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慈母多敗兒 文 / 碎竹葉
姜氏沒覺察到兒子語氣的變化，一心只想著二嫂背著蘭兒跟她說的話，她們畢竟是一家人，蘭兒年紀小不懂事，可是心性還是好的又是她從小看著長大，她個性軟弱，若是將來娶個強勢的媳婦，不孝敬她，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還不如讓蘭兒做媳婦，蘭兒其實也沒見過子俊幾次面，不過是小女孩一時的崇拜，沒什麼大不了的。蘭兒心裡其實還是喜歡子軒的，嫁給子俊不過是長輩的盤算……
姜氏被說動得有點心動，覺得子軒成親以後要是碰到戰亂常年駐守在外，還是得有個貼心的媳婦陪著她，蘭兒是個好人選，就算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娘家也不會來責罵她沒善待媳婦。
想通了以後，姜氏就憋了一肚子話只等兒子回來對他說，見兒子問便笑道：「你這孩子，舅媽和蘭兒表妹惦記著你，所以才來看你的，您跟蘭兒表妹從小就要好，青梅竹馬的……」
「娘，你說什麼呢？」蕭子軒沒等姜氏說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跳了起來：「娘，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姜氏被兒子那麼大的反應給嚇住了，結巴起來：「怎麼了？娘說錯什麼了麼？」
蕭子軒憤然道：「我什麼時候跟蘭兒表妹要好過了，就算是小時候我也討厭她老跟在我屁股後面，至於青梅竹馬這幾個字就更當不起了，娘你可別亂說。」
姜氏強笑道：「軒兒，蘭兒她是個好姑娘，從小就喜歡你……」
蕭子軒臉色陰沉得可怕：「娘，您常年吃齋念佛不喜歡出門，知道不知道外面現在傳得有多難聽，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差沒把心肝挖出來才勉強讓人相信我跟姜蘭兒沒有曖昧，您倒好，不幫著澄清，還想把蘭兒跟我湊一起。」
姜氏慌了，這外面的流言她也知道一點，二嫂曾經告訴過她，說是哪怕為了姜家其他女孩的名聲，也要促成這門親事，不然姜氏一族所有的未成親的女孩都要受到影響，家中老母為此都急病了，族中其他人都在埋怨他們這一房，她雖然已經出嫁但是畢竟還是姜家的女兒，不能不顧家族顏面。
只要蘭兒能嫁進蕭家，一點流言很快就會被喜事衝散的，經常那麼多顯貴之家，這種風言風語的大家聽的多了，沒人會當回事的。
情急之下，姜氏也沒有細想，衝口而出：「不過是一些流言碎語，蘭兒是你的表妹，軒兒你應該維護她。」
見到母親執迷不悟，蕭子軒又悲又氣，酒勁上來，只覺得一股氣頂著五臟六腑只想找到發洩的地方，手一揮桌上的茶杯應聲而落。
茶杯碰到地面清脆的聲音將蕭子軒心中的怒火都敲了出來，他猛然站起來，一把將面前的桌子掀翻，又一腳將椅子踢爛，隨後衝著姜氏狂叫：「我維護她？誰來維護我，我在外面到處招人白眼，被人鄙視，被人指指點點，被人恥笑，娘，你知不知道？」
姜氏看著暴怒的兒子，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子軒淒然道：「外面那些人跟我無親無故，閒著沒事喜歡落井下石我不怪他們，可你是我親娘，姜家那幫人是我親戚，他們怎麼看我？自從大哥凱旋歸來以後，他們一門心思就想把女兒嫁給大哥，誰還記得我這個外孫？我這個嫡親的表哥？壽宴那天您病了去不了，我在家伺候您。可憐您還想著不能親自給外婆祝壽她們會多失望，卻沒有想過人家真正想請的是大哥，只要大哥去了，我這個外孫去不去都無所謂。
人往高處走，我也沒什麼可埋怨的，要怪只怪我沒有大哥的本事，反正我也不喜歡姜蘭兒，她想攀高枝隨她去。可是從枝頭落下的時候想要拿我當墊背的，這辦不到。」
蕭氏慘白著臉，整個人搖搖欲墜只能扶著椅子，想要說什麼，半天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蕭子軒幾乎是咬牙切齒了：「好，十根手指也有長短，對姜家來說我這個外孫的確不如親孫女重要，他們怎麼想怎麼做我也管不了，可您是我的親娘，您怎麼一點都不心疼兒子？難道您也跟外邊的人一樣，認為兒子是個廢物，樣樣比不上大哥，連女人都只能撿大哥不要的麼？」
這最後一句，蕭子軒是用盡全力喊出來的，姜氏終於找到了聲音，慌忙安慰道：「軒兒，不是的，娘從來沒有看不起你，你在娘的心中永遠是最好的。」
奈何蕭子軒整個人已經失控，根本聽不進母親的話，只狂笑不已。
「軒兒，你在做什麼？」門口傳來一聲怒喝，老太君拄著龍頭枴杖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炯炯有神的目光就那麼輕輕往蕭子軒身上一掃。
老太君的威儀讓蕭子軒立即清醒過來，停止了狂笑，耷拉著腦袋，慢慢走了過去，跪倒在老太君的身前：「孫兒知錯了。」
老太君的聲音緩慢卻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嚴：「去祠堂跪著吧。」
蕭子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霜打的茄子般慢慢走了出去。
姜氏看到兒子這樣，心頭不已，紅著眼睛向老太君哀求道：「太君，軒兒只是喝多了，您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老太君看了一眼兒媳，冷聲道：「我一來他就清醒了，分明是借酒裝瘋，發洩心裡的不滿，我平日裡怎麼跟你說的，你身子不好只顧著自己和你兒子就好，你偏偏還要多管閒事……要不是你軒兒也不會如此放肆，真是慈母多敗兒。」
姜氏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只低頭垂淚，又想起老太君平素不喜人流淚，便又趕忙拿帕子擦拭。
老太君也懶得跟這糊塗的媳婦說什麼了，當初要不是已故的老將軍早早替兒子定下的娃娃親，她是說什麼也不會讓這媳婦進門的，她實在懦弱，耳根子又軟，容易被人擺佈，怎麼能當得起一家主母，更不能好好教導蕭家的子孫。
有了軒兒以後，她生怕孫兒沾染上母親那懦弱愚蠢的性格，所以早早就送軒兒到外邊學武，可是軒兒畢竟還是跟過姜氏一段時間的，心性這東西真是難說，三歲定終身。
老太君在奴婢的攙扶下離開了，姜氏一下子癱倒在地，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穿過長長的迴廊，老太君正要回房的時候，突然望到蕭子俊住的院落還亮著燈火，想了一下，又朝那個方向走去。
蕭子俊自從回來以後心情就難以平靜，平時這個時間他早該睡下的，實在睡不著的他練了一會劍後又拿起兵書研讀。
老太君知道蕭子俊不喜人跟著，便讓奴僕都在院外等著，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小院。
蕭子俊是習武之人，何等警覺，他早聽到院外的腳步聲，又側耳細聽，辨認出是老太君的腳步聲之後，便維持原本的姿勢不動，待老太君推門而進的時候才起身迎接。
老太君見到蕭子俊深夜還在讀書，滿意的點了點頭，慈愛的道：「俊兒，讀書要緊，也要顧著點身子，別太晚了。」
蕭子俊扶老太君坐下之後才道：「太君放心，孫兒睡不著，這才看書的，不是每天都這樣。」
蕭子俊房中很是簡陋，沒有任何裝飾物，除了床和桌椅就是四面牆，雪白的牆壁上一幅畫都沒有，顯得很是冷清，他不喜歡多餘的東西，老太君命人送來的一些古董字畫也被他收在了箱子裡，說是怕一不小心弄壞了。
問了一會蕭子俊的飲食起居，他是問一句答一句，也不多話，不多時祖孫就沒有話題了，老太君沉默了一下，只能直接道：「俊兒，你這裡太冷清了，該找個人來照顧一下你。」
蕭子俊面容僵了一下，腦中劃過一個淡淡的笑容，半晌才道：「孫兒覺得這樣挺好的。」
老太君歎了一口氣：「我們蕭家人丁單薄，太君這把老骨頭還想著能抱曾孫呢，俊兒你也該成家了。」
蕭子俊聞言，面容更僵了，只能低頭不語。
老太君又道：「你覺得孫小姐怎麼樣？太君我是很滿意的，俊兒怎麼看？」
沉默了良久，蕭子俊才沉聲道：「不知道孫小姐是怎麼看我的。」
老太君還以為蕭子俊是擔心孫秀玉看不上他，便笑道：「這孩子，你放心，老太君今天看出來了，孫小姐挺喜歡你的，英雄莫問出處，你如今已經是將軍了，過去那些孫小姐是不會介意的。」
一句英雄莫問出處，讓蕭子俊心頭一震，捏了捏拳頭後才抬眼望著太君：「太君，聽說女孩子最大的心願希望嫁個喜歡自己，呵護自己的男人，若說我不喜歡孫小姐，她還願意嫁給我麼？」
老太君愣住了，想起了當初蕭子俊說的喜歡的姑娘的類型，詳細得好像真的有過這樣一個人，她定定看著蕭子俊的面容：「俊兒，孫小姐品貌端莊，知書達理，你為何……難道你另有喜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