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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十八 妾室難為 文 / 十四娘

    孟老夫人嘴上不說,心裡卻明鏡似的,只是先下她還不能治了那大房。前幾日,兩廣本家傳來了消息,甄氏二子一身武藝拜在了沛國公府世子手下,正是得重用的時候。這時得罪孟氏,為了一個妾室,與其交惡,自是不值。她只好先寬慰著道:「我自然知曉你受苦。我何嘗不想幫著你呢。」

    范春兒見孟老夫人眉目慈善,宛若自己祖上奶奶,心口一暖,也哭道:「春兒心裡苦得很。還望母親憐憫。春兒不求得大奶奶能賠禮道歉,只求大奶奶能莫要在為難妾。」

    孟老夫人眼見范春兒是個好糊弄的主兒,佯作垂了淚道:「可憐了你的。你雖是丫頭出身,也明白事理,倒叫我省去許多心事。」說著,手一伸,撫著范春兒的鬢角,又道,「只是,各房裡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房雖然霸道,你既然甚為時後的人就要多多避忌,讓你們的爺少為家事操心,如此才是賢良之人。」

    范春兒哭哭啼啼的,在姬氏懷裡哭了好一陣,這才停下,摸了淚。

    趙媽媽笑著道:「范姨娘眼睛紅紅的跟個兔兒似的,安倩,還不扶著范姨娘往內室去洗洗。」

    范春兒和安倩轉身進了內房。正巧此時,榮瑾攜著孟若蘭一同來請安了。兩人一路上是有說有笑的,手挽手跟親姐妹似的。一同打帳進來的還有容媽媽。三人一同進屋,榮瑾和孟若蘭做了齊眉大禮,容媽媽則是磕了頭。

    老夫人詫異得嘴巴都合不攏,楞了好一會兒才道:「都起了吧。芳草奉茶。」

    兩人入座後,孟若蘭立刻吩咐道:「杏兒,冬兒,去把梨花酥和芙蓉香片拿來。嫂嫂最愛吃這個。」

    老夫人錯愕片刻,半是責怪道:「你這丫頭使喚我的丫頭倒是順手。瞧瞧你今日『嫂嫂,嫂嫂』掛在嘴上,定是有求於瑾兒吧。」

    孟若蘭撅嘴,笑道:「哪有母親說得那般,我真心待嫂嫂好,不求其他。您瞧著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性子又好,不驕不奢,還同女兒一樣喜歡詩詞。女兒從前不曾瞭解,若是知道了,哪裡能冷落嫂嫂那麼久。」

    榮瑾也笑著,親暱瞧著孟若蘭接口道:「母親還不知道三小姐的性子麼?直來直去的,又是大方和善之人。自然人人喜歡。」

    杏兒和冬兒奉上了點心和果茶。孟若蘭獻寶似的指著那桌上的三樣精緻點心道:「嫂嫂,您不知道。母親房裡的小廚房是最好的了。糕點果餅,全是手藝上乘。京都裡的五方齋和真味樓都沒有這般好的手藝。」

    榮瑾用筷子每樣夾了一塊,細嘗過後道:「梨花酥鬆軟酥脆,清雅甘甜。五色果子入口酸甜,梅干生津潤喉,都是極好的東西。母親房裡的丫鬟真是手巧。不知是誰做的,我還想讓紫鳶來拜師學藝。」

    老夫人笑一聲道:「這倒是也不麻煩。」招招手對著何媽媽道,「將巧果叫來。」

    自然沒多久從外面進來一個姑娘,十七八歲模樣,圓月臉,柳葉眉,一雙桃花眼,櫻口朱唇,一笑便露出兩顆小虎牙,見著人立刻側身做了個萬福。

    榮瑾捧了茶道:「這模樣倒是好看,讓人瞧著舒心。」

    「我這裡的點心都是由巧果做的。你既喜歡,我就給了你,省得你心裡惦記。左右我這個老婆子也不喜歡吃這些甜的,還不如叫她去伺候你們。」孟老夫人瞥一眼榮瑾,寵溺著道。

    榮瑾自然知道孟老夫人心思,心想你既然想給我也自然收下,免得你再派人來,讓我好找。於是,千恩萬謝道:「母親這般待我,榮瑾真是折煞了。」

    孟老夫人道:「哪裡來的折煞的話,都是大人給的福氣。」說著,拍拍站在身旁的巧果的手臂。

    巧果跪在地上磕頭道:「奶奶萬福。巧果沒別的手藝,就是這點心做得好吃。您放心,有巧果在,定讓您和二爺每日都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榮瑾嬌笑,拿著帕子扇了扇面道:「這丫頭,我只當你是手上抹了蜜,想不到嘴也這般甜。那我便承你吉言,讓二爺好好嘗嘗你的手藝。」

    紫鳶將巧果從地上扶起來,做自家姐妹般小聲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頭。既然日後大家侍奉一個主子,你我便都是姐妹了。你且放心,奶奶性子軟,你只要好生服侍著,必有你好處。」

    巧果一聽,只是點頭,卻不曾露笑臉給紫鳶看。

    「說什麼這般開懷?母親和三小姐的悄悄話真是讓您羨慕呢。」說話的正是范春兒,她已打理好了上下,整個人又是之前那般端莊,正從內室走出來。

    孟若蘭哼一聲,飛去一冷眼,道:「范姨娘也在啊。怎麼從裡面出來呢?正所謂妾不得上堂,您這兒不僅是登堂了還入室了。您這是從窗戶裡進來的,還是從牆縫裡進來的啊?」

    榮瑾原以為孟若蘭只是和甄氏有所過節,沒想到她對范氏也是那麼的不客氣。

    一番冷嘲熱諷下來,范春兒臉上自是不好看,強撐笑顏道:「三小姐這話就嚴重了。我是妾室,自然不敢上大堂。今日,我原是先來,不過毛手毛腳弄濕了衣服,恐失了態,先去裡面將衣服可烘乾了才出來的。」

    孟若蘭譏笑,「你害怕失儀態?這屋子裡哪一個不比你有儀態,就是我身後的雲錦也比你強了百倍。我若是你,還不如找個地洞鑽下去呢。」

    范春兒左瞧瞧右瞧瞧,滿屋子的婆子姑娘竟沒一個人來幫自己的,只覺得折辱,含著淚,做了墩兒拜別道:「奴今日不適,就先回去了。」還未等老夫人開口,便匆匆而去了。

    屋子裡收拾完了安倩剛出來,見自己主子跑了出去,連忙也隨意行了禮,趕著跑出去。榮瑾見她,心中不忍,也不想當面拂了孟若蘭的意思,便道:「紫鳶,寶兒今日說要吃桂花糕。你給做了麼?」

    紫鳶一拍腦門子,急急忙忙道:「哎呦。我給忘了。瞧我這記性,巧果現在這兒服侍著。我去去就來。」說著,也行了禮疾步出去。

    榮瑾賠笑道:「紫鳶這丫頭原先散漫慣了,老是忘東忘西的,讓母親笑話了。」

    「不打緊,不打緊。」孟若蘭把弄著手中的絹子道:「我還羨慕嫂嫂呢,能調教出這麼一個好的丫頭,一點就通。」

    榮瑾和孟若蘭只在房內待了片刻又出來了。

    「嫂嫂,不如去我那裡坐坐。」孟若蘭道,說時還拉著榮瑾的手,彷彿晃鞦韆一般一直晃蕩,一雙大眼睛泫然欲泣,乍瞧著又討喜又可愛。

    只是榮瑾又是不得不婉言謝絕道:「不了。二爺今日下午就回來,我還得備上他想要的點心茶水呢。」

    孟若蘭抿唇一笑,眼珠子骨溜溜的一轉,目含深意道:「怪不得哥哥每日都宿在嫂嫂房裡。對那外來的浪貨一點都瞧不上。」

    榮瑾知道孟若蘭的脾氣,只是笑笑,臉上免不得發燙。想起孟時騫,她倒是有氣說不出。昨夜被他給將了一軍,原是個這麼個陰險耍詐之輩,她倒險些被他給騙了。真是氣人!

    相互道了別,榮瑾先回了巧惋閣,聽得紫鳶一番稟報,一計上心頭道:「你隨我來,將房裡上回去忠國侯府上的那尊送子觀音拿來。我們送去碧水築。」

    紫鳶一聽要拿那送子觀音,心疼不已道:「奶奶,這麼個好東西,你何苦給別人不留著呢?」

    榮瑾知道紫鳶素來小氣,飲一口茶道:「你不知,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你日後就明白了。」

    紫鳶不明白,氣鼓鼓的回了耳房塗藥。榮瑾沒辦法,只好喚了紅玉來幫忙

    紅玉一邊幫忙一邊卻心想:紫鳶這丫頭實在不懂規矩,也笑話榮瑾軟弱,讓下人都騎到脖子上了。

    孟府西南面有一處地方,依水而建立,原本是夏日乘涼的亭子,最適合避暑。只是冬日便偏濕冷了,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乍看去像是一面明晃晃的鏡子照著這一片青天,四方草木都落在了湖泊中。

    「真是好地方。」榮瑾不由想起了小時候的在自家院子後面的湖上滑冰的情景了,心馳神往脫口而出。

    紅玉好笑道:「奶奶,可別說胡話。這麼冷的天,在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的。」一陣寒風呼啦啦的吹過,凍得緋巧瑟縮著,連走路都打著顫兒了。

    外面也沒個守門丫鬟,好在道就是筆直的,沒人引路也成。主僕兩一路走著,見著一處小樓,紅牆黑瓦,瞧著挺別緻的。走進去一看,之間小樓正中掛著一塊牌匾,上用正四方的隸書寫著《臨水照花》。

    榮瑾心想名字倒是雅致,卻不知裡面的那位可是個風雅的人。她和范春兒不曾有多碰面,也不知她為人,只是知道是個丫鬟提上來的妾。方瞧見也挺知禮的,聽了紫鳶告訴回來的消息之後,便更急著要來見一見了。

    敲了敲門,好半天才聽見有人從樓上下來的腳步聲,只見一個梳小牛角的丫頭打開門怯怯問道:「敢問是奶奶是哪一位?」

    紅玉也是知道院子裡的這個姨娘的。她本也是被老夫人安排去孟時騫房裡服侍的,只是孟時騫未瞧上她。現在瞧見范氏如此下場,心中不免兔死狐悲,喃喃道:「好歹是個姨娘竟落到如此地步。連個正經丫鬟都沒有,叫了這些不懂事兒的來服侍。」

    榮瑾見那小姑娘凍得嘴唇發紫,身上衣服也少得厲害,便道:「別的先別說,你先去沁春居,就說二奶奶吩咐她讓她去賬房那兒取了二房這月的用度來都送到這裡來,再讓她拿上些上好的棉襖子,狐裘披風來,告訴她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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