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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94回 辭別 文 / 七月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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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該喝藥了」,軒兒端著藥碗悄悄走近床邊。【百度搜索會員登入】舒骺豞曶

    康熙迷迷糊糊間抬起眼,看到她已站在了身旁,不禁微微輕責,「你也受了風寒,怎麼不好好休息?本來身子就不好,這麼一折騰,豈不是又要拖上個把月才能養好嘛。」

    軒兒將藥碗放到床邊的小茶几上,俯身坐下,將他扶起來,邊在他身後墊上軟枕,邊面無表情道,「奴才賤命一條,哪裡享受得那樣舒服的日子,躺上一夜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康熙自然聽得出她還是心中有氣的,不由軟下心,「阮家的的案子已經平反了,你該滿意了吧。」

    軒兒忍不住撇了下嘴,輕哼,「可惜阮家已經沒有人了,年年清明,也沒有有人去為他們上墳掃墓。遴」

    康熙不滿地蹙了眉,「歷朝歷代,哪會沒有幾出冤案!朕也不是聖賢,你不要太過苛求於朕了。」

    「奴才不敢」,軒兒微低下頭,端起藥碗,「奴才這段日子失職,皇上沒有責罰,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奴才哪裡還敢得寸進尺。奴才喂皇上喝藥吧。」

    康熙坐直了身子,由她伺候著將一碗藥喝了。軒兒取出帕子,輕輕擦著他嘴角的藥漬。康熙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定定地凝視著她沉靜的臉,「瞧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這才半個月不見,又清瘦了不少。保」

    軒兒抬頭直視著他,見他鬢角的白霜又添了少許,「皇上最近也憔悴了些,是國事太累了嗎?還望皇上保重龍體呢。」

    「國事再難,也總有法子處理。但人心,一旦受了傷,卻不知該怎麼修補呢?」

    軒兒出神地望了他片刻,淡笑,「心,是人身上最脆弱的一塊肉,一旦傷了,豈是留疤那麼簡單的事兒。奴才想,與其那麼容易受傷,還不如換一顆鐵打的心,自此便無堅不摧了。」

    康熙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苦笑道,「不用換了,以後,朕會好好呵護這顆脆弱的心,再也不會傷她。」

    心中暗暗地一聲冷笑,她自然是不信他說的話,可臉上還是要露出一幅感激的表情,輕輕地笑了,「奴才以後會小心,再也不讓這些誤會成為有些人可以大做文章的籌碼。」

    康熙無奈地鬆開手,歪靠上軟墊,「德妃這次也是好心,只是有點心急了。賽倫的傷好些了吧?等他痊癒,還是讓他回太醫院來,就做他師傅當年的差事吧。」

    「太醫院的院判嗎?」軒兒微笑,遞上香茶給他,借此壓住口中的苦味。

    康熙呷了一口,又問,「不好嗎?」

    「賽倫的年紀畢竟還輕,醫術上的造詣尚欠火候。若是皇上想抬舉他,還是再等幾年吧,也少了那些眼饞之人的流言」,軒兒起身,將茶碗與藥碗一同收拾進托盤中。

    這時,登登登……

    送信的太監匆匆奔進清溪書屋,將從江南送來的奏報呈到候在內閣門口的李德全手中,李德全接過,進了內閣,又遞到皇帝那裡,康熙展開一瞧,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胤祀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見到皇帝如此高興,軒兒也猜得出,八阿哥在江南辦的那件棘手差事,一定是順利完成了。

    「李德全,準備筆墨,朕要親自寫旨,給胤祀嘉許」,康熙顧不得仍是病中,掀開被子便下了床。

    李德全立刻上前,伺候著皇帝更衣。軒兒知趣地端起托盤,又悄悄退出了房間。

    想到八阿哥就要回京了,本就暗流湧動的暢春園怕又要揚起急風急雨,軒兒就不能放任自己再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她必須盡快振作起來,後面的路只會更艱難,她需要步步為營,不允任何閃失。

    ……………………

    馬車穩穩地停在八貝勒府的門口,胤祀一臉輕鬆地下了車,一直等在那裡的八福晉見心心唸唸的夫君終於回來了,顧不得身份,搶先迎了上去,眼中已是淚光點點,「你終於回來了。」

    胤祀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微笑,「瞧你,我不過才走了三個月,你這樣,倒像是三年未見似的。」

    八福晉被他說得臉上羞澀,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邊,「你這一去三個月,只寫了兩封家書回來,怎能不讓我惦記!」

    「哦?你是埋怨我寫信少了嗎?」胤祀玩笑地撥了一下她的耳垂。

    八福晉臉上的緋紅立刻更濃了,嬌嗔地輕拍著他的胸口,小聲,「大門口的,你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嘴上雖是這麼說,可心裡是歡喜得緊,得意地仰頭,白了侍立在旁的側福晉梅嫣一眼。

    梅嫣自然也不甘落後,上前一步,柔聲道,「貝勒爺一路風塵辛苦了,妾身已命人備好了洗澡水,不如先進府沐浴更衣。用膳時,再與姐姐好好敘話一番。」

    胤祀衝她點了點頭,「梅嫣就是體貼,想得最周全。」

    八福晉頓時黑了臉,「難道就她做事最得你的心嗎?我巴巴盼著你,日日望你辦事順利。這些小兒女的事情上,自然是沒有側福晉花心思了。」

    胤祀無奈地撇撇嘴,女子間的爭風吃醋,他最是懶得理會,擺手道,「我累了,一會兒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不到你們那兒去用膳了」,說著,丟下兩人,自顧自地進了府。

    丈夫才回家,卻遭到一頓冷落,若是在從前,這種事情是萬萬不會發生的。八福晉將一肚子的氣都發洩在了梅嫣身上,狠狠地剜她兩眼。梅嫣習以為常,也不理會她,尾隨胤祀也進了門。

    隨侍的丫頭見大福晉氣成這樣,好心勸著,「為那種人生氣,福晉不值得的……「

    話未說完,八福晉已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我的事兒,也是你能管的嗎?」

    丫頭一臉委屈地捂著臉,諾諾地不敢再說什麼。

    進了書房,坐在熟悉的書案前,胤祀才長長地舒口氣,女人間的劍拔弩張一點也不比朝堂上的輕鬆。他揉揉眉心,不讓自己再為這種事情煩心,接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呢,揚聲喚來隨從,「去把賽倫叫來。」

    「是」,隨從應聲去了。

    胤祀從多寶閣中的一道暗格裡,取出了一隻錦匣,匣中藏著一個白瓷小瓶。他把瓶子握在手心裡,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

    夜色降臨的時間,賽倫才騎馬到了貝勒府,抬頭望著曾進出過無數次的朱漆大門,心想這將是他最後一次以八阿哥親信的身份走進去,自此,他便再也不是這道門後歡迎的人。他下了馬,深深地吸了口氣,八阿哥自然不會輕易地放過他,他心裡已做好走不出這道門的準備。

    「賽大人,請」,隨從引著他朝八阿哥的書房走去。

    書房內已備下了一桌酒席,胤祀早等在那裡。賽倫推門走進去時,見胤祀正一臉笑意地向他招手,「來,到這裡坐。」

    賽倫恭敬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賽倫最近可好?」胤祀抬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賽倫受寵若驚地欲勢就要站起來,胤祀搭上他的肩膀,又把他按了下去,「今日,咱們不是主僕,而是朋友。朋友間喝酒,不需要這麼多虛禮。來,乾杯。」

    賽倫猶豫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胤祀抓起壺柄,再次為他倒了一杯,忽然聲調低沉了起來,「你我,恐怕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同席飲酒了吧。」

    賽倫看著他為自己倒滿酒,沉默了片刻後,竟起身跪了下去,「主子對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本該誓死效忠。只是,軒兒為替我師傅一家翻案,險些送了性命。她的恩情,我也必須要還。」

    胤祀自飲了一杯,慢慢道,「我也聽說了宮裡發生的事情。唉,賽倫,你本有大好的前途,可是一個『情』字卻徹底把你困住了。」

    賽倫苦笑著低下頭,「我賽倫是念恩之人,別人待我好,我便還之十倍。既然,八阿哥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那麼,我也不用再多說了。背棄主子,本就是我忘恩負義,主子若要我這條命,我無怨無悔。」

    胤祀又飲了一杯酒,苦澀道,「我自問,待你不薄啊。你告訴我,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你要背棄我呢?」

    聞及此,賽倫鄭重地向他磕了一個頭,「主子厚待奴才,沒有主子,奴才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主子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只有奴才自己。主子就像是那高高在上、浮在天邊的雲,是遙不可及地虛幻。而與軒兒在一起,卻讓奴才覺得很真實,無論是笑與哭,都是真真切切地。」

    話雖說得婉轉,可胤祀卻字字聽得明白,他這些年來,從不以真心待人,時時皆戴著一副虛偽的面具。不是他不想以心換心,只是付出的太多,終究也會傷得太多。這樣的教訓,他從小就已經領受得太多了。回想幼時,在延禧宮的點滴,他痛恨那些人對他與大阿哥的厚此薄彼,明明討厭至極,卻不得不面對每個人露出最天真的假笑。

    他苦笑地再次飲盡一杯酒,他若是以真心待每一個人,恐怕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無聲了良久,他終於開了口,「你只要答應我,今後決不為老四辦事,我便讓你走。」

    賽倫一愣,目光不由瞟過桌上那杯特意留給自己的酒,不敢相信,「我若答應,八阿哥真地肯放我走?」

    胤祀冷哼一聲,「說到,做到。」

    聽罷,賽倫用力地點了點頭,「賽倫餘生,決不為四阿哥辦差。」

    胤祀歎了口氣,「你走吧。」

    賽倫最後再向他磕了一次頭,起身,慢慢地走出了書房。

    胤祀端起了為賽倫倒的那杯酒,揚手灑在了地上,喃喃,「多年主僕,就當你我兩不相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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