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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十二 寧做牆頭草,不做風中花 文 / 十四娘

    房內的丫鬟恭恭敬敬的將榮瑾請了出去。

    牆院裡的事沒有不透風的。不消半會兒,這院子裡就傳的沸沸揚揚的。無外乎都是說薛老夫人中毒和她是脫不了干係。她想獻慇勤不成,卻弄得一身麻煩。幾個年長些的嬤嬤姥姥瞧著她都是神情怪異。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就想是一根刺紮在榮瑾心上,讓榮瑾難以舒服。

    回了房,榮瑾見著紫鳶那紅腫的雙頰,忍痛上藥的樣子,一時辛酸,想起自己初來之時,全托了她才逃過一劫。現在自己卻無力護著她,讓她蒙受了不白之冤,還受了這等刑罰。想到這裡,便眼眶濕潤。

    紫鳶聽見外面有了動靜,想是小姐回來了,便轉過頭,卻見榮瑾瞧著自己,淚止不住流下來,忙是寬慰道:「奶奶,莫要生氣。不過是皮外傷。奴婢皮糙肉厚的,打了幾下也不疼。」

    紫鳶未說完,旁邊的正在為紫鳶上藥的一個小丫頭卻哭了。

    紫鳶恐這丫頭不知道輕重什麼都往外說,忙斥道「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那丫頭哭得更是起勁,幾乎上氣不接下氣,哽咽不成樣子:「紫鳶姐姐,你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咽。我卻看著你,卻疼在心裡。紫鳶姐姐身為大丫鬟,今日話未出口,便被人按在地上按著打了幾大板子。又叫粗使老嬤嬤賞了幾個耳刮子。可恨那毒婆子故意帶著鐵頂針打得紫鳶姐姐臉上一道花一道痕的,就算是傷好了,臉上也是要留疤的。我們做丫鬟的人微言輕,主子犯錯,丫鬟受罰。孟二奶奶便可憐可憐我們,若是有心,便為紫鳶姐姐請個好一點的大夫。再過幾年,紫鳶姐姐也到了配人的時候,能尋個好歸宿。」

    榮瑾想不到孟氏竟然那麼毒,對她的左右手下此毒手。她不曾有何過節與孟氏,難道上一次她拒絕了她的籠絡便讓她如此記恨在心?

    那丫頭說得聲淚俱下,字字說到紫鳶心上,紫鳶不由撇過頭,悄悄摸了淚。榮瑾一把抱住紫鳶,她對不起紫鳶。紫鳶不是家生子,隨嫁過來本是享福的。可惜她的主子地位低下,計謀又不過人。連累了自己的下人都只能被人看不起。

    「紫鳶,是我的過。我無能,不能幫你討個公道。」榮瑾心裡宛如刀絞。她從未這般失敗,是她天真。以為只要自己有理就能討回公道。可是,無論是薛家還是孟家亦或者是韓家,只要她沒有權勢。她就沒辦法獲得尊重。

    在這個時代,權勢就是一切!!

    「紫鳶,這是我欠你的。來日,我必要一併討回來。」榮瑾的手緊緊的握住紫鳶的手。

    紫鳶搖頭面猶帶淚:「奶奶,不怪您。是紫鳶耳根子軟,聽得人哄,說是忠國侯夫人喜歡紅棗糕。我本是送去慶姥姥處,卻不見慶姥姥,便轉送去了萬松園。卻不知道為奶奶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累得奶奶被人懷疑,紫鳶萬死不足惜啊。」

    榮瑾擦了淚,卻從紫鳶話裡聽出蹊蹺來。她自己的丫鬟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裡就算她再胡來,也不會不按自己的吩咐做事。這麼做到底是受了誰人教唆?

    「你可記得那叫你去薛老夫人房裡的人是哪裡的人?」

    紫鳶搖搖頭道:「只是個灑掃丫鬟,是在西廂房見著。我原以為是慶姥姥房裡的人,回來的時候,再一見卻沒再找著這個丫頭,想必是被派到別處去了。」

    榮瑾歎一口氣,現在就算去找也找不著了,若是其他人派來的,那丫頭早跑了,還能等著你來捉麼?她只好好好安慰紫鳶道:「你也莫往心裡去了。就算今日你送去,來日也會有人來尋我們主僕兩的麻煩。薛府之地不易久留。我原以為能靠上沈氏,看來現在也是沒有希望了。不如早些回去。你好好養傷,你傷一好,我們便回去。」

    囑咐完紫鳶,榮瑾便派人去先通稟西廂房,今日出了這麼大事,慶姥姥不可能不知道。又想一想,便將方纔給紫鳶上藥的小丫頭給叫來,細細問了她出身背景,又吩咐了她好好照看紫鳶,並承諾回去之後就升她做三等丫鬟。小丫頭歡天喜地的去了。

    榮瑾看見她這般開心,心中不禁想:人若是還小該是多好。沒有那麼多心思,只消得一點點好,便幸福。可越在高處,越不能高興。她以為可以與世無爭,安安分分。沒想到最後還是不能免俗。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空中最終下起了一陣傾盆大雨。綠濃撐著一把十六骨的竹傘,一路小心服侍著。這個新二奶奶怎麼瞧都沒有之前那個二奶奶來得伶俐,卻不知為何慶姥姥卻看上了她。瞧著弱柳扶風的怎麼能鬥得過那些個成了精的奶奶,莫說是薛家,就是家中的大奶奶也是個不能小瞧了的角色。

    榮瑾自然不知道綠濃的心思,便問道:「慶姥姥可曾問起今日之事?」

    綠濃恐說錯了話惹得她不快,連忙道:「奶奶,慶姥姥可是為您委屈了。您是孟府奶奶,怎麼能說懷疑就懷疑。這忠國侯都是老了,也不記著老太爺的情面。我們孟府和薛府三代世交,您又是二爺的正妻。您先別氣著,回去了和二爺好好說說。讓爺為您做主。」

    榮瑾只是笑笑也不再接話。綠濃見榮瑾不再說話,便也閉口不言。

    待退了門進去,綠濃服侍榮瑾脫了披風,打了熱水洗了手,又從人手裡接過手爐放到榮瑾懷裡暖著。榮瑾霎時覺得渾身都暖了,臉色也紅潤了。

    榮瑾見了慶姥姥,行了禮。慶姥姥也不多話,命人搬來凳子放在跟前。榮瑾坐上凳子,還未開口,只聽見慶姥姥道:「二奶奶,今日之事過後,可有何想法?」

    「黑白是非不過一念之間。一家之事沒有孰對孰錯,只有誰輸誰贏。今日,我勢不如人是輸了,但難保來日我不會贏。」榮瑾自信滿滿道。

    慶姥姥微微一笑,似是嘲諷,又似是讚許,榮瑾一時不知何意,只是等待下文。須臾,慶姥姥站起來道:「二奶奶,請隨老身來。」說著在綠濃耳邊囑咐幾句。綠濃點點頭,帶了幾個丫頭去了外面。

    榮瑾隨著慶姥姥一路走到西廂房的院牆旁。慶姥姥推開瑞生家的攙扶,直徑走到牆邊,低下頭,彎著腰,一步一探似是在尋找什麼。待到走了十來步,似是找到什麼,衝著榮瑾招招手。榮瑾慢慢過去,低下頭只瞧見牆角下一片青苔,縫隙裡有著一株枯草,挺立在冬日。榮瑾略有不解,慶姥姥也不解釋,只是拉著她轉過身子。

    綠濃領著幾個丫頭,捧了一株蘭花出來。綠濃走到慶姥姥跟前,福身道:「回稟慶姥姥,奴婢按招您的吩咐特地搬了雨潤郡主贈與您的一品蘭。您看,放哪裡好?」

    慶姥姥擺擺手,指著那個牆角,輕描淡寫道:「就放那裡吧。」說罷轉身對著榮瑾道:「不知二奶奶對花有何研究?」

    「榮瑾雖不精於此道,還是知些皮毛。一品蘭是蘭花極品,蘭花種與江南氣暖之地,冬日不能受寒。如此放著,不出三個時辰,這盆一品蘭就得報廢了。此花乃是玉潤郡主贈與你的。若是死了,恐怕不太好吧。」榮瑾湊近那蘭花,只見枝葉繁茂,葉圓而厚,青中帶亮,若是開花定是個中極品。想到這,榮瑾更是喜愛這花,幾乎愛不釋手。

    慶姥姥皺眉搖搖頭,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急道:「二奶奶,這君子蘭無論從何角度都比那牆頭的枯草來得金貴。可是,它遇風便損,遇雪便衰,遇寒便折,遇熱便枯,而牆頭草常年在外風吹雨打,嚴寒酷夏都不曾讓它死去。來年春天又會再生。我如此說,你可明白?」

    聽慶姥姥一番話,榮瑾轉眼又看向那花,那風中微顫的枝葉似乎寓意著自己的將來。不,絕不。她定定神色,拿起那盆花道:「慶姥姥今日教導,榮瑾謹記在心。寧做牆頭草,不做風中花。」

    慶姥姥眼中帶起笑意,連聲道:「好,好。」說罷,從她手中拿了那一品蘭,霎時扔在地上,扔得粉碎。幾個調教不周的小丫頭尖叫一聲,還以為是主子生氣,嚇得聚在一處,只剩瑞生家的和綠濃還自鎮定。

    慶姥姥只瞥了一眼,肅然道:「還不快收拾了去。」……

    慶姥姥拉著榮瑾在房中又說了好一會話,多是一些家常。最後,話鋒一轉才道:「二奶奶,聽聞您房裡的貼身紫鳶受了傷,這幾日不能照顧您了。我這老婆子身邊帶著這麼多人也用不著。不如您挑幾個做手下常使。說罷,你想要誰?」

    榮瑾想了想,慶姥姥房中幾個伶俐的已經隨老太爺回府了。綠濃又是個嘴上利落,手上沒用的;瑞生家的卻是個不安分的。剩下的幾個丫鬟壓根都沒調教過,帶回去也沒什麼用;便道:「我這裡雖說沒了紫鳶是有些不方便,不過,最近倒是找到了一個好的。雖說還未熟練,不過人嘛,還是放到自己手裡調教,才能和自己的心意。慶姥姥好意榮瑾只能心領了。」

    慶姥姥一聽,也不多做強求,只笑道:「二奶奶既然有這心思,老身也樂意,不過老身倒是還有幾句話要說與奶奶。馴人如同養虎,一不小心就容易成禍害。既要信任又要提防。奶奶還請多多上心。」

    榮瑾點頭恭敬道:「是,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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