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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黃河 文 / 雕欄玉砌

    第五十三章

    尉氏城外,收留過數萬災民的田間地頭只見一片狼藉,回暖之際,因縣令大人下令分給那願意回鄉的災民足夠路上食用的糧食,便陸陸續續的有人領了糧食家去,畢竟,這年月,人離鄉賤,有幾個樂意在外奔波?但凡有條活路,便皆要家去【恨嫁53章節】。

    前前後後的一個來月,災民走的沒餘下多少,卻是留下了這被挖的溝壑縱橫的地面叫人回想當日尉氏城外那數萬人群聚的宏偉場景。

    「他到底去了哪裡?還是半點兒消息也沒有嗎?」黃河岸邊,一個十餘歲的年輕太監站在岸邊,雙手背在身後,遙望著滔滔黃河水,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年輕太監身後站著一個身著七品官服的青年男子,恭恭敬敬的站著,聞言便道,

    「在下上任後旁的事兒也沒緊著,只緊著上下查訪了許久,卻也沒有任何消息,皆說頭日還好端端的,次日便瞧見了堂上懸印,卻是人去樓空,遍問了他帶來的那些人,事前竟然沒有走漏半點兒消息,不見的也只有他和那位姨娘,趁著最後一波災民散去,混跡在人群之中離開的,如此說一來,卻是難覓其蹤跡了。」

    年輕太監聞言猛然的回頭,怒斥道,「沒用的東西!只叫你尋個人,都尋不到,如何管轄一縣之地做人父母官?」

    年輕男子聞言頭一低,只惶恐的道,「這韓改之確有通天緯地之才,否則,朝廷沒給半點兒糧食,只憑藉著尉氏一縣,便硬生生的攔下了這十萬災民進京。他既早有準備,哪裡是在下這樣的人能揣度的?」

    「你說什麼?」年輕太監聞言臉上的怒色越盛,只狠狠的瞪著眼前年輕官員,眼中陰鷙的光彩一閃而過,顯是對眼前這年輕官員的忍耐已是到了極限。

    那年輕官員半點兒頭也不敢抬,只聽見這陰風瑟瑟的問話,便是一個哆嗦,聖前得寵的太監唯數眼前這位最年輕。卻是沒半個人敢瞧輕了他,不為他身後的乾爹。卻是為了他陰毒的手段,有個小太監只是在他身後說了幾句小話,不過幾日功夫,便叫人從宮後抬了出去,如今但凡提起如今這位的名字,誰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半句話,叫他得知了不得善終?

    只是如今眼前這位交代的事兒他卻是半點兒法子也沒有,心頭暗暗叫苦之際。不得不硬著頭皮道,

    「公公,如今誰人不知這韓改之的盛名?東京城裡已是傳遍了,只說聖人竟然將這十萬災民棄之不顧,若不是這韓改之有經天緯地之才。這十萬人怕是要生生餓死凍死……更是有百姓傳言,這韓改之原是天上下來的星宿。不忍見黎民百姓受苦,才下得凡來,如今諸事已了,自然要回天上去了……」

    年輕太監聞言背在身後的拳頭握緊了又放開。他何嘗不知道這個消息?

    若非近些日子各式各樣的傳言,他哪裡會親自出宮來打探這一件事?

    他比旁人都清楚韓過是什麼樣的人,甚至留有餘手,只待韓過無法支撐之時再助他一臂之力,哪裡想到韓過竟然就這麼硬生生的挺了下來,最後玩了一招金蟬脫殼,倒是叫外間流言紛紛,或說君王暴戾,或說君王叫人哄騙,天下讀書人此刻紛紛跳將出來,只差人跳將出來要清君側了,將東京城的主人架在火上烤,暴怒之下,恨不得將韓改之千刀萬剮了【恨嫁第五十三章黃河章節】!

    新皇登機不過半年,皇帝年幼,太后的年紀也不大,他在旁邊服侍了這麼些日子倒也瞧的明白,一個孩子,一個胸懷不甚寬廣的女人,兩廂裡湊到一起驟然得了權柄,卻是有些把持不住了,有人不服呢!

    他早已是瞧的分明,如今這條路走下去是絕路,只是不知何時會是盡頭,他便是明白,也跳不出來,便是劉公公那樣有大智慧的人,守在這樣的主子旁邊也沒可奈何,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是早就沒了指望的人,倒也沒什麼盼望,左右不過是活一日賺一日罷了,卻是不能叫韓過被人拿住了,失蹤的人,便是暴斃又有哪個知曉?出來尋韓過的可不止他一個!

    可如今他遍尋不著韓過,唯有盼著韓過真有如此大才,好能躲過眼前這一劫!

    心頭的念頭轉過千百個,臉上的怒色卻是未曾褪去半分,陰陰柔柔的聲音從口中冒出來,

    「天上的星宿?呸!他也配?你是讀書人,外面坊間傳言你也相信?莫叫人笑話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再給你兩日功夫,若是連那韓改之如何出城都查不到,足見你是個無能的,這官兒也不必做下去了,回家抄書去吧!」

    打發走了那年輕官員,便有一個小太監走上來,低聲勸道,「五公公,這幾日正是倒春寒呢,河邊兒風大,咱們還是早些回去罷?」

    五郎聞言扭過頭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只是一眼,便叫那小太監臉上的笑容凝在臉上,只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怨自己為何耐不住這河邊的風寒偏要多嘴,別瞧著五郎比他大不了幾歲,卻是個喜怒無常的,聖人面前是一個樣子,旁人面前,卻是誰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前一刻笑吟吟的,後一刻便能翻臉,在宮中,除了他那位乾爹還算親近,旁人誰還能入了他的眼?只低著頭不敢吭聲了。

    五郎這才收回了視線,望著這滔滔的黃河水,突然笑了起來,指著那黃河水沖著那小太監道,

    「你可知這黃河每隔些日子便會改道?一碗水到有半碗是沙,渾濁不堪,積年的沙子沉澱下來,要不了多久,便會高出這河床一截,治理者唯有不斷的加高河床,方能約束一二,卻也攔不住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改道一次,實在是個禍患!」

    那小太監剛被五郎睃了一眼,正戰戰兢兢,卻是聽見五郎的聲音略顯輕快,不由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心頭倒也不納罕,只是小心翼翼的道,

    「這黃河著實養活了不少人呢!否則日夜擔憂這水患便夠了,哪兒會有人覺得土地肥沃,倒是願意在這兒置田,可見這黃河雖是禍患,卻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咱們家的田地就沒有如此肥沃,不會有如此豐厚的收成。」

    五郎聞言扯著嘴角嗤笑了一聲道,「那倒是,天下間的好處哪兒能都佔了去?得了好處,想要不付出代價,那才是蒼天無眼了!」

    小太監不解的看了五郎一眼,見五郎面上還算平靜,忍不住道,「也不能這麼說,江南之地田地肥沃,聽說那邊兒即便是不用耕種,只將種子撒在地裡,也比咱們這兒的出產要高呢!」

    五郎聞言扭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瞥了小太監一眼,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千瘡百孔,他是站在河堤上的,若非如此,也瞧不見遠方深深淺淺的溝渠,這地上斑斑點點的,多的讓人瞧了便忍不住的背脊發麻。

    大旱之後會有什麼,那些讀書人竟然是不知麼?旁人不知,他這個在田間地頭長大的小子卻是懂的!

    扭過頭望向東京城的方向,五郎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也不知滿身的罪孽,這黃河水到底能不能洗清?」

    「您說什麼?」五郎的聲音壓的極低,那小太監沒能聽清。

    五郎聞言身形一震,這才陡然想起身邊還有人,眼光再一次的從河堤上掃過,想到不知下落的韓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道,

    「也不知春汛何日道來?」

    「也就是這個月了吧?」小太監也不是完全不知農事,他在深宮之中也有學過的,「總要等上游回了暖,山上的冰雪盡數化開,不過這河道寬廣,修的如此堅固,便是夏日裡發大水,想來也是無憂的!」

    「堅固?」五郎的嘴角忍不住撇了撇,眼光在河堤上再次掃過,扭過頭往了上游一眼,眼神複雜,想到這些日子與六娘的通信,心便不由得揪了起來,六娘想通過信告訴他什麼?

    韓家離了韓過也沒什麼大不了?可真是如此麼?一開始就是他欠了韓家的,怪不得韓過,後來又袖手旁觀,趙太監雖應了他保住韓過的性命,兩方的仇卻是越結越深了,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如今韓家雖有六娘之故,沒有夾在中間兩下裡為難,卻是不知他的心日夜都受著煎熬。

    所有跟在皇帝身邊親近的人都知道太后皇帝如此行事不妥,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妥協,閉目嚥著苦水,趙太監頗有些瘋狂的味道,只死死的抓著權柄,四下裡都安置了他的人,便是淡定如嚴太監,在百思不得退路之後,也露出了狠絕的一面。

    原以為打壓了韓過一次,他能學個乖,別在這風口浪尖中跳出來,誰知道他又做下了這麼一樁事呢?好好的在任上呆足三年,他在宮中一日,總不會叫他吃虧!

    如今,也唯有希望韓過能一直躲下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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