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零三章 世間情感 文 / 碎竹葉
藍雨匆匆跨過火盆，老黑又摸出一把柚子葉，像模像樣的朝藍雨灑了灑，冰冷的水灑在藍雨身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難怪歸大夫會那麼認真的提醒她，這身體承受力果然差，就那麼半天功夫，居然虛弱成這樣，要不是她本尊是罕見奇藥，能養著點，估計這會早沒用了，就算如此，藍雨覺得她可能要臥床好幾天了，剛附身回去的時候躺著沒多大感覺，如今稍微一走動居然覺得頭暈目眩，真的跟大病一場沒有兩樣。
蕭子俊忍不住瞪了老黑一眼，藍姑娘這麼虛弱，這老僕這麼還弄那麼多繁瑣的東西。
老黑似乎對一切沒有察覺，藍雨沒有見到紅柳，隨口問道：「姐姐呢？」
老黑想也沒想，直接就答道：「當然還在外面躲著了，知道二小姐沒事大小姐很高興，派老奴先來收拾一下房子，待會我再去接她，不用擔心。」
這樣的回答停在蕭子俊眼裡自然也成了，做姐姐的對妹妹漠不關心，在想到當初在雲州，他派人去打聽藍府情況的時候，小六回來稟報說藍府根本就沒有像丟失小姐的樣子，既沒有報官，也沒有私下尋找，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如今也一樣，過了一夜，下人顯然早已經得到消息，連房子都收拾好了，作為藍雨姐姐的那位大小姐去還在外面躲著，虧得藍姑娘進門就詢問她姐姐的下落，真是不值得。
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在怎麼抱不平蕭子俊也不好說什麼。
老黑扶著藍雨進了臥房，古代女子的閨房，陌生男子不便進去，蕭子俊只能客廳坐著。
有客在，老黑將藍雨扶進房中，就趕緊出來招呼蕭子俊。
蕭子俊對老黑印象不佳，也就沒跟他說太多廢話，只交代了幾句讓他好好照顧藍雨，有事就立即到蕭將軍府找他，末了，還留下一錠金子讓老黑多買點好東西給藍雨補身子，最好再請個丫鬟來伺候。
別的老黑都點頭應承，只是這金子，他本不想收，無奈蕭子俊硬要留下，老黑如今是管家身份，金子又不是給他用的，他不好太過堅持，反正對這少年將軍來說，一錠金子也不過是普通人的一角碎銀，算不得多貴重。
藍雨半躺在床上，老黑拿了床輕柔的新錦被給她蓋上，又拿了個大靠墊枕靠著，半晌她這深深鬆了一口氣，吩咐老黑道：「趕緊把紅柳接回來吧，最近不太平，強敵太多，大家不要分散，免得有什麼事互相照料顧不上。」
老黑遲疑了一下，提議道：「二小姐，那個歸大夫是不是很厲害？若是如此，我們何不離開京城，另尋一處居所，這京城雖然繁華，但是也不是獨一無二，輪繁榮昌盛，以前的雲州就不必京城差，要論山清水秀，我們住過的望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京城畢竟天子腳下，人才濟濟，小姐你生性淡泊，我們沒有必要留在這強敵環繞之地。
藍雨沉默了一下，老黑這話說得很對，昨天以前她或許還這樣想，但是現在她不想再繼續逃避，打不過就跑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她想要血桃木，想要變得強大，她雖不想恃強凌弱，只是她更不想成為被欺壓的那個，這樣是非不斷的日子她過夠了，追根究底都是因為她不夠強大，所有她一定要得到血桃木。
不過血桃木終究只是她個人的需要，老黑和紅柳沒有必要跟著她冒那麼大的風險，藍雨思量之後，便認真對老黑道：「你說的對，留在這裡危機重重，所以你和紅柳還是盡快離開吧。」
老黑楞了一下，問道：「二小姐，你呢？你不打算離開麼？」
藍雨淡淡一笑：「我想留下，這裡有我想要的東西，你跟了我不少時間，更幫了我不少忙，細究起來這些早已能足夠抵消當年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妖類修煉幾百年靈智始開，非常不容易，應該比凡人更加珍惜生命。
老黑聽完以後，肅然道：「二小姐別說了，您知道為什麼戲文裡很多妖精都比人更有情誼更執著麼？」
那不過是人類杜撰出來的，就像那些騙了多少無知少女的愛情故事，把像煙花一樣一閃而過的愛情硬是寫成了像鑽石一樣能夠永久璀璨，藍雨心裡這樣想，卻沒有立即說出口，她想知道老黑是如何看待那些故事的。
老黑歎道：「人有七情六慾，喜歡的東西很多，想要的也很多，生來就擁有的更多，我們妖不同，我們擁有漫長的生命，人類喜歡的奇珍異寶，珍饈美食開始的時候我們也喜歡，可是再光彩奪目的珠寶看多了對我們也跟石頭沒有什麼兩樣，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幾百年都吃不膩。只有一樣，我們妖很難得到。」
藍雨不由得問道：「什麼東西？」
老黑嚴肅道：「人類的情感，尤其是動物類的，我們也是娘生父母養的，只是像我這種靠機緣自己修煉的小妖，懂得的時候父母兄妹早已作古幾百年了，我不知道別的妖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在人間孤單生活了幾百年，一直覺得人間最珍貴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算這些感情也有親疏真假之分，對我們很多妖來說也是最值得追尋的。」
老黑拿她當親人，這個問題藍雨一直迴避，她從來不願意去想。她只是那他們當做一般的朋友，寂寞時候相互依靠取暖的一個伴。對她來說老黑，和紅柳，甚至小金都是可以離開她的，打著為他們好的名號，她幾次這樣提出……因為她從頭到尾都還是想著回到現代，回到原本熟悉的世界，從來沒有想過那天真的能突然離開，這些對她有著深厚感情的妖們該怎麼辦？他們會難過的吧。
看到藍雨露出歉疚的神情，老黑能猜到她心裡想的什麼，又趕緊道：「二小姐，您別想那麼多，您對我們一直很好，做人和做妖都是隨緣的，人跟人之間的感情不能拿來對比，妖也一樣，您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太在意別人的感受，總想著要對得起任何人，何必這樣為難自己呢。」
藍雨勉強一笑：「說是這樣說，那天你們要是因我而受到什麼傷害，甚至被我出賣，也許就不會這樣想的，我不是比較，記得我的丫頭穗兒麼？當初她口口聲聲說我是個好人，天下最善良的人，可是……若是沒有遇到我，沒有執意跟著我，也許她就是另一番命運了。」
老黑勸道：「穗兒的事是她自己想不開，妖的生命如此漫長，說句實話，我老黑也不知道過個幾十幾百年後會如何，既然如此就別想那麼多了，何必為了未知的事，而影響如今的生活呢。」
藍雨輕輕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老黑，我以後不會再說這樣見外的話了，未來誰也不知道，起碼這一刻我們是一家人。」
蕭子俊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他一進府門老太君身邊的貼身丫鬟如意就笑著迎了上來：「少將軍可回來了，您昨天一夜未歸，老太君一直念叨呢。」
蕭子俊沉著臉，他不是三歲孩童，昨天已經派人送過信回來，說是有事不能歸來，這老太君需要這樣死死盯著他麼？
如意覺察到蕭子俊不悅神色，急忙笑道：「少將軍回來的真是不巧，孫小姐前腳剛走，您後腳就回來，真是可惜了。」
蕭子俊聽到孫小姐三個字，整張臉徹底冷了下來，冰刀一樣的目光掃向如意，如意再也笑不出來了，只得低頭在前面帶路。
老太君住的院子此時還是熱鬧的很，一大堆婆子媳婦正圍著她說笑，見到蕭子俊進來，一個面皮白淨微胖身著藍色鍛子衣裳的中年媳婦笑著道：「少將軍回來了，老太君都念叨好幾遍了，就我們這一群下人陪著，可沒趣著，幸虧今天孫小姐來陪老太君說了半天話，老太君這才開心呢。」
另一個婆子接話：「我看啊，少將軍得趕緊娶個媳婦，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這老太君才不無聊呢。」
蕭子俊聽著這群奴才的打趣，臉色陰沉得可怕，勉強向老太君行了一個禮後，沉聲道：「太君，若是沒什麼事，孫兒就先告退了。」
滿屋的婆子媳婦看到蕭子俊的臉上不好，一個個都不敢再出聲，只看老太君，老太君輕輕揮揮手：「你們陪了我一天了，忙你們的去吧。」
那些婆子媳婦在蕭子俊冰刀一樣的目光下，一個個快速退了個乾乾淨淨，連老太君身邊的最貼身的那幾個也沒有留下。
老太君看了一眼蕭子俊的臉色後，才歎道：「俊兒，對待下人不要那麼嚴苛。」
蕭子俊沉聲道：「太君，我什麼話也沒有說，何來嚴苛？」
老太君道：「這裡是家裡，不是在軍中，你擺這樣的面孔，比什麼嚴厲話都讓她們害怕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