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梅花傲雪 文 / dyx月舞
我迅速鑽進房間,打包了幾件換洗衣服,出門就碰見了慕容緋歌和雪落,我一愣,頓下了腳步,說真的,這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慕容緋歌,一直把他當做最親近的人,現在得知原來真相是這個樣子的。一下子有些受不了,有種被欺騙後的憤怒,或許是一開始外人對他製造的假象誤導了我,若我一開始便不對他抱那麼高的期望,此時我便不會這麼傷心吧?
「嫣兒要出去了嗎?我送你吧?」慕容緋歌說著就要過來接我手中的包袱。
「不用!」我身子一側躲開了他的手,然後我就後悔了。
只見他手還僵在半空處,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目光很受傷的看著我,想想過去,無論是他假裝也好真心也罷,都不曾虧欠過我,眼中的那份寵溺幾乎可以把人淹沒了,沒有人會想到那是裝出來的,怪就怪他這個當事人入戲太深,演的太真,致使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本來心裡就不好受,此刻見他這樣,愈加覺得胸中一陣沉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好想辭嚴厲色的當面質問他,你有何理由在面對我的時候作出如此哀傷的表情?那個被你們欺騙的人是我,不是你!
或者乾脆用我那不算柔弱的拳頭狠狠的招呼他幾下,以解心頭之恨,發洩一下胸間的怨憤。
可是最終我什麼也沒有做,我本來就打算要離開了,如此一來,只是加快了我離開這裡的步伐堅定了我離開的決心而已,慕容緋歌,你把我對慕容府的最後一絲留戀也抹煞了。
氣氛有點僵,看慕容緋歌受傷的表情,雪落應該沒有告訴他他和他母親的話我都聽到了,所以我從那個「兄長溺愛妹妹」的假象中醒來了,而他還在戲裡。
明明很介意事實的真相,可看到他這樣我又有些不忍,那樣失魂落魄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般的傷心絕望,是裝不出來的吧?看到那個陽光明媚俊朗不凡的少年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被負面情緒所包圍,木樁似地杵在那裡,死氣沉沉。我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我是說這個包袱一點都不沉,不用勞煩……大哥了,真的。」我揚起一個還算湊合的笑臉,故意拿起包袱抖幾下,示意真的很輕,不需要他的幫助。第一次發現,原來笑也需要人使出很大的力氣才可以做到。
「那我去讓人準備馬車,外面人雜……」他彷彿突然間活過來似地,一臉興奮的準備離開。
「大哥!」我鼻子酸酸的,即便他是抱著目的才跟我親近的,可是看他這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真的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只好啞這嗓子道:「不用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府裡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別為我操心了。」不要再對我好了,這樣我會以為你們又有了什麼目的。
「我送你!」他的目光黯了一下復又亮起來。
不知他為何那麼興奮,我有些悲哀的看著他。
「緋歌,讓她靜靜吧!」雪落一把拉住欲上前來的慕容緋歌。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正扭頭看我,雪落,你眼中的,是憐憫嗎?
我從後門出了慕容府。
「嫣兒,我忙完了就去看你!」身後遠遠的傳來慕容緋歌的聲音。
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有必要嗎?再也沒那個必要了。
偌大的梅苑,只有照顧這些梅樹的李叔和一個做飯燒水的吳嬸,李叔的妻子早逝,唯一的兒子從軍了;吳嬸也是一個人帶著個女兒,好在女兒前年也已經嫁人,又不想老去煩擾女兒,所以其他人都回去過年了,他們仍留在了這裡。
知道我的身份後,他倆沒有一點歧視我的意思,倒是很熱心的為我忙東忙西,唯恐招呼不周了,看的我好窩心,我這樣的異類,人家不拿臭雞蛋砸我就算是客氣的了。
只有抱著局外人的身份去回憶往昔,我才發現自己近一年來的所作所為有多麼的荒唐,慕容府這棵大樹為了我擋了多少閒言碎語啊!
這樣也好,他們為我撐起了一片天空,使這般獨立特型的我免於傷害,我還他們一個太子妃一個稹王妃,好像挺……公平。
我服藥那天是農曆臘月二十,一個月後是正月二十。
雅薇和稹王的婚禮定在正月十五。
年關又加上婚嫁,可謂是雙喜臨門。但這些根本不關我的事,梅苑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靜謐安逸。
我每天的樂趣就是泡上一壺好茶,或捧著茶杯或捧著手爐在一望無際的梅林裡晃悠,數著枝頭上的花兒開了幾朵。
靜靜的等待最後的日子。
二十八開始下雪。
初一這天,我早早的便被吳嬸喊了起來,吃昨天我們包的餃子。
起床後,才發現,雪已經停了,外面也已經變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看的人心情大好。
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我就拔腿往後院跑去,一口氣在梅林外停下,我一邊彎著腰喘氣一邊貪婪的看著眼前的美景:忽如一夜東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那些梅花幾乎在一夜之間全部綻放,紅的似火,白的像雪,一朵朵,一簇簇,一堆堆,讓人眼花繚亂。
無一例外,上面都蓋著毛茸茸的雪被,更添無限的風情。
「小姐,就知道你在這裡,趕快吃飯吧,不然該涼了。」吳嬸在後面道。
「好。」我轉身跟她往前面的飯廳走。
「小姐你這是?」李叔和吳嬸看著手裡的百元銀票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李叔吳嬸,知道你們的兒女都不在身邊,我這人又懶,本想出去給你們買禮物的,可又不想見人,所以你們就當是我的一份心意,拿著自己缺什麼買什麼吧。」我解釋道。
「可是這太多了。」李叔猶豫著。
「拿著吧,不然你們就是想趕我走,你們把我照顧的這麼好,我還沒感謝你們呢?」我威脅道。
「那我們就收下了。」兩人的臉上比吃了蜜還甜。
「小姐夠嗎?我再給你盛點!」吳嬸顯得格外的熱情。
「不用了。」我嘴裡口齒不清的擺擺手,「你們趕緊吃吧,我已經吃好了。」然後腳底抹油就往梅林跑去。
一個人站在雪地裡賞梅,看得久了,再好的風景便也會越看越沒味了。這些日子,慕容緋歌來過幾次,都被我以各種理由讓吳嬸擋下了,憐影也來過幾次,非得纏著我去她家過年,我以死相逼才換來了這難得的安靜。
可是,一個人呆久了,難免會寂寞。
突然想起小時候滾雪球的事,只是後來地球變暖,連雪都少見了,滾雪球便成了童年記憶裡的奢侈品。
可是眼下,大雪下了三天,地上的雪厚厚的,我眼睛一亮,把身上的狐裘大衣一脫,找了個乾淨的地方放好,便專心致志的滾我的雪球來。
不大一會兒,已經滾好了一個半人高雪球,滾得也有些吃力了。
我便把它放在一邊,接著滾下一個。
一個時辰後,十二個大大的雪球已經呈現在眼前,我把它們一邊三個固定好,兩個疊起來,就成了葫蘆形的簡易雪人。把它們列成縱隊弄成歡迎我的架勢,看得我倍有成就感,想了一下,總覺的少點什麼,便伸手扯下幾隻紅梅,做成雪人的五官和手臂。
如此一來它們就成了喜氣洋洋的雪娃娃,我看著自己的傑作,搓著凍的麻木的雙手,笑得像個孩子。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檢閱自己的勞動成果,果然是逗自己開心的最好方法。
「梅花雖美,可被你折下了,不是凋落得更快嗎?」一道微怒的聲音突然從梅林深處傳來。
循著聲音看過去,我就傻眼了:一身便衣裝扮的明帝正不悅的看著我……折下的那些花兒,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群人。
這個花憐影,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這裡僻靜,沒人會來打擾。
「嫣兒還不趕快請罪?」人群中慕容緋歌急著聲音提醒我。
明帝瞥他一眼:「無妨,今日沒有君臣之分,莫要慌張,朕只不過隨意問問罷了,別嚇著她。」
慕容緋歌聞言趕緊住了口,只是神情間的焦色不減反增。
「回爺的話,民女只知道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到無花空折枝,這花雖被民女折下了,可是它們會永遠開在民女的心中,美好的記憶是永恆的。」我彬彬有禮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禮道。
「嗯,這雪,這梅,這人,好風雅的一副雪景圖,不錯不錯哈哈哈。」容貌威嚴的男子這麼一笑,他身後的人一時間各懷心事。
「謝爺誇獎。」我淡淡的俯身謝道。
「慕容愛卿,你這三女兒可了不得,每次都能把朕逗樂了,賞梅宴上可少她不得啊!」他忽然扭頭對著身旁的爹說道,然後看了我一眼,抬步往梅林深處去了。
身後是緊跟而上的一大群人。
留下一片雜亂的腳印。
「嫣兒?」一段時間不見,爹愈發的意氣風發起來,彷彿年輕了不少,可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眉間籠罩著一抹淡淡的愁。他看看已經快要走遠的皇上,道:「去換身衣服,也過來吧!哎!」一揮衣袖追著皇上離開了。
慕容丞相,你的愛女和義女個個嫁得風光嫁得尊貴無比,你的身份也不可與往昔同等而論,為何你要對著我歎息呢?你眉間的那麼愁是因為我嗎?我給你抹了不少黑吧?放心,我很快就離開了,再也,不會拖累你們!
「嫣兒?」幕府緋歌往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憐影和一個很意外的人,江少楓。
「我去換衣服了。」不待他們走近,我便要轉身離開。
「慕容菲嫣,說句話又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吧?」憐影見我對待慕容緋歌的態度有些過分,不平道,這些日子她是知道我避著不見這位大哥的。
「哦,是誰說這裡很僻靜的?」我咬牙把「僻靜」兩字說的格外重。
「你這火氣還是這麼大?女人生氣容易老哦!」江少楓不明真相,過來調侃我。
「懶得跟你貧,我洗澡去了,凍死我了。」說完抓起一旁的大衣,跳著腳丫子離開了。
慕容緋歌的眼神無限的憂傷,甚至感染了我,轉過個彎直至確認他們看不到我了,我才慢了速度,一時間,離開慕容府那天的那種沉悶無所適適的感覺又籠罩了我,壓得我幾欲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