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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八十八】一樹純白梨海棠 文 / 凌塵

    睿晟帝這一走,原本就不算熱鬧的宮裡頓時更加冷清【鳳殤【一百八十八】一樹純白梨海棠章節】。

    華貴妃與靳妃隨行,前朝之事有清王與幾位兄弟管理,後宮便交到了德妃手中。在眾人眼中,睿晟帝這一舉動猶如一種無聲的暗示,一前一後已經盡有三王爺與德妃所掌控。

    是以這段時間忙著給蘇夜清和德妃送好處、探口風之人接連不斷,卻一一被這母子倆擋在門外【鳳殤【一百八十八】一樹純白梨海棠章節】。

    自右相被廢,睿晟帝再無任相之心,左相毓古騫的職責也一點點被分散削弱,漸漸分到三省中,而眼下三省中,中書令紹元柏剛剛喪妻,侍中馮百烈原是靳妃的父親靳孟孫的門生,當年他入朝為官還是華貴妃與靳妃給睿晟帝傳遞的意思,睿晟帝細細一番考驗後,也覺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便任命他為當時的吏部尚書,不久之後便晉為中書省侍中。

    不管怎麼說,這兩人都不會站在毓家那一方,三省之中唯獨尚書令傅田可以為毓家撐起一力,然,一想起六部分至六位王爺管轄之中,傅田就感覺頭疼萬分。

    如今的儀秋宮早已失了那份奢華光耀之氣,繁華過後的悲涼,遠勝於始終冷清的沉寂,可謂門前冷落車馬稀。

    宮裡的宮人幾乎被遣散盡了,只留下三兩名打雜的宮人。宮院裡已是雜草叢生,怎奈三名宮人平日裡的其他話尚且忙不過來,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雜草。

    「娘娘,飯菜來了,您吃點吧。」一名宮人端著剛送來的飯菜,匆匆送進毓皇后的殿閣內,「若不趁熱吃了,冷了只怕會吃壞肚子。」

    承香殿裡的望春閣內,一身素衣的毓皇后正靜靜地歸於一尊佛前,一粒一粒地數著手中的佛珠,雙目緊閉,絲毫沒有受到來人的打擾。

    沒有燃香,沒有佛樂,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尊佛像,一個人,一身素衣,一串佛珠,兩盞青燈,幾本佛經。

    看著一旁紙頁上的標記,細細一數已經有二十三條線,這意味著從她被禁足那一天起,到現在已經二十三天了。這二十三天裡除了慕太后入葬那日睿晟帝讓她出了一次儀秋宮,其他時間她就再也沒有踏出宮門、甚至這承香殿門一步,她已然快要忘記這二十三天她是怎麼度過來的。

    睿晟帝撤走了所有宮人,沒有人伺候她,每日的飲食起居她都要自己來,尚食局時常忘記給儀秋宮送飯,三名宮人便自己做點來吃,所幸她們還記得她在這裡,每次都會給她做一份,衣服也會幫她清洗乾淨。

    這樣的日子於以往每日錦衣玉食的皇后娘娘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她心裡清楚,這是睿晟帝對她的懲罰,對她害死他心愛女兒的懲罰。

    也許現在他還沒有找到她毒害或者沒有毒害他女兒的證據,否則也不會就這般將她禁足在此,便不再過問其他,一如當初他對待蘇夜澄那樣。

    呵!這便是因果報應麼?

    以前她做過那麼多的壞事,害了那麼多人,卻次次都得以逃脫,沒想到這一次卻因為一件她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而惹得睿晟帝龍顏大怒,第一次對她憤怒至此,不惜收回她的後印,將她禁足!

    「娘娘,飯菜就要冷了……」宮人不敢入內,站在門外等了許久不見毓皇后身影,不禁有些擔憂,小聲提醒道。

    「吱呀……」沉重的木門緩緩打開,一道身影應聲而出,出現在那宮人面前。

    毓皇后簡衣素妝,除卻華麗的衣著與裝飾,此時的她看起來竟多了幾分清麗與颯爽。

    「真是為難你了,每天都要給本宮送飯。」她淡然一笑,出乎意料的沒有氣憤,亦沒有消沉,只是那麼平淡靜斂,似乎這只是在普通不過的一天。

    宮人心裡有些慌張,卻還是硬著頭皮將飯菜端進屋內,放到桌子上擺放好。

    毓皇后一言不發,定定地看著她做好這一切,嘴角浮現淡淡細紋,「你……是玄蓉?」

    玄蓉大吃一驚,忙道:「正是奴婢……娘娘您……」

    「呵呵,你無需驚慌,本宮只是看你有些眼熟,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你在這儀秋宮裡應該已經帶了許久了吧。」毓皇后將玄蓉眼底的驚慌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問道。

    玄蓉點點頭道:「奴婢……奴婢進儀秋宮至今已經四年了,只是奴婢不才,笨手笨腳的,便只能做些雜活兒。今年年初那會兒,清塵郡主被關入大宗院,皇后娘娘讓奴婢前往伺候郡主,正因如此奴婢回儀秋宮後,才不被遣離,得以繼續留在儀秋宮中……」

    「哦?」聞言,毓皇后不由微微蹙眉,「當初本宮選去照顧那個丫頭的人,是你?」

    「正是奴婢,只是奴婢身份卑微,回來之後一直未尋著機會當面向道謝,就只能,只能……」玄蓉欲言又止,把頭垂得低低的。

    聽到這裡,毓皇后卻不禁彎起嘴角淡淡一笑,「所以這些時日,你總是盡力照顧本宮,為本宮洗衣做飯,不辭勞苦?」

    當初衣凰被關大宗院,各宮妃嬪皆有所舉動,她心知自己即便不是真心的,也該有些表示才行,是以便想到選一名宮人前往伺候。只是衣凰這個丫頭鬼靈精怪,心思詭異,毓皇后是斷不敢安插眼線什麼的在她身邊,那樣只會適得其反,是以她便隨意從打雜的宮人裡挑了一個,卻沒想到她的一個無心之舉,竟在她落難時刻幫了她一把。

    難道這世間,當真有善惡有報這一說麼?

    玄蓉連忙欠身,道:「奴婢不敢忘忘記娘娘恩德,只盼有一日能保此恩。」

    「很好。」毓皇后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你看起來柔弱了些,膽怯了些,不過……倒是個聽話懂事、明辨是非的孩子。」

    玄蓉一聽,忙跪拜道:「奴婢謝過娘娘……」

    「免了……」毓皇后擺擺手示意玄蓉起身,。

    玄蓉起身道:「娘娘有何吩咐儘管道來,奴婢定會竭盡所能替娘娘辦到【鳳殤【一百八十八】一樹純白梨海棠章節】。」

    聞言,毓皇后不由得背過身去稍稍皺了皺眉,而後她回身收起方纔的笑意,神情肅冷,「你有心了,本宮這些時日過的很好,只是這院裡的花草……」她說著走到門前,看了看有些凌亂的院子。

    玄蓉即刻會意,道:「娘娘放心,奴婢這便去清理,定不會讓這些礙眼的雜草留到明日。」

    說罷得了毓皇后的允,躬身退出了望春閣。身後,毓皇后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眼角漸漸逸出一絲清涼冷酷的笑意。

    這倒是個不錯的丫頭,如果她表裡都如此忠誠的話。

    如今連爾煙都為了證明她的清白,服毒而死,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了可信之人,玄蓉雖不如爾煙那般聰明,能懂她的心思,但若是加以調教,想必日後會是個可用之人。

    想到此,她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淡然,走到桌前緩緩坐下。

    這裡,不會是她的終點……

    華音殿,錦墨閣內,空置了許久的殿閣終於又出現了人影。

    之前華音殿裡的一眾宮人已經被蘇夜涵遣散去了,後來的幾個宮人都是他親自挑選的,為著這事連安明還好一陣嘀咕,不明白好端端的,涵王殿下為何更換宮人。

    直到大年初一那晚,他奉蘇夜涵之命悄悄守在華音殿外,看到華音殿的宮人悄悄與黑衣人碰面,這才明白過來,華音殿裡被別人安插了眼線,可是蘇夜涵並不像打草驚蛇,所以乾脆以不常在華音殿留宿為由,將之前的所有宮人全都遣散了。

    連安明在錦墨閣裡找了許久不見蘇夜涵身影,一問宮人方知他剛剛去了紫月閣,連安明便又連忙趕到紫月閣。

    剛一進門就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一棵春海棠樹下,目光停留在枝頭白色的花朵上,清明如水,滿目柔和。

    自六公主出事至今,連安明已經許久不見這般溫和淡雅的涵王,本不欲上前去打擾,怎奈蘇夜涵耳力極好,他剛進院蘇夜涵就有所察覺。

    「進來吧。」清淡寂冷的嗓音,讓連安明有些恍神。

    他快步走到蘇夜涵身邊,輕聲道:「王爺,你要的名單奴才盡力查了一番,不過……結果不盡如意。」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送上。

    蘇夜涵面無表情,結果紙打開看了看,眉峰微微一蹙,道:「怎麼,當年的人都不在了麼?」

    連安明垂首,神色有些愧然道:「當年在冷泉宮伺候的人,大多已葬身火海,僥倖逃出者一些連夜離開了帝都,不知去向,還有一些人回宮之後被分散到各宮去了,而且大多數都去了掖庭宮,眼下妃嬪宮中之人要麼出宮還鄉了,要麼已死,都已不在,至於掖庭宮中的……」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看著蘇夜涵,「據奴才所查,他們在賢妃娘娘火殞不久之後,都陸陸續續出了事兒……」

    蘇夜涵明眸驟然一凜,一道凌冽的銳光閃過,看得連安明心頭一凜,「王爺……」

    蘇夜涵沉聲道:「這麼說,是有人要殺人滅口?」

    連安明點點頭道:「奴才也是這麼想,只不過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也沒有證人,奴才擔心……」

    「哼……」蘇夜涵卻突然冷笑一聲,清利肅然的臉上一片泠然,「這卻正好說明了一件事,當年冷泉宮大火並非偶然,而是有人設下的計謀。」

    連安明霍然一驚,蘇夜涵此言不假,即便找不到任何證人,但至少證明他們的猜測是對了,十六年前那場大火,乃是認為,目的就是要除掉冰賢妃!

    沉默半晌,蘇夜涵才又問道:「我記得當年傳出冷泉宮出現天花之後,宮中曾派出禁衛軍包圍了冷泉宮,安明,你可查出當年領隊之人是誰?」

    連安明搖了搖頭,臉色卻並不壞,「當年領隊的人正是如今的尚書令大人傅田,王爺若想詢問他什麼,怕是不太可能,不過奴才查得了另一件事,那隊禁衛中有一人叫冷忻。」

    蘇夜涵問道:「冷忻為何人?」

    連安明道:「冷忻在十多年前因為身受重傷,已經癱倒在床多年,不過他的兒子如今還在宮中。」

    「哦?」蘇夜涵在腦海裡飛快地想了想,幾乎已經能肯定連安明口中的那個兒子是為何人——

    「正是神武衛統領冷天月。」

    「冷天月……」蘇夜涵輕輕念叨著他的名字,如此反覆念了幾遍,「此人是個可用之才。」

    說罷他突然輕輕太息一聲,連安明不明所以,卻見他再度將目光移上了枝頭的海棠花。「安明,你可知這是什麼花?」

    「這……不就是春海棠嗎……」連安明被他那般沉斂的語氣問的心裡沒底。

    「呵……這是春海棠的一種,難得的梨海棠,春季開花,滿樹梨白,聽說待得滑落果熟,其果可釀成酒,清淡卻美味……」他兀自說著,似乎已經忘記了身旁的連安明。

    伸手拉過一枝,想了想終究沒有忍心摘下花朵,看了看又鬆開了,嘴角溢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淡笑。

    「是該尋機會嘗一嘗這海棠酒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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