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十二 禍起青宮（15） 文 / 丁染

    修澤一語不發，輕掃一眼阿七，振衣自去。

    阿七倒也不覺意外，趕忙丟開馬韁，躍過淺溪向石上將琴抱起，快步追上修澤，低頭訕訕笑道：「亓兄連琴也不要了麼？」

    原也未指望修澤答話，阿七便跟在他身側絮絮說道：「小弟自祁地回來，在京中耽擱了這些時日，若知亓兄北上，早該前來拜會。只因機緣巧合，小弟結識了宸王爺，又受了他一些恩惠，此番還望亓兄施以援手。小弟亦是明白亓兄的規矩，日後必會數恩並償，但凡小弟做得到的——」說到此處，又覺不提也罷——這亓修澤性情寡淡，世事皆入不得他的眼去，遑論權勢錢財；若求得他答應，倒要費一番腦筋。

    一面走，兀自琢磨究竟要許下何事，方能說服修澤。此時扭頭瞧了瞧卞四，卻見他牽了兩匹馬，不緊不慢遙遙跟著——腦中靈光一閃，壓低聲隨口又道，「阿七身無長物，卻也手腳麻利，若蒙亓公子不棄，待此事一結，呃……自願折上三年，代湫姐姐侍奉公子左右——」

    此話聽來難免有**的嫌疑，阿七暗自汗顏，渾身抖了一抖，心中卻自有一套——姑且不說修澤嫌自己聒噪，想來不會應允；即便他當真應允，雖不及自己遠走來得自在，卻可免了師傅責罰，又能避開程遠硯的轄制，此法亦算妥當！而她阿七素來不是什麼嫻淑溫婉的女子，顏面哪及性命要緊！

    見那亓修澤恍若未聞，阿七心知盤算雖好，卻是無望，索性只當不識「矜持」為何物，故作遲疑道：「亓兄不答，小弟權當亓兄應允了？」

    不料修澤忽而開口，淡淡答道：「也好。」

    阿七一愣，繼而擺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忙不迭道：「一言為定！此事一結，小弟定當盡心竭力，任由差遣——」

    「正巧我前些時日遺失一冊古籍，內中俱是施毒之方。」修澤仍是一副澹然之色，「如今少不得一一配了，另做編撰——往後三年之內，你便替我試毒吧。」

    阿七半分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一時竟瞧不出他是說笑抑或實言——難不成這亓修澤果然是面冷心冷的蛇蠍之人？笑容猶自僵在面上，木然道：「若非如此，亓兄便不肯為王爺診治麼？」

    修澤腳下亦不停頓，言語輕飄，吐出兩字：「不錯。」

    阿七暗罵——不愧是崔嵬老兒的徒弟，手段陰狠竟是如出一轍！明知再求亦是無用，將牙一咬，當下說道：「好！既是如此，亓兄便隨我下山吧！」……返城時城門已禁。城門校尉與卞四倒有些交情，因笑對卞四道：「世兄一日不給弟兄們添些麻煩，這一日便過不去麼？小弟將得了上頭示意——近日聖上移駕上陵，城中門禁一律從嚴——你這般隨意進出，竟如自家院子一般，豈不讓小弟在一眾弟兄們跟前沒臉！」一面說著，又向卞四身後面色清冷的二人揖手笑道：「二位兄台倒是有些眼生——」

    在旁的副手亦是上前湊趣道：「卞爺身後這位，在下前些日倒似見過一回，莫不正是宸王爺府中的——」

    此時卞四稍向阿七身前一攔，對城門校尉笑道：「今有要事在身，沒得與你絮叨，改日再敘！」

    那副手最是有眼色的，立時陪笑退後半步，不再多言。

    校尉亦是會意，轉而低聲囑咐卞四道：「今日在內城巡視的，原是孫將軍的人——卞兄既有要事，還是繞過為妙，不必與他們白白耽擱時辰！」說著喚來兩名兵士，命他二人帶卞四等人繞開內城巡視。

    卞四言語謝過，與阿七修澤入城而去。

    待幾人走得遠了，那校尉不禁低聲笑罵：「一個爭風吃醋掛了幌子，一個被老爺子訓得下不來床——好個卞四，與那宸王爺生生一對活寶，現眼亦要趕到一處！」

    身旁副手賊笑道：「可不正是將軍說的，近日城中的新鮮事兒，盡讓這倆人佔去了。前幾日卞家公子帶人打傷孫將軍，搶走的小戲子，前去幫手的弟兄們好幾個都瞧見了——」

    校尉睨他一眼：「你小子趕得倒巧，那戲子到底如何？」

    副手便笑答：「脆生生一個人兒！瞧著比方纔那兩人，亦差不太多！」

    校尉聞言笑罵：「放屁！那兩個明明都是男的！」

    副手趕忙分辯道：「將軍有所不知，方才身量最矮的那個，在下瞧著眼熟——前兩日宸王爺騎馬出城，可巧在下當值，王爺似是帶了此人——生得這樣，在下必是記不錯的！」

    校尉立時來了興致，「怪道我一看便覺有異，莫非『小雩襄』正是他麼？果然像個女人！」

    「這……」副手訕訕一笑，「男男女女的，想那宸王爺亦不會計較……」

    副手說得隱諱，眾人卻立時會意，當下大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