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美德 文 / 落千水
「基拉覺得調整者是不自然的存在嗎？不是說他人的說法，而是說自我的想法……」在部署好了該佈置的東西，尤其是那些需要自己授權的東西之後，拉克絲回到了自己的莊園，似乎很是悠閒的等待了起來——和基拉聊天。
時間已經到了半夜，花房還有燈光，但莊園內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已經是一片黑暗了。事實上，此刻被燈光照耀著的，也就是坐在花房中的他們兩人而已。
玻璃的房門已經打開，隨時準備迎接來訪者。
「哎？不自然……大家都這麼說，所以有的時候也會覺得……」
「調整者和自然人結婚的話，後代的出生率會上升很多。但是後代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一、不到一半的可能會繼承調整者的能力。也就是說，所有調整者和自然人結婚的話，最終，調整者有可能就會消失。基拉認為，這對調整者來說，是一個好的結局嗎？」
「誒？但是……」基拉有些為難的樣子，「和自然人結婚的話……那個……自然人對調整者……」
「很多自然人，都會無法接受調整者作為伴侶吧？」
基拉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還是點了點頭——他在自然人的社會，這種事情看得太多了。尤其是在拉克絲遇刺事件之後，因為關注，更是知道了不少事。
大部分調整者在奧布都是隱藏身份生活的。但就像他會希望有能真心接納他的朋友，也肯定有調整者會忍不住將秘密告訴自己的伴侶。然後……
曾經出現過因為發現了妻子（丈夫）是調整者而導致離婚的事件，不只一例——不自然的、噁心的存在。即使是在調整者和自然人共存的奧布，也有很多人抱有這樣的思想。
「當然，肯定有這樣的人。但是……大概，也有即使是知道伴侶是調整者也無所謂的人吧！」
「是嗎？那麼基拉認為，plant這樣的調整者國家有存在的必要嗎？」
「呃？」基拉一臉詫異。但他隨即就看見了拉克絲認真而專注的表情——在拉克絲的臉上，這樣的表情並不常見。
「我也想過，托爾和我的關係明明很好，為什麼我還是覺得阿斯蘭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基拉想了想，坦誠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我老是會擔心，自然人的朋友是不是會不喜歡我。而且和阿斯蘭在一起的話，不用擔心遊戲打得好這一類的事情會讓他不高興。我們是一樣的……我也覺得這樣的想法很不好。可是，因為大家其實都不喜歡調整者，所以有的時候會想……是不是不是調整者了，就更能被大家接受？或者，是不是生活在plant才會更好？對調整者來講。」最後基拉總結，「所以，plant這樣的國家一定是必要的吧？呃，只要不是想殺光自然人的話。」
在自然人中間，調整者都活得很辛苦。可是很多人又不願意放棄在自然人之中生活的權利。因為在大部分人的觀念裡，調整者就是「被人工製造的存在、不是自然的生命。」
數千年的倫理道德讓人們難以接受這些，包括很多調整者自己……
可基拉覺得，哪怕是調整者，想要得到友情、得到幸福的想法應該是一樣沒有錯的。既然沒錯，那是不是到一個都是同類的環境裡會更好些？更容易一些？
拉克絲扳手指，「也就是說，做一個調整者不是特別糟糕，plant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嘍？」
那模樣讓基拉忍不住微笑起來，「是這樣的。雖然也有心情很糟的時候，可我要不是一個調整者，大家早就死在赫利奧波利斯了吧？」
「但是……如果出生率繼續下降下去，而成年人不斷在戰爭中死亡。plant遲早沒有這個人力再支持戰爭。」拉克絲有些落寞的說道，「人口資源……所以才必須速戰速決。可是就算是速戰速決並且戰勝了，人口的發展跟不上的話……」
終究要再次失敗。
「為什麼拉克絲會這麼問？」基拉見拉克絲幾乎要沉思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總是想要知道別人的意見啊。而且，基拉不是也想知道我的答案嗎？」拉克絲狡黠一笑，「等價交換。」
——不確定你的想法，又怎麼能告訴你我的答案呢？畢竟，那條路如果洩露了出去的話……
「呃……」基拉撓頭。他再次想說點什麼，可這個時候，八月忽然間走出了陰影，「西格爾大人說的護衛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不出預料。
看見一身詭秘穿著的安特留·巴特菲魯特和他的副官達庫斯塔的時候，拉克絲如此想著。
那樣的爆炸……比起尼高爾那一次的爆炸還要糟糕很多。但這位沙漠之虎的生命力卻比尼高爾要強韌多了（該說不愧是沙漠生物麼？）。現在看起來已經安然無恙……雖然覆蓋在左眼上的猙獰傷痕，讓他在外表上看來已經與之前不同。
當然，仔細打量的話，還是不會認錯的。
所以和拉克絲說話說得滿頭霧水的基拉看來驚訝到了極點。
他看著巴特菲魯特，一副「活見鬼」的模樣——不過對他來說，或者真的是活見鬼也說不准吧！而且，站在花房外的這個人，被有些昏暗的燈光一照，就更是……
「巴特菲魯特先生……」基拉震驚的叫了出來。
巴特菲魯特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基拉。看來他也是出乎預料——這是當然的。基拉在這裡，連西格爾都不知道。就別說其他溫和派了。巴特菲魯特也不過是被臨危任命而來，自然是毫不知情。
「哎呀！」拉克絲作出不好意思的樣子摀住了臉頰，「基拉可是我的私人俘虜哦！沒打算交給扎夫特呢。所以沒有通知任何人，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是吧？」
俘虜……私人俘虜……
基拉和巴特菲魯特似乎都被這個說法給驚嚇到了。
只是巴特菲魯特經歷的風浪更多，更早反應了過來。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基拉，又看了看拉克絲，說出正題，「拉克絲小姐，現在是最適合轉移的時候。所以……已經安排好了轉移路線和隱蔽地點，還請動身吧！」
拉克絲點了點頭，沉穩的站起了身。
現在她身邊的東西已經所剩不多。除了小粉之外的其他haro都被關機裝進一個箱子裡送走了，小行李箱裡面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一些其他的必需品。身邊更是只擱著的一件樸素的斗篷。此刻拉克絲就把斗篷給穿到了身上，又把帽子帶了起來，「確實是應該出發了。現在……勇士被竊還沒有被發現吧？」
「應該還能瞞一陣子。」巴特菲魯特說道，他似乎在避免看基拉的樣子。手都有些顫抖。
基拉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只是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那其他人的轉移已經安排好了嗎？」
「是的。」
「爸爸……父親他的安全，又真的已經安排好了嗎？」拉克絲還是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她已經千叮萬囑了，要小心小心……
但是他們父女兩個湊在一起的話，目標太大了一點。何況她的父親大人還要在暗中指導溫和派的行動，不能和她一起行動。
「你已經問了十遍了，小姐。」七月在一邊有些無奈的開口了。
「放心，西格爾大人的護衛工作是由卡納巴議員和亞特伍德參議員安排的，薇爾麗特負責具體事項。」巴特菲魯特卻似乎有些理解的說，「西格爾大人的目標比較大，他身邊的護衛力量，比起拉克絲小姐你這裡可是要強上不少。」
那到底是為什麼……
拉克絲雖然擔心，卻也毫無辦法——她雖然可以調動不少力量，但就本身而言，她自己也沒有任何自保之力，要靠別人的保護。就算是待在父親身邊也不會有任何作用。而父親能夠調動整個溫和派的力量呢……比她強多了。
除了千萬讓他小心之外，實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那我們走吧。基拉，你是和我們一起動身麼？」不是說要聽她的答案？
看來可以試試看，基拉能不能接受她的解決方式——當然，即使是接受了解決方式，也不見得能接受她的手段。但手段那些東西，基拉本來也沒有必要知道。
基拉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不……不報仇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向巴特菲魯特問出了這句話，「……你有殺我的理由。」
「這是戰爭。」巴特菲魯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這麼說了，「殺人與被殺，如果沒有那個覺悟的話，就不用上戰場了。現在我們不是敵人。這裡……也不是戰場。」
他的神色複雜，語氣卻很堅決，「重要的是，以後會變得怎麼樣。」
雖然和「原著」不同，巴特菲魯特沒有做好見到基拉的準備。可他依然選擇了寬恕。
失去了親人、愛人，在仇恨之後表現出來的寬恕。是在往往顯得自私卑劣的人性之中，閃現的光輝點。耀眼而美好的品質……
儘管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會因為戰爭中的喪失痛苦絕望。但在這之後……他們想到的，卻是未來。是如何結束這戰爭，如何讓更多人不再經歷這種事情。而不是陷入盲目的復仇與殺戮之中。
拉克絲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做到，但眼前的人無疑做到了。
這是一種令人敬重的美德。
可在那個世界的很多人看來，這種寬恕卻已經是「不正常」、「虛假」、「神化」。在痛苦和絕望之中走上毀滅與復仇之路，那似乎才是可以理解、值得憐憫的做法。
而在這個世界，就拉克絲自己看來，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所以這些東西就成了讓她的心底能保留溫暖與美好期待的重要因素。
撇開那些重要的人，她想，這樣的品質也是讓人願意保護，願意去為之戰鬥的。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能做到這一點，那就真的不會有戰爭了。
「……謝謝。」對巴特菲魯特的回答，基拉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眼中的憂鬱似乎是立刻就淡了很多。
或者對他來說，巴特菲魯特的回答，不僅僅是對他們那件事情的解答，也是他和阿斯蘭那次戰鬥的解答吧！
——和阿斯蘭的戰鬥，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不為托爾報仇，是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