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十五 紅玉失身 文 / 十四娘
白日裡太累了,夜裡榮瑾和孟時騫都早早睡去。兩人各蓋一床被子一夜好夢。
久晴的京都,終於在這冬日裡迎來到了一場雪。外邊天寒地凍,一個俏麗的身影正從沁春居偏房走出來。細一看正是昨日托病的紅玉,只見她穿著掐腰的繡海棠的襦裙,外邊罩著一件桃紅色的綢襖子,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小嘴抿著,卻忍不住的笑意。
紅玉一想起昨晚的事情,便覺得渾身發燙,心想著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半個主子了。只等著,二爺給自己賞賜和名分了。可等了一個早上,都不見人來,心裡著急,免不得起床來看看。
冬日裡下著鵝毛大雪,樹杈上都積滿了雪花。主房門口,紫鳶和全兒一邊燒水,一邊正在說笑。
紫鳶眼尖瞧見紅玉來了,立刻便繃起個臉道:「喲,你這蹄子倒還起得來,日上三竿了還懶在床上。」
紅玉心想自己怎麼說曾經也是通房,如今更是得幸事,自然不比這些丫鬟,便趾高氣昂的背過臉不去搭理紫鳶,只衝著全兒道:「可見二爺去哪裡了?」
全兒是院子裡年紀最小的,紅玉和紫鳶都是比她年紀大上好幾歲的,平日裡都對他們畢恭畢敬的。紅玉這一問,她自然笑著答道:「二爺已經起了,去了沁園。」
紅玉想了想,便只覺心裡有些沒底。自己雖然是被收了房,可這事情是野地裡合著,誰也不知道。昨夜爺臨走也沒句話的,自己後來起身的時候,回了房裡,也未聽見什麼說法。
紫鳶見紅玉不答她話也就罷了,連對全兒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再一看她穿得大紅的衫子,更是火氣都到了嗓子眼裡,扔了手裡煽火的蒲扇子,噌一下站起身來怒道:「你個沒臉皮的蹄子,昨夜不來伺候也就罷了,今早起得這般遲。還真當自己是個主子了?若不是我們奶奶抬舉你,你不過也是個三等的丫鬟,連房裡端茶倒水的活計都沒得碰。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成日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淨想著勾搭男人。」
紅玉因著曾被指做同房,心裡端著幾分架子,總覺得自己比房裡的幾個丫頭特別。房裡的幾個丫頭也因著她的身份,多少對她有些避讓。不過紫鳶不同,紫鳶是嫁過來的大丫鬟,二房裡除了榮瑾,最有份量的便是紫鳶了。紅玉私底下被少受紫鳶的指使,心中自然不平。
她原想著事情還未落實,便不打算說出來了。可紫鳶一番話罵的難聽極了,紅玉只覺得她字字都說到了自己心口上,逼得急了兔子還咬人呢!她叉著腰,索性甩開了面子,得意道:「我是想著勾引男人了,怎麼著?有本事你也去勾引一個呀?長得不夠出息,何必羨慕別人!我告訴你,從今往後你就得叫我主子了!」
紫鳶心中哽的一聲,心想起昨晚孟時騫那無意間的問候,面色霎時就變了,有些結巴道:「你,你究竟在說什麼?莫不成是瘋了!」
紅玉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道:「我呀,昨夜被爺收房了!」
紫鳶一聽,霎時便哈哈大笑。全兒在旁,聽了紅玉的話,忙不迭走上前,神色焦急道:「紅玉姐姐,您可別瞎說啊。這怎麼可能呢?」
紅玉見紫鳶笑得上氣接不上下氣,揚手一個巴掌就將紫鳶給打了。
紫鳶想來性子強,也顧不得被打得疼,索性撲過去,將紅玉給按倒在雪地裡,直接就往紅玉的臉上招呼去,一邊打一邊嘴裡還罵罵咧咧道:「這不知羞的蹄子!竟敢編排這樣的謊話,我今日非得撕了你的嘴,弄花了你的臉,看你還憑什麼去勾引男人!」
紅玉一聽,要弄花她的臉,哪裡還敢還手,只顧著護著自己的臉千萬別傷著了。
全兒見了這一陣仗,霎時也嚇傻了,只顧著嗚嗚哭起來。
房裡榮瑾正起身,聽見外邊鬧哄哄,便隨口問正在房裡梳頭的胭脂道:「怎麼了,外邊聽得像是在吵架什麼的?」
胭脂放下手中的梳子,笑道:「奶奶,興許是聽錯了。全兒毛躁,肯定是和紫鳶鬧起來了。兩人都是孩子脾氣,大抵見著雪正在打雪仗呢。」
榮瑾也笑一笑,接著讓胭脂梳頭。胭脂見榮瑾眼角溫柔,大抵昨夜過得順心,不由為主子高興,臉上也帶了笑。
榮瑾瞧見銅鏡裡,胭脂嘴邊含著笑,好奇道:「怎麼了,今日可是有什麼歡喜的事情?」
胭脂忙捂了嘴,半響又忍不住放下,道:「奶奶今日可真是漂亮。」
「有什麼漂亮不漂亮的,不都是一個樣。」
胭脂給榮瑾挽好了髮髻,挑了一個珊瑚紅的珠釵斜插在鬢邊,又配上雙魚相銜的梳篦按在發前。榮瑾看著鏡子女子,雖然娥眉青黛,容貌清純,可是頭上卻正式梳了一個婦人頭,看起來穩重又端莊。
胭脂有些抱怨道:「奶奶為何總梳著這樣老氣的髮髻呢?江南女子不是有許多新穎的髮髻,為何不試一試呢?總這樣下去,二爺會不喜歡的。」
榮瑾只淡淡掃了鬢旁落下的幾縷青絲,將發固定在了耳後,露出淡雅又謙和的笑容道:「老夫人會喜歡的。」
胭脂還欲說什麼,外邊只聽見一陣尖叫,頓時便有煙味傳來。
榮瑾忙起身,推開門一看,外邊一股子煙味兒。地上滿是燒紅了的炭火星子。燒水的爐子倒在地上,那水壺也被放倒了。屋簷下一灘水漬。不遠處,一團桃紅色的身影正在地上滾動著,尖叫不已。
院子裡的幾個丫鬟都嚇傻了。榮瑾忙扯著嗓子指揮道:「還傻愣著做什麼?還不拿水來滅火。」
紅玉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總算是將這身上的火給撲滅了。好在是冬日裡,也沒出什麼大事,只是燒了一些衣服。
劫後餘生,紅玉頓時便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漫天的罵起來。
污言穢語的,聽得胭脂都臉紅了。榮瑾只看著同是披頭散髮的紫鳶,臉色鐵青,好不容易強壓下心頭怒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紫鳶見榮瑾臉色都變了,也知曉自己這次是犯了大錯,立刻跪在地上認錯求饒道:「奶奶,奶奶,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頭頓時在地上砰砰的磕起來。
到底是主僕一場,紫鳶又是求饒又是磕頭的,榮瑾瞧著也心疼,心裡的火還未發,就消去了大半,只耐著性子道:「先別急著磕頭,先把事情說清楚?」
紫鳶害怕極了,一股腦將剛才的事情全給說出來了。榮瑾聽了,心中頓時就想起昨晚在假山背後的情景,整個臉霎時就白了。怪不得她總覺得這子女聲音熟悉,身形都熟悉地很。沒想到竟是她房裡的人。
胭脂聽著了,又想起紅玉昨晚回來之後就沒從床上下來過,心裡也有了疑惑。她和紅玉是一同在宴上服侍的。昨晚紅玉去廚房拿糕點,一去就是幾個時辰。回來的時候,頸子上也有紅印子。怕是真有這等事情也不好說。隨即道:「奶奶,這外邊吵吵鬧鬧的,說出去總歸是難聽。先回房再說吧。」
榮瑾點點頭,回了主房。
胭脂忙叫了全兒將紅玉扶起來,先去屋子裡換身衣服再來,自己也先扶著紫鳶進了屋子。
進了屋子,紫鳶跪在地上,便問道:「奶奶,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讓奶奶為難。若是紅玉鬧到老夫人那裡去,要如何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榮瑾知道紫鳶雖然心眼小,可對自己是真心實意,她若是一走,這院子裡真的沒幾個人能讓她信得過了。於是,拉住她的手,保證道:「你且放心。紅玉的事情我自然有方子解決。」
胭脂見榮瑾這樣信誓旦旦,心中便有了權衡。這紅玉和榮瑾相比地位身份都差得多。她還是該站對了地方,認清主子的好。
簾子外邊傳來全兒低啞的嗓音道:「奶奶,紅玉來了。」
胭脂去撩了簾子,全兒扶著紅玉走了進來。榮瑾看紅玉依舊是驚魂未定的樣子,便道:「別行禮了,先坐下吧。」
紅玉聽了,心裡頓時喜滋滋的,便挑了個挨著正跪在地上的紫鳶的位置坐下,順勢衝著紫鳶對過來的眼睛揚了揚眉毛。
「紅玉,我不是黑白不分之人,今日之事到底是紫鳶不對。我自然會好好管制紫鳶。不過,你說二爺收了你做房裡人。你可有什麼憑證,信物?若是二爺答應了你,昨晚就該和我說起了。我看爺似乎也沒這個意思。」
「奶奶這便是說錯了。奴婢本來就是老夫人送到爺房裡伺候的,況且爺昨晚都寵信了奴婢,不過到底什麼名分不過是一張嘴的事情。我看是有人不願意我分薄了她的寵愛,才是道理。」紅玉隨即譏諷道,既然走到這一步,她也料到這位二房奶奶會不同意。她也看出這位奶奶不是什麼大方的人物。
榮瑾聽她這一番話,倒是又氣又怒。她是為她著想,她反倒以為自己擋了她的路了。既然幫不了,那便隨她罷了。她隨即道:「既然如此,便去請了二爺過來。看看爺要給你什麼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