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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三十二】此時相望不相聞 文 / 凌塵

    緩緩走出監牢,墨香雪步伐沉重,神情茫然而失落,有些失魂落魄,臉色蒼白得嚇人【鳳殤【一百三十二】此時相望不相聞章節】。

    手中的匕首乾淨得沒有沾上一點污物,反射著外面的陽光照進眼中,明晃晃明亮亮,刺眼無比。

    感覺到迎面有人走來,墨香雪微微抬頭,看了蘇夜渙一眼,不顧他眼中的沉冷和考究,抬手將手中的匕首遞到他面前,緩緩道:「我沒能殺了他……」

    蘇夜渙強壓住自己的情緒,沉著呼吸,道:「所以呢?」

    墨香雪依舊面無表情,「所以,按照我們的約定,你殺了我。我以哈拉族所有亡靈起誓,哈拉族從未有過背叛天朝之心,還望渙王能還我族一個清白……」

    蘇夜渙眉峰緊緊蹙起,神情有些複雜。

    方才裡面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得清楚,江祿一直在用語言刺激墨香雪,極力惹怒她,侮辱她,任何人聽了都道江祿是個可恨之極之人,然蘇夜渙心裡卻明白得很,他不過是一心求死,只為能讓墨香雪用他的命證明哈拉族的清白。

    就在方纔那一刻,蘇夜渙突然有些敬佩這個天朝的叛徒。

    他低頭看了看神情有些恍惚的墨香雪,一陣沒由來的心疼,輕聲喊道:「香雪……」

    墨香雪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只是又重複道:「求渙王用香雪的命換哈拉族的清白……」

    「墨香雪!」蘇夜渙突然有些怒了,有些懊惱。

    其實,他存了私心,他讓墨香雪去殺江祿,只不過是想看她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而事實果如他所料,她最終還是狠不了那樣的心,親手殺死江祿,卻要用自己的命去交換……

    墨香雪這才有些回神,再一次抬頭看著蘇夜渙,眼神茫然無邊,不帶任何情緒,卻又複雜無比【鳳殤【一百三十二】此時相望不相聞章節】。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一陣眩暈,眼前一片模糊……

    這一次,她彷彿真的看到了阿爹阿娘,他們用那麼失望的眼神看著她,張著嘴似乎在說什麼,她聽不清,卻能猜想得到,他們一定在說:香雪,你身為一族的公主,卻如此無能,最終連自己的仇人都殺不掉,最終還是沒能替我們報仇……

    報仇……

    她要怎麼動手?那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男子,那是她從小就仰慕的男子,那是與她定有婚約的男子……她恨他,恨不得殺了他,剔骨放血,可是,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族人都已經死去,就算她把江祿大卸八塊,啖肉喝血,已然沒法換回全族人的性命,卻白白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和他們一樣骯髒的血。

    當他以那樣輕視、那樣鄙夷的口吻說出一切的時候,墨香雪心中那個她一直為之傾慕的高大形象突然崩塌,敗落的一敗塗地。她看著他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突然只有可憐與厭惡,只想趕緊離開,不要再見到他。

    可是,阿爹阿娘,對不起,香雪沒用,沒能替你們報仇……

    兩行清淚悄悄從眼角滑落,蘇夜渙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杜遠在一旁看了,明明知道此時蘇夜渙的心情愧疚而沉重,卻偏偏要添油加醋,道:「香雪公主本是一個柔弱的姑娘家,可是從哈拉族被滅族至今月餘,她一路隨軍隊長途跋涉,未曾說過一句辛苦,前些日子又身受重傷,卻已然強撐至今,可見這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子。唉——可憐她心中一直都承受著族人被滅以及親人背叛的痛苦,一直強忍著這樣的煎熬,卻不想有些人不懂得憐香惜玉,偏偏要強逼著人家去殺她喜歡的人,也難怪她會承受不住……唉……」

    蘇夜渙難得不再計較他的冷嘲熱諷,只是皺眉道:「廢話少說,你倒是說說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杜遠瞥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怎麼?現在知道心疼了?你早幹什麼去了?」

    蘇夜渙不吱聲,只是垂著頭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墨香雪。此時的她憔悴得想個一碰觸就會碎掉的瓷娃娃,讓蘇夜渙伸出的手硬生生是在距離她的臉一寸遠處停了下來。

    杜遠輕歎一聲,邊開藥方邊道:「不用擔心,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只是心力交瘁,傷心過度所致。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藥方開好後,他喚來一名士兵,將藥方交給他,吩咐道:「到城中的藥鋪看看,有的話,這幾味藥多採些回來。」

    那士兵領命剛離開,隨後就有人入內,稟報道:「啟稟王爺,宮中派來了使者要見王爺。」

    蘇夜渙與杜遠對視一眼,蘇夜渙問道:「傳。」

    那使者入內,禮節態度絲毫都不含糊,沒有一絲差錯,一番禮數之後,使者終於轉入正題,道:「我我葛邏祿熾俟葉護為感激王爺手下留情,特在宮中設宴,邀王爺入宮飲宴,還望王爺能賞個臉面。」

    祈卯是與使者一同進屋來的,這會兒聽到使者此言,下意識地朝著蘇夜渙看去,正好迎上蘇夜渙的目光,僅僅是一瞬間,二人一個對視的眼神,卻已經明瞭了對方的心思,彼此點頭致意之後,蘇夜渙哈哈笑開。

    他站起身道:「葉護客氣了,我天朝與貴族交好本就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葉護設宴,本王豈能不去?」

    使者忍不住一喜,道:「如此,王爺是答應赴宴了?」

    蘇夜渙道:「去,本王一定要去。」

    使者又道:「如此甚好,恭迎王爺的隊伍已經在外候著,王爺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們這便走吧。」

    蘇夜渙點點頭道:「好!」

    祈卯突然站出來道:「末將聽說離石皇城內有不少珍惜寶物,實有興致前往一看,不知使者可介意王爺多帶上幾個人?」

    使者一愣,笑了笑道:「自然是不介意。」

    祈卯笑道:「如此,那就勞煩熾俟葉護多準備幾雙碗筷了。」

    說罷走到門前,對著門旁的士兵道:「本將要隨王爺進宮去赴宴,你去通知謝將軍,告知他軍中一切事宜暫且由他打理,可不要出什麼岔子。」

    那士兵得令後立刻離開了。

    蘇夜渙臨走前,目光沉斂地看了看杜遠,又飄向墨香雪的房間,「麻煩杜老替我照顧好她,我回來再親自向她道歉。」

    杜遠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眼神意味深藏,還有遮掩不住的擔憂——

    熾俟阿宗莫突然在宮中擺宴宴請蘇夜渙,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之前他們懷疑的銀甲軍中的奸細,不是別人,正是高將軍,那晚假扮成葛邏祿的人前往營救祈卯的人也是高將軍的部下。只是高將軍至死都不肯說出跟他聯絡的人是誰,只道那人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他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安排,他還道那人並非葛邏祿的人,然此時卻身在熾俟阿宗莫身邊,為他出謀劃策,要蘇夜渙千萬要小心。

    如今看來,正是那人又給熾俟阿宗莫出的主意,所以這場宴席絕對是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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