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十 公子如玉少年如花(收藏滿四百加更) 文 / 十四娘
外面雖然風有些大,但是冬日晴空,萬里無雲,讓人看得讓人心中舒暢。榮瑾一時興起,到想去忠國府上的花園去走走。心之所向,索性將食盒交由紫鳶送去。自己領著兩個小丫鬟自行去後花園。
正值冬日,花園裡百花謝盡,一片枯黃之景,就連最有詩意的落葉也經不住幾日烈風,紛紛碎裂,散落在泥土裡。榮瑾不禁有所感懷,葉落歸根,可是她卻已經沒有路可以回去了。
身後的兩個小丫鬟年紀尚小,又見這一番景象,心覺無趣,便道:「奶奶,不如回吧。這冬日花園儘是一片枯木樹丫子,怪沒生趣的。」
榮瑾卻不想就此回去。現在正值隆冬,湘南氣暖,梅花比起京都早了半月有餘。現在,就算未勝放,也是含苞玉立。她不由神往,便道:「不了,我還想再走走。」
見主子說不,榮瑾身後的兩個丫頭暗自叫苦。到底是小,掩不住臉上失望之色,榮瑾瞥見,又見她兩這冬日只穿了一身棉衣,連個上等的裌襖都沒有,覺得心中過意不去。於是隨口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吧。瞧瞧紫鳶姑娘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叫她過來,我有事吩咐她。」
兩個小丫頭如獲大赦,連忙福身退下了。
這園子裡只剩下榮瑾一人。老式家族總愛好風花雪月,榮瑾的爺爺明明是軍人出身,在晚年卻格外愛好文藝,對於幾個孫兒孫女都是從小培養,托這,榮瑾在這裡寫字不至於難看。聽人說,忠國侯府的老太爺也是開國將軍,雖說後來不再征戰,但是家中幾代都有人在軍中做事。原本這樣的一個家族,榮瑾以為應是家規甚嚴,古板恪守的家族。但是,卻非全是。正如薛超,又或者是眼前這個欣長如玉的男子。
寒梅未放,枝頭料峭。他穿著一件印水波紋的淺藍色袍子,時而舉手投足剛勁有力,閃著白光的劍尖在空氣中一劃,連週遭空氣都被劈開了一般。又時而宛若流水浮雲,輕巧靈動,手腕只少微動,便挽出一個個漂亮的劍花,讓人眼花繚亂。
榮瑾不由癡迷了,她彷彿看見前世記憶那個少年的影子,倔強卻又溫柔的少年,他踏著清晨的露水,拿著木劍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直至薛瞻練完一整套劍法,她才從神遊中醒來,只見薛瞻收劍入鞘。他的動作熟練又有氣勢,銀光一閃,劍就已經入鞘。
薛瞻擦了臉上的汗,轉頭向榮瑾拱手道:「子瑜失禮,見過表妹。」
榮瑾微微點頭,心中還被那一套劍法所癡迷,不由讚道:「表哥,好俊的劍法。」
眼前麗人不由自主的笑容,彷彿一株盛開的牡丹,霎時點亮了他的眼。他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勾起嘴角,難得起了耐性,給她介紹道:「我幼年體弱,長年臥與病床。後來,娘將我寄放與外祖父家,由沈師傅教導我一些強身健體之術。這一套劍法是沈師傅自創的,多練習不僅能強身健體,還能做簡單的防身之用。」
若說孟時騫是那種溫文儒雅的男子,那麼薛瞻便是冷峻狂放的男子。雖然在榮瑾心中更偏好於孟時騫那般的夫君,但是心內依然對薛瞻多起了幾分在意。不為其他,只為那雙相似的眼睛,在她的幸福和噩夢中一直出現的那雙眼睛。
薛瞻見她直直的看著自己,心中微有不快,嘴角那微小的弧度即刻被冰霜所覆蓋,語氣生冷道:「表妹,可是有事?若是無事,我要繼續練劍了。」
該死!榮瑾這才發覺自己又盯著人家發呆,連忙打圓場道「聽表哥說你幼年曾住在外祖父家中,難怪榮瑾覺得表哥面熟,興許是在外祖父家中有見到你。」
薛瞻冷笑一聲道:「我見表妹倒也面熟。」
榮瑾自然知道他暗指誰,心覺受折辱,也收了笑道:「是啊,表哥切莫將我認錯,千萬別將表妹喊成祖奶奶。到時候,我怕是受不起。」說罷,她福身,摔袖離去。
薛瞻見榮瑾匆匆而去的腳步,狐疑的皺起眉,若有所思的看著早已不見她蹤影的小徑上。
榮瑾怒氣沖沖的快步走著,越想越氣,手中的手絹也攪成一團。什麼呀,她怎麼會將他看成那個人呢?明明一點都不像,一點都不像!!
「呀!」榮瑾只覺得迎面而來一堵肉牆,霎時間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空氣中傳來一陣少年的笑聲。榮瑾抬頭,只見蔥鬱的松針掩蓋下,隱隱能見一塊藍色的衣角。榮瑾又見前方男子,身高十尺,凶神惡煞,宛若閻羅。看來這氣是不能撒在他頭上了。榮瑾只得對著樹上人,嬌喝一聲道:「既然來了,何必藏頭藏尾。男子漢就該響噹噹的站出來。」
只聽見樹上的松針微微響動,又聽那少年帶笑的調侃:「若是有本事,你自己來尋我啊。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撞著了泰山,反不賠禮道歉,反倒怪起人來。」說話間,樹上的松針抖了抖,落下不少枯黃的松針。可見得樹上人有多得意,不自然露出了腳下的一雙官靴。
榮瑾偶一思索,旋即笑道:「我雖不能捉你,卻能猜到你是誰。如此看來,我豈不比你更勝一籌。」
樹上人被引得興致勃勃,左邊的樹杈顫了顫,沙沙聲過後,右邊上方的枝椏便沉下了一些。少年志得意滿的聲音因繞在樹間,「我偏不信你能猜著我。這路上走過的少說有十幾個丫鬟,沒一個能猜著我是誰的?你一個外人,又不曾聽過我的聲音,便敢說你知曉我。豈不笑話。」
「好啊,不如你我賭一把。若我猜得你,你便下來恭恭敬敬尊我為姐姐,如何?」那帶笑一般稚氣未去的聲音引得榮瑾心情大好,適才煩惱一掃而光。倒對這少年升起幾分嬉耍之心,方才一番話下來,榮瑾心中把握已有**。
「這不行。你怎知道你一定會贏。還沒講,你若是輸了,該罰你什麼好呢?」少年的手從松針中伸出,握著一把紫竹骨的紙扇,下方帶著一塊雞血石的墜子,萬綠叢中一點紅。
「那三少爺不知罰我什麼好呢?」榮瑾戲謔道。
身前那巨漢,言語不清,嘰裡咕嚕說了一串不知名的話。樹間少年一聽,大笑道:「好,好。泰山就依你。」言畢,正聲道:「泰山說了,若你輸了,便予他做娘子。」
榮瑾抬頭看看眼前巨漢,心裡不由發毛。不是吧,這麼大一個人,光是抬頭都得仰視九十度。若是兩人洞房,她估計還未說話便得被壓死了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抖了抖。惡寒啊!!祖
「哼哼,想不出了吧。」少年的笑聲清脆,若是換做往常榮瑾會覺得這樹上的少年大約是樹上的精靈什麼的。現在,對她而言,這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魔的笑聲啊!
「誰說我猜不准你。你便是薛府三少爺,我說得可是?」榮瑾不由嘴角上揚,樹上笑聲啞然而止。
松針又顫抖不停,雨一般的松針沙沙落下。那少年不服氣道:「哼,這次算你贏。我不與你計較,下次若是叫我遇到你,定讓你服輸。」說著從枝頭一跳,宛若翩鴻,水藍色的長袍在風中揮舞若翅膀一般。
精緻的眉,琉璃似的雙眼,瓷白的肌膚,比雪更勝三分。他憑空一跳,落在了巨人的肩頭,少年身形輕靈坐在巨人的肩頭上,湊在那巨人耳邊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巨人最終點點頭,終於讓開龐大的身軀,直接轉頭邊走。
榮瑾見薛正耍賴要逃,急道:「且慢。三少爺還未兌現你的承諾呢。」
巨人身形一滯,停留許久,塔一般壯碩的身軀,更松樹相差不多。這三人一樹久久對峙,久到榮瑾幾乎忘記了時間。
就在榮瑾已經放棄不打算再跟薛正計較,就聽見薛正低低道:「姐姐,我先告退了。」
說罷,腳尖一點,飛身一展,早不見影。留得那巨人慌慌忙忙大喊,跟著追過去。步伐之重,頓地震雷,榮瑾幾乎感到地上劇烈的震動。
那巨人慌不擇路撞到這處,又碰倒那處。花園裡花花草草被他踐踏了個遍。
待那塔一般的身影不見,榮瑾這才止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榮瑾止不住眼淚都笑下來。待到笑過了,連忙探看四周,怕是叫人瞧見自己的樣子說傳出去。
見了四處無人,這才拍拍胸口鬆一口氣。這大家院裡規矩甚多,連個露齒一笑都能叫人背地裡議論不停。這一笑得前俯後仰的,還不得叫慶嬤嬤親自來教導不成。
天色已暗,榮瑾恐夜涼,又記起慶姥姥處,今日授課尚未去過。左右看看,提起裙子便匆匆而跑。
許久之後,樹叢之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正是薛瞻。
三更拿了件披風,從後面跑出來,一邊走一邊納悶道:「這林子裡不知是哪家的婦子,笑得這般瘋癲。這一路來的,若不是咱們忠國侯府中氣正,我還以為是撞著鬼了呢。」
薛瞻嘴角噙起一抹笑,一把拿過三更遞過來的披風。三更摸摸腦袋,怔怔的看著主子道:「才一會兒工夫,立刻黑臉便紅臉了。都說姑娘的臉六月的天,想不到二爺也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