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章四百三十五章 起始 文 / 落千水

    這是終局，還是開始？

    世界一步步的從戰火中穩定下來，拉克絲有的時候就不免會這麼想。

    其實，在現在，如果努力的去維持現狀，那也是能和平很長一段時間的。

    但這和平還是脆弱的。

    ——如果沒有這個計劃，不，這個技術的話，無法認同命運計劃的「那個拉克絲」大概能做的，也就是維持這脆弱的和平了吧？小心翼翼的。

    但如果有了別的出路，人類又怎麼可能如此知足？

    c.e.74年10月20日，plant首都，阿普利留斯市，議會大樓。

    拉克絲穿著一身白底金邊的禮裙——她確實喜歡這個顏色——端坐在座位上，有一撥沒一撥的撥弄著小粉，和它一問一答。

    確切來講，是笑瞇瞇的聽著小粉呆頭呆腦乃至於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

    「小姐……」奧菲拉推門進來，看到她這個模樣，腦門上稍微冒出了黑線，「您這是太輕鬆啊，還是緊張啊？」

    「有點緊張。」拉克絲坦承，「雖然演講這種東西司空見慣，這次我也不過就是一個宣傳人員。但是到底是不一樣的。你知道。」

    話雖這麼說，奧菲拉再次打量了一番拉克絲，就覺得她也沒什麼大礙。

    「對了。」拉克絲再次提起了那個差點被她忘記的問題，「奧菲拉，你說你女兒到底算是第二代調整者還是第三代調整者啊？」

    是的，就在前些時候，琳生下了一個女兒。雖說就外表上看來，奧菲拉還是一個有些不羈的年輕人，但他確實已經是一個幸福的父親了。

    就拉克絲來說，他的女兒可是她熟悉的人裡面生下的第一個調整者嬰兒哦！

    拉克絲跑去看的時候，稀奇得不行。但那個時候她都忘了問這個問題。於是奧菲拉可以肯定了——她確實是有點緊張的。所以才要這麼轉移一下注意力。

    ——也正常，伊甸園計劃，那畢竟牽涉到整個世界的未來啊！

    當初他覺得拉克絲有這個資格成為他的主君的時候，也沒料到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呢。而且，她還會繼續走下去。

    「小姐，你覺得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奧菲拉微笑起來，語氣略有些輕佻，但態度其實很認真，「當調整者作為一個種族成熟起來，並且能有繁衍的保證的時候，我們還弄出第二代第三代這樣的劃分方式做什麼呢？繼續研究出生率？」

    拉克絲一愣，然後啞然失笑。

    「議長的演講要開始了。」奧菲拉繼續說道，「如果小姐一個人坐在休息室裡面，會因為無聊而緊張的話，那就出去好了。基拉和伊扎克他們都在下面的大廳裡。」

    拉克絲從善如流，離開了休息室。

    這個時候，迪蘭達爾的演講已經開始了。黑髮青年神態莊嚴，語調嚴肅，但事實上話語很有鼓動力。

    「……婚姻管製法，以基因的適配來決定人類的婚姻，一夜之間，文明彷彿進入了蠻荒社會。logos操縱社會輿論，將調整者與自然人分割成兩個世界，製造矛盾，操縱戰爭，但脫離大地進入宇宙的現在，我們遭受的指責亦非無端。在得知這**各種秘密的現在，尚且以……」

    以這樣的聲音為背景，拉克絲站在二樓，看到了基拉、伊扎克和迪亞哥、瑪馬修。

    他們站在一起，也一樣都沒有太關注一樓的大屏幕上也在播放的演講。

    除了伊扎克穿著紫色軍裝之外，基拉和迪亞哥也已經換上了白色的軍裝。那faith的標誌還在。

    基拉不無擔心的說過，他完全不會指揮戰艦，真要分給他戰艦什麼的，他是要抓瞎的……可瑪馬修一開始升任白衣的時候也不懂，都是後來慢慢學的。不過，一般也都是作為尖兵出擊就是了。

    倒是那血紅到雪白的變化，讓拉克絲有更多的感觸。那是一種「戰爭到和平」的感覺。

    除了他們之外，議會大樓當然還有很多人。這棟白色的建築內，大部分人都顯得很忙。

    伊甸園計劃在最高評議會中的完全公開、得到認可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但那是迪蘭達爾的努力。現在的最高評議會會議，拉克絲插不上手，也不想去插手。

    計劃開始後，可想而知會有大量的工作。

    在國內就是。

    迪蘭達爾演講就更針對國內。

    「在戰爭已經結束的現在，我們固然無法忘記那至今瀰漫在心中的悲傷和憤怒，但仇恨應當終止。為何會這樣？我們應當思考的是這樣的答案——即使是思考這些毫無意義，也依然不懈的在尋找。

    「無法找到這悲哀的世界的根源，便無法改變，向前行進。

    「我們曾在前幾年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也曾經誓言攜手共進。但儘管如此，一切努力於事無補，戰端再起……」

    拉克絲聽見演講的進程，微微而笑——現在，要將「戰爭的導火索」，引到除了logos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即，自然人和調整者之間的分歧與誤會上。

    迪蘭達爾端坐在他的議長席上，侃侃而談。

    這時，基拉他們也相繼看見了她。基拉向她招了招手。

    拉克絲走下樓梯。

    **

    就如同曾經對迪蘭達爾所說的，對於這條道路，她其實也有頗深的憂慮。這是連她的父親也不知道的事情，和那些天生就是調整者的科學家們不同，她曾經也是一個「自然人」。

    當然也沒有人知道，她也曾經是一個「自然」的擁護者。在前世的時候，連染頭髮都覺得十分彆扭，認為改變了自然的色彩，就不要說人為的操縱基因了。

    ——不知道幾十年幾百年之後，會不會有人說我是人類的罪人？

    早在剛剛決定道路的那個時候，拉克絲就曾經如此自問。

    因為是「人為」的，所以會帶給很多人以很大的不安感。這對拉克絲來說，其實也是一樣的。

    但是她依然選擇了走上這條路。

    然後……一旦決定了道路，就不可能回頭。

    雖然也是一個浩大的賭博——也許就如同帕特利葛·薩拉的第三發創世紀。

    讓她下定決心去賭博的，就是眼前的這些人。

    「艾麗西亞沒有來啊，」拉克絲走到戀人與朋友們身邊，輕快的開口，「是要陪著尼高爾嗎？」

    「肯定的。」迪亞哥說。但他很快就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她。

    「等一下你也要演講吧？這個樣子沒問題嗎？」伊扎克也充滿了懷疑的說。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有點緊張。

    「沒問題啊！」拉克絲微笑。

    伊扎克又瞅了兩眼，放棄了追究。

    「終於到這一天了……」伊扎克轉而感歎，「至少那地方可以名正言順的守著了。麻煩死了……」

    他似乎是在感歎，但到了後面，卻又不免完全變調。也很難讓人明白他到底在感歎些什麼，又有幾分真心了。

    「現在我在此宣佈，伊甸園計劃，啟動！」

    至關重要的那句話，終於從屏幕中傳了出來。

    大樓中頓時傳出了陣陣歡呼之聲。

    是的，這個計劃至少是絕對有利於調整者的。現在在大樓中年輕的調整者們，絕大部分都是第二代調整者，或是極晚出生的第一代調整者。常年生活在plant。在他們的心底，自然不會有那麼多的猶豫與想法，對於這個計劃，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見他們的反應，也會覺得至今為止的戰鬥是值得的了吧？

    「拉克絲，差不多你也要去了吧？」基拉提醒她。

    拉克絲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

    迪亞哥他們，都是一開始就希望plant勝利的。雷也不用說。

    在基拉的眼睛裡面，卻也沒有任何後悔的感覺。雖然不是和那些人一樣的驚喜，卻是十分的堅定。

    他們都是知道將得到的未來而戰鬥到現在的。

    「嗯……第一次這麼正式的面對全世界，知道我是什麼感想嗎？」

    「緊張？」伊扎克鄙棄的說，「不說雷他們。這幾個會回來，還不是為了隨時空降下去收拾局面啊？本來就不指望能一帆風順，只要能控制宇宙，能有什麼大問題？」

    「雖然從小習慣了……但伊扎克你有時候真的很討打。」拉克絲毫不淑女的翻了個白眼。然後她把目光移向了大屏幕，「這個舞台是架設在深淵上的鋼絲，我們以後的任務，就是要在鋼絲上跳舞。」

    可站在調整者的立場上能選擇的路，是不是條條都是如此？

    「但是，我們一定要跳得漂漂亮亮的，是吧？」

    基拉想想，及時吞掉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迪亞哥已經在一邊捂臉了，替他說了出來，「拉克絲你的平衡感……」

    在拉克絲和伊扎克極具魄力的瞪視下，迪亞哥後面的話自動消音了。

    而另一邊，瑪馬修居然史無前例的開起了玩笑，「雖然小姐的平衡感是很悲劇。但既然前後都會有人，哪怕真的是鋼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拉克絲這才眉開眼笑。

    基拉也對她點頭，予以肯定，「我們能跳得漂亮，拉克絲。」

    **

    是的。

    我們是第一、第二代的調整者。

    以後還會有第三代第四代……很多代。

    這是自然認可了的緩慢進化。當人類走向太空，當人類面對新的環境，自然允許了這樣的進化，允許了這樣的身體存在，只是還不夠完善。

    現在，這並非是疑問，而是只能如此相信。

    **

    「也許有一天，歷史將告訴我們，我們是錯誤的。它將告訴我們，利用基因操控、利用科學的技術來取代自然的進化，是錯誤的。然而，我們仍然要走下去。或者，也只能走下去。

    「曾經，一座巴別塔，讓我們人類成為了語言不通、難以相互溝通的許多種族。數千年來的征戰殺伐，卻仍然難以消除國家和民族的界限。

    「而如今，調整者、自然人，同為人類的我們，又被這樣的詞彙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種族。在大地與天空之上，相互殘殺。

    「在我們之間，或許存在著比起膚色和語言更為巨大的溝塹。不是地位的差距，也不是貧富的區別。一個是科技的產品，一個是自然的選擇，在許多人的眼裡，我們的身體或者靈魂，已經有了根本的區別！

    「淚水模糊的雙眼，無法看清未來。被仇恨蒙蔽的心靈，是新的紛爭與狼煙的導火線。

    「所以，血之情人節，愚人節危機……一個個悲哀絕望的慘劇，讓我們陷入了不斷循環的戰爭連鎖。無論是情人節，還是愚人節，無論是阿拉斯加，還是巴拿馬，鮮血仍然不能教會我們——戰爭是帶來的只有殺與被殺的未來。

    「在兩年前，我們立下了誓言，讓同樣的事件不再發生。然而，如今這再次戰火紛飛的世界，是世界的錯誤？還是說，根源在我們本身？

    「若根源在我們本身，那麼這份錯誤，來自於自然人，還是調整者？是否因為站在了不同的地方，我們就無法看見相同的希望？

    「在這場戰爭中，有多少生靈塗炭、多少家庭破碎、多少人性扭曲、多少道德淪喪？固然現在戰爭已經再次落下了帷幕，但那些無法忘記的鮮血卻依然在質問我們，這一次的和平，又能延續到何時？

    「調整者與自然人，這兩個名詞依然存在。

    「作為調整者的我們，是非自然的存在。一直以來，我們都被如此評價。然而此刻，我卻要代表我的同胞，向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類，提出一個請求。

    「我們將學會寬恕仇恨，但如果，不能相互理解，是現在、是這個世界，調整者與自然人爭端的源泉的話，那麼我請求，請大家，一起走入我們的世界。

    「我們調整者的世界，之所以在天空建立，為的是向宇宙的深處進發。因此需要調整者的力量。我們人類的未來，在浩瀚的太空。而並非是在孕育我們的大地上，讓鮮血和哀鳴抹殺未來的希望。為什麼我們會將自己的初衷忘記？為什麼我們要被偏見和仇恨所蒙蔽？

    「所以，走入我們調整者的世界，將目光放到未來吧！

    「即使是科學是錯誤的，基因的調整違背了自然的進化規律。但，如果能以同樣的眼光看向未來的話，這個世界，一定會有所改變吧？

    「我們衷心的期待著，也為此祈禱，祈禱那一天，早日到來……」

    **

    站在諸多的鏡頭前，但拉克絲的思緒已經隨著自己的話語轉到了別的地方。她眼前看見的，不是屏幕那一端觀看著這一幕的諸多自然人或者調整者，而是……

    從燕笑語開始，那一張張為她而犧牲的面龐。三月、五月、布萊克、索菲、克雷艾斯、丹特斯……

    或者陌生，或者熟悉。

    她背負著他們的寄托，他們的希望，走到了這個既是終點，也是起點的地方。

    ——從今以後，我們也會沿著這條道路努力下去。為此，如果有天堂的存在，希望你們能在天堂上微笑。

    然後，是她的父親、帕特利葛……她的前輩與敵手們。

    ——我們的道路是如此不同。可或者正如林雨欣所說，我們所希望的東西，未必有那麼大的分歧。我們想要的，或者都只是一個……

    有名為「希望」與「未來」的世界。

    要去親手建立的，遙遠的……伊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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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到此告一段落。接下來還是有兩章以基拉和阿斯蘭為視角寫的結局。時間跨度是十年。

    大概也可以算是番外的承接吧。之前更了基拉的番外四……感情描寫不擅長，完全是重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