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1回 懊悔 文 / 七月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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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涼茶潑在臉上，胤禎從昏睡中猛地就驚醒過來，坐起身胡亂地擦了一把臉，才看清站在床邊的竟然是胤禛，不禁微微生氣，「四哥，你怎麼拿茶潑我啊？」
胤禛沒有理他，反而轉身慢慢走向茶桌，將空茶碗放進茶盤中，回頭一臉淡定地看著他。//百度搜索看最新章節//舒豦穬劇
胤禎奇怪地四處掃了一眼，糊塗道，「我這是在哪裡啊？」
「這裡是蕊珠院的後房」，胤禛冷冰冰地吐了一句。
「蕊珠院？」胤禎用力地甩了甩頭，依稀想起了一些，含糊著，「我記得今早入園來找額娘，好像才坐下沒多久，怎麼就睡著了呢？漩」
「你不是睡著了，而是被迷昏了」，胤禛俯身在茶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似是饒有興致地品味著。
可胤禎聽他這麼說，立刻叫了起來，「迷昏了？怎麼可能？」起身剛要穿上鞋子，卻覺得頭宛如千斤重，暈眩得又倒了下去。
胤禛漫不經心地呷了口茶，才道，「這就要問你早上都吃了什麼？喝了什麼？錈」
「我吃了什麼？」胤禎勉強撐著手臂坐直起來，回憶一下，「是那碗粥。我只喝了那碗粥。這麼說，是額娘迷昏了我嗎？不，這不可能，額娘怎麼會這麼對我？」
胤禛頓了一下，盯著茶碗中漂浮著的茶葉，喃喃道，「額娘到皇阿瑪那裡去了。顯然有些事情，她不希望你插手。」
「遭了」，胤禎掙扎著站起來，忍著頭暈，踉蹌地向門口奔去。
胤禛也沒去攔他，仍舊安然地坐在那裡，拿起茶壺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胤禎晃晃悠悠地剛走出幾步，就見德妃在白玉的攙扶慢慢走了進來。他忙快走幾步，迎上德妃，急聲道，「額娘，軒兒怎麼樣了？」
德妃驚魂未定地靠在白玉身上，輕歎著搖了搖頭。
胤禎以為軒兒已被定了刑，不顧一切地抓住德妃的胳膊，嘶喊道，「額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就那麼恨軒兒嗎？她從沒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你為什麼一定要置於她死地？……」
白玉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扯開胤禎的手，「十四阿哥，你沒看到娘娘她很不舒服嗎？你只顧著關心軒兒怎麼樣？就沒有想問問娘娘的身體嗎？」
胤禎愣了一下，這時才發現德妃的臉色煞白得厲害，趕緊扶穩了她，「額娘，你這是怎麼啦？我這就命人傳太醫過來……」
德妃無力地抬手搭住他的胳膊，「沒事。只是被驚著了。進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說著，胤禎與白玉一同扶著她進了屋內。
另一邊，胤禛從窗口望著院子裡的一切，冷峻的眼眸中洩出了少許的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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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的燭台上，跳動的火光被吹進屋子的晚風攪動得凌亂不堪，晃動的光影搖搖曳曳，宛如端坐床沿邊上的那個人此刻的心情。她一直靜靜地望著他掛滿汗珠的蒼白面容。他緊皺的眉宇間，那道深深的溝壑糾結著她滿心的愧疚。
秋蟬重新洗了條帕子交到她手中，可她始終癡癡呆呆的望著他沒有反應。秋蟬心疼地歎了口氣，躬下身，輕輕地為賽倫擦著滿臉的汗，撫上他的額頭，發覺仍舊有些燙。太醫說，服過藥後，這燒要到天亮才能退。可是瞧著賽倫痛苦的樣子，秋蟬實在不忍心看下去。匆匆擦過後，目光睇向軒兒，見她幾乎是一眼也不眨地守著賽倫，不禁鼻尖酸楚，好心勸著，「姐姐去休息吧，這裡由我照顧。你才從牢裡出來，這麼熬著，身子會吃不消的。」
軒兒茫然地點了點頭，可目光始終不離開他，靜默了好久，才輕輕道，「我終究是害了他。」
「姐姐別這樣自責，賽大人這麼做雖是極端了些，但除了這樣，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秋蟬起身抱住她，將她緊緊摟進懷裡，「姐姐，真正害了賽大人的不是你，是德妃。你要恨，就該去恨她，而不是你自己。」
「德妃？」軒兒瞳中閃出一絲恨意，「豈止是德妃，還有皇上。若不是他猜疑心這麼重，德妃也不會趁虛而入。」
秋蟬知道，她說的話沒錯，可是，心中記恨著皇帝的錯誤，那這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姐姐，你出來後，就直接來看賽大人了。是不是該回清溪書屋看一看呢。說不定皇上還在等著你呢。」
軒兒目光一凜，是啊，她還要和他好好算一算孰是孰非呢？她突然站了起來，用力地握緊了雙手，「秋蟬，替我好好照顧著賽倫。」秋蟬見她這彷彿要找人拚命似的架勢，生怕她做出傻事來，趕忙一把拉住了她，「姐姐，你可千萬別去頂撞了皇上。縱然你心裡再氣他、恨他。可他是皇帝，他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你可別……」
軒兒哪裡聽得進她的話，也不等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蟬擔心地看著她，又回頭看了看賽倫，心急道，「可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回到清溪書屋時，已經是半夜了。所有的房間都熄了燈，惟獨康熙的書房裡還有光照出。今夜，守在書房門外的不是小太監，而是李德全，他像是特地等在那裡，見到軒兒回來，立刻迎了上去，「賽大人可好些了？」
「他一輩子都不會好了」，軒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李德全尷尬地撇了下嘴，「其實，這事也怨不得皇上。你性子倔，不肯多解釋半句。那個賽倫，也不比你好多少，做起事更是不顧後果。皇上若想要治你們的罪，何故還要調查呢？他是要給你們個解釋清楚的機會……」
軒兒冷笑道，「原來，將賽倫逼到絕路上的是我，不是皇上啊。」
聽她這麼說，李德全臉色一冰，「我是好心勸你。你要是這麼想不開，那賽倫的一刀可就白挨了。」
「我不會讓他這一刀白挨的」，說完，軒兒徑直就走了進去。
李德全見她如此，無奈地搖了搖頭。
康熙坐在御案後，案角上依舊堆著滿滿的奏折，只是一向思維冷靜果斷的皇帝今夜卻有些煩躁不安起來，拿起一本奏折，打開看了幾眼，卻一個御批也沒有寫下，匆匆合上拿起另一本，如此反覆，竟是一點批折子的心思也沒有。心煩地端起茶碗，碗裡早就空了，剛要不耐地揚聲喚人進來，卻抬頭看到軒兒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一直靜靜地盯著他看。
他愕然地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掩飾得笑了笑，「你什麼時候來的？」
軒兒上前，將一碗新茶放到他的案邊，一語不發地看著他。被她這樣的眼睛看著，康熙莫名得有些心虛，匆匆低頭抿了一口茶，又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到底是習慣了她泡的茶？還是習慣她站在自己的身邊？
他仰頭看著她，對峙了片刻，最後只能沒轍地歎了聲，「好吧，朕即刻就命人為阮家翻案。這下你滿意了吧？」
軒兒沒有回應他，仍舊靜靜地站在那裡。
她的安靜，讓康熙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勉強忍下，又退一步，「朕會責罰德妃，明日就送她回紫禁城去。可以了嗎？」
軒兒輕輕地冷哼了一聲，還是不肯和他說話。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康熙狠拍了一下書案，氣道，「你氣性怎麼這麼大？難不成還想要朕向你道歉嗎？朕是寵著你，可你也別得寸進尺。」
軒兒也不畏懼他，反而走到御案前，冷聲道，「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奴才做的嗎？沒有的話，奴才就先告退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無視朕嗎？」康熙怒目瞪著她，「朕已經如你所願了，你還想怎麼樣？」
「皇上想怎樣就怎樣，奴才以後無話可說」，軒兒毫無感覺地向他跪安，轉身朝門口走去。
康熙急得幾步追上，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你跟朕說，你到底想怎樣？朕承認，這次是冤枉了你，可朕是皇帝，你一定要讓朕這麼下不來台嗎？」
「奴才哪敢啊。在皇上眼裡，奴才是個想關就關，想殺就殺，想哄就哄的玩具罷了。一個玩具怎麼會讓皇帝下不來台呢？」軒兒忍著眼中的淚，悲憤地回頭看著他，「可在奴才這裡，我是個有血有肉有心的人，我做不到大度得忘記皇上對我所有的傷害。讓我對皇上笑，哪怕是強顏歡笑，我都做不到。憑心而論，若是換做皇上，一次次的被深深傷害，您還能就當一切沒發生過，仍舊可以談笑風生嗎？」
康熙愣住了，她從沒有如此激憤地和他說過話。
軒兒趁機甩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康熙站在原地呆了很久，他當了四十多年的皇帝了，早就習慣了自己的話便是不可違逆、不可推翻的真理。他從不去考慮別人的心情，他只在乎這麼做的後果是否有益於他的權勢，他的江山，他的顏面。誰敢指責他？誰敢非議他？
而她，絕絕對對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當面向他痛訴的人。是他錯了嗎？是的，從賽倫揮下那一刀時，他心裡就已經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可他是皇帝啊，他不能錯，哪怕真是錯，也只能將錯就錯下去。然而心裡，一種無法遏止的懊悔真真切切地佔滿了所有的情緒。
回想這些年，他傷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這一刻，他突然有種即將要失去她的真實感覺。僅僅一天一夜的時間，沒有她在身邊，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那今後漫長的日子，他又要怎麼過？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徹底成為了他的習慣。哪怕她只是站在那裡，在他的眼中留下一個安靜的影子，他都會覺得那麼舒服，那麼輕鬆。
他回首，看著空蕩而冷清的屋子，堆滿了奏折的案台上是他日復一日所承受不完的重擔。他苦苦地一聲笑，果真是咎由自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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