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7回 只活一天 文 / 七月艷陽天

    回到冷清的房中，軒兒頹然翻倒在床上，身體就好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廝殺般疲憊，那張帶著淡淡微笑的臉一刻不曾從她的腦海中泯滅【穿越大清系列1:婉兒傳奇第187回只活一天章節】。他似乎就站在軒兒的眼前，微微地瞇起了眼睛，和善且歡暢地笑著。但是，軒兒卻莫名地感到極度恐懼，彷彿那笑容是來自一個狠毒的劊子手，隨時會砍下自己風雨飄搖的頭顱。

    與皇帝無論發生任何關係，那都是一個危險的遊戲，也許就在某個平凡的夜裡，無辜的人便會徹底地從這個世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宮中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軒兒太瞭解紫禁城的生存守則，如果想安然地走出神武門，那就不要招惹上任何人，尤其是無所不能的皇帝，那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早而已。

    面對這樣危險的境地，她該如何選擇呢？也許，只有遠遠地逃開。

    東方的天空漸漸露出了黎明前的第一縷光線，溫柔的光芒灑在冰涼的石階上，如同一頭誤入狼群的羊羔，迅速被週遭寒冷的溫度所吞噬。陰暗的角落處，一株枯草怯怯地抬起了自己的頭，想要爭奪那僅有的溫暖，可是就在它即將觸及那夢牽魂繞的陽光時，一隻男人的靴子將它狠狠地踩在了腳下，將它化做了一片齏粉隨風遠去。

    男人微微揚起頭，望著並沒有全亮的天空意猶未盡地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冰雪的味道是那樣的好聞，他竟然有些上癮地享受著微小的冰粒穿過鼻腔的沁涼感覺。

    已在廊下等了許久的老太監恭敬地為他磕頭行禮，而他只是嗤之以鼻地搖了搖頭，開口的第一句竟是，「軒兒去哪兒了？」

    太監難掩臉上嫉妒的神情，只好盡力壓低自己的頭，不緊不慢地答道，「回皇上，聽說軒兒姑娘昨夜受了涼，又病了。」

    「哦，是嗎？」皇帝剛要轉身，準備向軒兒所住的房間而去，太監卻膽大地攔住了他，低聲說，「皇上今兒起得晚了些，若是現在還不動身，恐怕會耽誤了早朝的時辰。」

    「你說得也對」，皇帝轉過身，但視線卻始終不離軒兒房間的方向，他自嘲地苦笑了幾下，他已經不再年輕了，怎麼可能還會犯年少輕狂的錯誤呢？可是，剛才那一霎，他真地很想聽憑自己的感覺轉身而去，只是，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呀！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喚過身邊的太監，坐下龍輦朝著乾清門而去。

    只是這一回，他有史以來竟第一次覺得早朝會是如此地漫長，說不完的國家大事，說不完的權臣爭鬥。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寶座上，彷彿只是一個事外人，冷冷地望著他那些熱情豪邁的大臣們為著一件本可以輕鬆解決的事情而爭論得臉紅脖粗。多麼可笑了，這些貪官污吏在他的眼中不過是跳樑小丑的角色，可是他又偏偏不能將這些可惡的傢伙們統統地關進大牢裡面。只因為他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所以一個稱職的皇帝有時候也需要閉上一隻聰慧的眼睛，視而不見。

    眼睛可以閉上，但心眼卻不能無視一切。他的痛恨像一株株旺盛生長的荊棘，鋒利的尖刺戳痛了他每一根神經，甚至早已穿破了他原本堅固的壁壘。他也是個人，他不是神，他無法違背良心地看著這些*的大臣禍害他的國家和人民，但是他又必須痛苦地忍耐著，等待著那個最恰當的時機。然而，當他的耐心用完時，他也需要力量讓自己堅持下去。可是，那個能夠讓他安心依靠的人在哪裡呢？

    在大臣們無休止地爭吵聲中，皇帝的思緒已經越飄越遠了，透過那道寬大的殿門，他看到了碧藍的天空，彷彿清涼的湖水一般透徹，薄薄的白雲恣意悠閒地飄浮在茫茫天穹，更有那整個冬天都不曾見過的大雁劃空而過。原來，他頭上的這片天空也是如此的美麗，五十年間，他竟然連抬頭欣賞的空暇也沒有。捫心自問，或許做皇帝，天下無一人可以與他比擬，但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人，他又是天下最失敗的那一個。無法讓每一個以他為天的女人感到幸福，無法讓每一個以他為傲的兒子感到快樂，甚至連他自己都是一塌糊塗。已經為別人，為江山活了整整五十年，今天，他只想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這一天呢。

    他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甩手轉身而去。殿堂中所有的人都驚愕地望著皇帝匆匆離去的背影，霎時間，死寂的空間中只剩有令人窒息的心跳聲。

    就在這片恐慌的目光中，康熙皇帝選擇了任性一把，只要一天也好啊，不去管什麼朝廷，不去管什麼政務，只想過一種自己做夢都不敢奢求的生活。

    「李德全」，他微微地笑著，一邊快步跳上了龍輦，一邊對身邊的大太監耳語了幾句話。李德全不動聲色地點頭離去，而皇帝便像個興高采烈的孩子，將所有的心情全部寫在了臉上。他如釋重負地深吸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喚著下人朝著宮門而去。

    沉寂的乾清宮沐浴在陽光的靜謐中，可是，李德全領著幾個小太監突然地打破了這一切。踩在雪地裡，他碩大的腳很不聽話地東倒西歪，短短的幾百米路，他幾乎是一路摔著趕了過去。身後的一群小太監人手捧著一個托盤，上面用宮綢覆蓋著什麼東西，冒著滑倒的危險，緊緊地跟在李德全的身後。

    這一行人在艱難地走完雪路後，依然不肯放慢自己的速度，匆匆地穿過走廊，直奔軒兒所住的房間。猛地一腳踹開房門後，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幾個太監不由分說地掀開宮綢，取下托盤裡的東西。竟是一身宮外女人最平常的衣服。寒酸的粗布旗袍，素雅的白色繡花鞋，還有一對用次玉打磨的耳墜。這些東西出現在集天下所有財富於一處的紫禁城，不得不讓人覺得很詭異。

    可是，軒兒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就已經被強行換上了這套行裝。

    「李公公……」

    「什麼也別問」，李德全尖著嗓子擺了擺手，「如果不想受罪，就老實帶著。」

    衣服換上之後，李德全便屏退了那些小太監，親自引著她出了乾清宮的偏門，門外早已經停了一座小轎子。軒兒糊里糊塗地上了轎，任由轎夫抬著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