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第六十二章 月神山品名（中） 文 / dyx月舞
七月份的天氣，雖然是古代，綠化也好，但終究還是熱的，尤其是穿著這些密不透風層層疊疊的衣裙。
月神山位於霽月城外幾里處，在城內就可以看到，但也需要近一個時辰的車程（馬車），不得不感慨一句，交通不便…不便吶！
在天雲時，每次出門玩，除了有慕容緋歌陪著的時候，大多時間我都得偷偷摸摸的，唯恐人知道了；做顏非時，就張揚多了，每次都是成群結隊前呼後擁的，但彼時都穿著男裝，且大家都稱兄道弟的，也沒多少作為主子的感覺。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體會了一把何為侯門千金的派頭。
馬車，為八匹顏色一致膘肥體壯的良駒所拉，馬車也是可以承載多人的豪華馬車，用的是極其珍貴的紫檀木，雕金鑲玉，尤其是馬車頂上的那顆碩大的珠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些都是次要的，不過是彰顯了些岳家的「財力」而已。
但是，加上跟車的丫鬟四個（還不帶我們身邊貼身伺候的）嬤嬤四個家丁護院侍衛各六個，就氣派的多了。
一大群人，剛出了寧王府，就引來路人的一陣圍觀吶。
蓮娜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扒著窗簾對著外面看了一會兒，她那昨日被法蓮「打擊」掉的優越感就又回來了，眼神也重新變得高傲起來了。
雖然說是一起去的，坐在同一輛馬車裡，但我看得出她還是不想搭理我。不搭理就不搭理吧，我還不想甩你呢。
現在，不過是我打發時間過日子罷了，有你沒你都沒啥兩樣。
為避免眼神接觸時尷尬，我開始閉目養神。
兩個主子不說話，同坐在馬車裡的紅衣綠意夏荷初蕊也都個個保持沉默。
一路無話。
「二小姐、三小姐，到了！」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極，終於傳來了車伕恭敬的聲音，馬車也已停下了。
車門打開，早有人在車邊備好了下車的腳凳，也有嬤嬤規矩威嚴的立於一側，準備扶主子下車。
四個丫頭先下去。
看一眼蓮娜，這丫頭坐著不動，我只好先來。
「二小姐小心腳下，奴婢扶您下車！」李嬤嬤（是嬤嬤們中資格最老的一個）的話一響起，我都有些壓力感，這嬤嬤威嚴啊！
「勞煩嬤嬤了。」我一邊盡量做到出門前嬤嬤要求的附和我這千金身份的舉止禮儀，一邊準備跟這嬤嬤套套近乎，您老回去後，可千萬不要打小報告啊？咱現在不能胡來了，不能讓那個便宜老爹還沒進京呢臉上就先抹黑了。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應該的。」李嬤嬤連笑都沒笑，甚是威嚴的說。
我只好勉強維持著笑臉，輕移蓮步站至紅衣綠意身前，等蓮娜下車。
說是在月神山上舉行，其實不過就是月神山下的一處別院罷了，叫清風山莊。許是今日奕王在此舉行宴會的緣故，守衛甚多。
今日來赴宴的人數不少，山莊外停了好多馬車，或豪華的或簡約的，顏色也各不相同。
但有一個共同點，都挺尊貴。
我們的馬車一出現，就被守在山莊外的那些訓練有素的下人們引至一處不錯的位置停下，看來必是有人事先交代過了。
山莊很大，依山傍水而建，後面是蔥蔥蘢蘢樹木挺秀的月神山，高約七八百米的樣子吧目測，一條山澗從身後月神山的南側緩緩流出，繞過清風山莊，再一路奔流而去，以至於吹過來的夏風中都微微帶著些濕意，在這炎炎夏日裡，讓人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就在此時，山上傳來了幾聲洪亮的鐘聲，為這夏日平添了幾分肅穆莊嚴，我極力的在那蔥蔥蘢蘢的綠意間搜索了一番，才欣喜的發現了一處飛起的屋脊，真的有寺廟哎！
不得不說，把宴會安排在這裡，的確很妙。
「二姐？我們進去吧？」在外人面前，蓮娜對我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親暱與尊敬。
「好。」我也不拆穿她，臉上掛著自然的微笑，當下便和她一起作「姐妹情深」狀向山莊威嚴遼闊的大門走去。
「蓮生！你怎麼來了？」離著大門還有幾米遠的時候，我正準備示意紅衣取出帖子呢，十四就從裡面出來了，只是後面那句話是對蓮娜說的。
「哼，你能來我為何不能？」蓮娜哼一聲把頭扭往別處，再也不看十四了。
「女孩子家的臉皮可真厚！」十四的嘴巴可真不饒人。
「你……」一看蓮娜有小宇宙爆發之勢，我趕緊扯了她一把。
然後轉向十四笑著道：「十四也知道我剛從邊城回來，對京城裡的一切都不甚熟悉，蓮娜妹妹剛好在家閒著，於是就被我死拉硬拽著給我做伴來了，你這話莫不是要笑我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我臉上笑顏如花，眼睛卻危險的瞇了起來。
「沒…….怎麼……會？」接觸到我的眼神，十四不由的打了個冷戰，連話也說得有些結巴。
「嗯，那就好，蓮娜是我的妹妹，還望十四爺以後對家妹客氣一點兒，女孩子家臉皮總薄些，有些話說重了是會讓人哭鼻子的？」我仍舊盯著十四道。
「好，我記下了！」十四看了蓮娜一眼，然後才轉向我似承諾是的道：「九哥正在裡面招呼客人，無暇分身，吩咐我來看看你到了沒有，我們進去吧？」十四的慇勤，看的身後的幾位嬤嬤都有些訝然，不過人家是皇子，她們不敢說什麼。
「呃好！」回頭看一眼自己身後的大軍隨從，我有些汗顏道，話說，真要出事了，我一個可以頂他們百個。
「蓮生是來赴宴的還是來打架的？八嫂不是把她房裡的丫鬟嬤嬤都給你派來充場面了吧？」十四看一眼我身後的大軍，故意抬高了音調道。
「李嬤嬤你看？我們這是來參加奕王的宴會，又有十四爺照看著，這人，我們只帶貼身的丫鬟和兩位嬤嬤進去可好？人多了……」說到最後，我故意為難的看了一眼十四。
此時剛好又有女眷過來，一看卻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軒轅澈的小姨子杜湘雲，那杜湘雲的身後只跟了兩名隨身丫鬟。看到我們，揚起笑臉就到了跟前：「岳二小姐，三小姐！」
「湘雲姑娘的這身衣服真漂亮！還有你叫我蓮生吧？」我衝她笑笑。
「那蓮生也叫我湘雲好了，呀十四爺也在啊？只因蓮生和岳三小姐太搶眼了，以至於沒有看到您的大駕，實在是罪過罪過！」說著她立馬對著十四補了一禮。
看的我一陣汗顏，話說，剛才咱見到十四的時候，是不是忘了這一遭了，嬤嬤們剛才那訝異的眼神是不是也有這些原因在裡面？
「杜姑娘有禮了。」十四和善的道。
話說，這杜湘雲跟蓮娜明明年紀差不多，十四對待這二人的態度咋就差恁多呢？
「既然有杜小姐和十四爺在，那奴婢們就不跟隨小姐們一起進去了，奴婢們在偏院等候！」李嬤嬤也看到了杜湘雲只帶著兩個丫頭赴宴，顯然覺得我們的聲勢的確有些浩大，於是猶豫了一下如此說道。
「好，只是不知道宴會什麼時候結束，勞煩嬤嬤們要多等些時候了。」我用有些歉意的語氣道。
「二小姐客氣，奴婢們等著二小姐三小姐完好歸府！奴婢們告退！」李嬤嬤的那「完好」二字讓我倍有壓力。
「帶他們下去吧？是八哥府上的人，交代不要怠慢了！」十四馬上對離得較近的一個侍衛道。
「是十四爺，你們隨我來！」那侍衛對著十四一禮，然後便揮手帶著李嬤嬤等一干子人離開了。
他們一走，我們身邊便只剩下紅衣綠意初蕊碧荷四個丫頭，這壓力一減，我頓時覺得連空氣都流通不少。
「蓮生，你的笛子帶了沒？九哥說今日一定要讓那日沒有聽到你笛聲的人見識一下何為仙樂繞樑，三日不絕……」十四的語氣有些微微的興奮與誇張，引得同行的杜湘雲還沒等十四的話說完，就忍不住「咯咯」的嬌笑起來。
「哎呀十四爺，真是抱歉，只是湘雲甚少見到這樣的十四爺，忍不住就樂了，您繼續繼續……」杜湘雲一邊用帕子掩嘴嬌笑，一邊道。
「哼，狐狸精！」我的聽力早已不是一個「好」字就形容的了的，那是出奇的好，又因為出門前法蓮跟嬤嬤們百般交代要我注意一點，和蓮娜誰都不要犯錯，因而下了馬車開始，我雖然沒有盯著蓮娜，但耳朵卻是一直留意著她的動靜的，因而她這一小聲的嘀咕，連跟在她身邊最近的夏荷初蕊都沒聽到，卻是被我撲捉到了。
聽她這麼來形容杜湘雲，我就樂了。那個啥，我進府那日，蓮娜不也這樣罵過我嗎？人都有等同心理，不管好事壞事，只要有人陪著你，就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也可以說這是「分享」的妙用。此番聽到蓮娜把杜湘雲也稱作「狐狸精」，我就覺得有人跟我一樣了，起碼在蓮娜的心中是一樣的。
因而心情倍兒好！
「蓮生今日的心情很好！」十四被杜湘雲那麼一打斷，卻是不好繼續剛才那話題了，因而換了個句子。
我但笑不語，你們都是小孩子，還不夠份量讓我捲入到你們的「鬥爭」中去。
杜湘雲本來是笑著的，哪知十四根本沒有去接她的話，而是仍圍繞著我又起了個話題，因而那笑便收的有些不自然。
「二姐，等下和奕王爺見過了，我們有空的話到山上的月神廟去看看好不好？」見杜湘雲被十四選擇性的無視了，蓮娜這妞又高興了，只見她一掃剛才的陰霾，很親暱的上前幾步挎著我的手臂跟我們並肩而行。
「蓮娜很喜歡你這個二姐嘛？」蓮娜的舉動「終於」成功的引起了十四的注意，而且我發現十四的語氣也較以往好了許多。
「那是，妹妹喜歡姐姐很正常啊！」見十四的語氣有所改變，蓮娜的面上有些喜不自勝，拉著我的手臂不由的緊了緊。
「你應該多向你二姐學學，就不會那麼討厭了?」十四的語氣很真誠。
蓮娜一聽，小臉立馬就垮了。
我說十四你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會說話。
進過剛才那一遭，杜湘雲此刻卻是異常的安靜，只默默的隨行。
「蓮生，十四弟，你們都來了？」說話間，就來到了清風山莊深處，舉行宴會的地方，正在與人寒暄的軒轅澈看到我們，跟身邊的人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春風滿面的迎了上來，行走間，衣袂飄飄，那種遺世而獨立的感覺更甚。只是，他們兄弟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選擇性的忽視掉自己認為不重要的人」，話說，我，十四，蓮娜和杜湘雲是一塊兒過來的，軒轅澈卻只問候了我和十四，蓮娜和杜湘雲便被那個「你們」概括了，這對於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慣了的這些大小姐們來說，被人忽視的感覺估計很不好。
感覺一下此時蓮娜緊拽著我胳膊的力度就知道這丫頭有多麼的不快了。
偷偷的打量一下杜湘雲，這妞功力不錯，掩飾的很好，起碼表面上看是不會察覺到她內心的不滿的，不過對我，就不管用了，我只需稍稍的感覺一下她那極力壓抑著的呼吸，就知道這妞也…….生氣了。
「今日來的，可都是我皓月精擅音律之人，而且蓮生你有眼福了，現場有好幾件絕世名器？這在往日可是無緣得見的，他們這些人，得件好的樂器看的比生命都珍貴，輕易不示於人看，若不是聽說你要帶著皎月來，而本王的手中也有架月弦壓陣，他們還不願攜寶而來呢？呵呵……」說到最後，軒轅澈自己都笑了起來，他這一笑，真真是猶如清風過山崗，明月照大江，讓看得人是一通的心曠神怡，一時間我的眼前，全是那年他坐於未名湖畔，渾然忘我優雅撫琴的樣子…….
「蓮生你若喜歡樂器，我帶你去一一看過可好？蓮生！」意識神遊，只在恍惚間聽到有人如是說，直到有人扯著我的袖子把我搖醒。
「什麼？」我有些尷尬的把視線從軒轅澈的身上移開，目光茫然的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十四。
即便是我定了定神再看，十四臉上的表情還是氣急敗壞沒錯！
往昔的美好與眼前白衣出塵的身姿重疊，如夢似幻，仿若時光倒流，一時間我還真有些理不清眼前複雜的狀況來！
下意識的，我希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或者倒退回到那年的未名湖畔，那樣，一切便只如初見時的樣子，多麼美好，沒有背叛，沒有追殺，沒有逃亡，我還只是個單純的憧憬著未來的女孩子，不是今日……雙手沾滿了他人的鮮血。每當午夜夢迴的時候，我都會突然驚醒，我害怕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亡靈會來向我索命，可是，若是重新回到彼此對峙的那一刻，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要了他們的命，我討厭雙手沾滿鮮血的自己，並因此感到恐慌，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可我最討厭的卻是自己並不因為做過這樣的事情而……後悔！
就在現在，那個記憶中白衣出塵遺世而獨立的男子就站在距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觸手可及，可是，我卻覺得我跟他早已經是，咫尺天涯。
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潔淨美好，喜歡音律，精擅棋藝，與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附庸風雅吟詩弄月……可是我呢？我已經早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了。
彼時，我們的距離就已夠遠，此時，更是隔著萬水千山。
此刻，我無比的慶幸我不是慕容菲嫣，也不是顏非，我是以岳蓮生，岳家二小姐的身份站在這裡，有了岳蓮生這層馬甲的保護，我暫時可以不用去理會那二者身份之後的…陰暗面。
我可以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再次靜靜的欣賞他的潔淨與美好。
只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