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十三 一別蘇郎(5) 文 / 丁染
遠遠便見山間路上滿地狼藉,饑民早已四散一空。
阿七還未將人看清,那踏雪便奔至近前。
只見蘇岑半邊面上皆是鮮血,正徒手與剩下的幾名山匪纏鬥。此時踏雪一聲嘶鳴,山匪回頭看時,倒愣了一愣。
蘇岑便伸手遙遙向踏雪背上一指。
阿七立時會意,一把抄起那長布包,取出看時,果然是一隻劍匣。打開匣子,內中卻是一柄三尺長,二指寬的軟劍。
不及多想,抓了那劍便衝向人前,口中正待怒喝一聲,揮腕出招,不料那劍身倒如軟鞭一般,已然彎了下去,劍鋒堪堪觸地。
這廂阿七架勢擺得卻好,只是愣在當場——抬頭更見對面幾名惡匪俱是面露不屑——不禁訕訕。
此時便聽身後蘇岑淡淡道:「還不閃開?」
阿七趕緊轉身將那劍遞與蘇岑。蘇岑接過,卻只是執劍垂手而立,口中低喝道:「兵刃無眼,爾等自去吧!」
此時便見幾名山匪盯著蘇岑,腳下緩緩後撤幾步,終是一哄而散。
地下躺了幾人,俱是哀聲連連,身上倒不見刀劍創口。阿七心知必是被蘇岑傷了骨節,動彈不得。
此時回身再去看那蘇岑,正靠在山崖石壁上,兀自喘息。
阿七離他三五步站著,開口說道:「你的兵刃無眼,他們的卻長眼麼?」
蘇岑低聲道:「這些並非窮凶極惡之人,尚且知道收容饑民,我何苦將他們趕盡殺絕?」
阿七便忍不住接著問道:「傷了幾處?」
「一處。」蘇岑似是面帶苦笑,「卻是被方纔那伙饑民當中,一個小童拿石塊砸的——」蘇岑一面說著,靠著山石緩緩坐下。
阿七仍是站著不動,冷冷道:「可要緊麼?」見蘇岑雙目微閉,口中卻不再答話,便轉身向那踏雪背上,取了蘇岑的行囊過來。
在內中一通翻撿,不禁脫口恨道:「你竟也只帶一身衣服?」一面說著,手中倒翻出一條松色汗巾,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當下促狹之心頓起。抬手撫上蘇岑耳側傷處,出血雖多,並無大礙,便用那汗巾一層層纏了止血。
見那蘇岑只是闔著雙目,面色蒼白,任由自己用那不藍不綠的汗巾纏在頭上,便知他現下已無幾分氣力。阿七便放心說道:「如何還隨身帶著女子的汗巾?這上面的香粉氣,必不是阮暮錦的!」一面說著,抬眼見那垂下的巾子一角,似是繡了一個「玉」字,便笑道:「還繡了字,叫玉的姑娘卻多——」
此時便聽蘇岑開口道:「必是玉珠收拾行裝時,私下藏的。」說著故意歎了一歎。
阿七不禁失笑,「真真是落花有意水無情!那玉珠定是你初到程家那晚,在房中執燈侍奉的女子吧?」
「聰明。」蘇岑闔眼輕笑了笑,卻突然話鋒一轉,「怪我無端輕信於你。你將我害成這樣,便要丟下不管麼?那你如何還要回來?」
「怕你死在這裡。」阿七說道,「我雖不是善人,卻也不能負人性命。」
只見蘇岑輕歎一聲,緩緩睜開雙眼,向阿七面上一掃,「你當真要到京中去?」
此時阿七已在蘇岑行囊中摸出自己的迷藥藏於手心,聞言卻是一愣,想了想,終是溫言道:「我會將你放在穩妥之處。阮暮錦……阮姐姐風華無匹,又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若當真有緣,只望公子不要負她——」此時卻見蘇岑眸光微閃,反手扼住阿七頸間,「怕只怕,現下我還拿得住你——」
阿七卻輕輕一笑:「怕是不能夠了。方纔我在汗巾上塗了迷藥,如今附在傷處,公子稍後便知。」
蘇岑手上一僵。
「這一去……如何再尋到你?」只見蘇岑手臂終是緩緩垂了下來,猶自不甘,口中低低喚道,「阿七——」
那蘇岑先時從未出口喚過自己,阿七心頭一動,抬眼怔怔看著蘇岑。
卻見他雙目漸漸闔上,口中夢囈一般,「……便是你的名字麼?」
阿七雙唇微動,終是未能吐出一字。此時踏雪緩緩行至蘇岑跟前,低頭在主人面上輕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