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5回 出手 文 / 七月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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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的天氣，地處西郊的暢春園也難免悶熱，林間蟬聲震天地叫著，吵得人心煩躁動。//百度搜索看最新章節//舒骺豞曶
胤祀穿著一身整齊的官服，即便走在陰涼的長廊裡，不一會兒，臉上還是掛滿了熱汗，時不時地掏出帕子擦拭著。好不容易走到九經三事殿前，官服裡的內衣已經被汗濡透了。等候間，慇勤的太監忙奉上祛暑的冰鎮梅湯給他，他雖怕熱，卻也不敢多喝，只是小口抿了幾下，勉強去去心頭的火氣。
這時，軒兒捧了時令的水果過來，瞧見他站在門口，不禁莞爾一笑，「聽說八阿哥在江南辦的差事極順利，奴才這給您道喜了，皇上待會重賞您時，可別忘了奴才。」
冤家路窄，胤祀見她第一眼，心裡的火才撲下去，即刻就又冒了出來。惱歸惱，卻仍舊笑臉迎人，「這是自然，我能得到這樣的機會，還全靠了軒兒姑娘的幫忙呢。果然，這枕邊風比什麼風都好吹。」
聞及此，軒兒臉色一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再不理他，轉身就進了殿中遴。
她前腳才進去，李德全後腳就邁了出來，請了胤祀進去面駕。
胤祀又整了整官服，輕步隨著他走了進去。殿中的窗戶都已垂下竹簾，蔭涼涼的感覺立刻讓他覺得清爽起來，向康熙行過禮後，便把手上的一道折子呈到了皇帝手中。
軒兒站在御案邊，正在為康熙換茶，無意間瞄了一下那折子，原來是張名單，不禁好奇地又看了幾眼，這才看清，這就是胤祀此次南下辦的差事，名單上的十幾個人，最小的官階也在正五品以上，均是貪官污吏，私吞的銀子不下百萬兩。軒兒暗暗咋舌，這上百萬兩的銀子夠多少百姓的吃穿啊箔！
康熙看著折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所有人都處置了嗎？」
胤祀沉聲道，「多數已被抄家，貪下的銀子盡還國庫。」
「多數？」康熙的目光從折子移開，看著站在下面的胤祀，微微不滿道，「怎麼？還有落網之魚？」
「是」，胤祀不慌不忙地又從袖口掏出一道折子，「還有一個人，兒臣不知要如何處理，需請示皇阿瑪的意思。」說著，就將折子呈了上來。
康熙奇怪地打開一瞧，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曹」字，心中不由一震，仔細一讀，江寧曹家貪污的銀子也不是小數。「這件事，朕會看著辦」，康熙把折子合上，目光冷靜地看著他，讓胤祀看不出皇帝絲毫的情緒。
可是，這才只是個引子，胤祀還準備著後話要說，「兒臣在調查江南的**官員時，發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哦？」康熙好奇地問，「是什麼？」
「兒臣在收繳的賬本上發現，他們每人每年都有十幾萬兩銀子流入京城中，並且都是存進同一家票號」，胤祀故意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眼康熙，才又繼續道，「而這家票號是由太子的心腹經營的。」
「是嗎？」康熙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太大的驚訝。康熙知道，胤祀不是個憑空亂說的人，這麼一來，倒是顯出胤礽與江南**案有關聯。他不動聲音地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這次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一歇。」
話已至此，胤祀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反正該說的已經說了，他不信康熙偏袒太子到連這種結黨營私的事情也能容忍。接下來，他就坐等皇帝會做出什麼反應。行了禮，慢慢地退出了九經三事殿。
待胤祀離去後，康熙忽然一把抓過案上的折子，狠狠地摜在地上。軒兒站在一旁，被他這麼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軒兒是知道胤礽與曹家的關係，可沒想到，他與江南那麼多官員都有關係。軒兒不便一上來就替胤礽說好話，只好默然走過去把折子拾起來，輕輕放回到案邊。
「剛剛胤祀的話，你也聽到了？」康熙寒著一張臉，即噴而出的怒火，令誰瞧了都只想即刻躲得遠遠的。
別人經歷得少，可軒兒卻是見多了他發怒的樣子，反而平靜地端起剛換好的新茶遞到他手中，「大熱的天，皇上額頭上都冒出汗珠子了。俗話說心靜自然涼，皇上先喝口茶靜靜神吧。」
「朕還能靜下神？早晚要被這臭小子氣死！」康熙氣呼呼地罵了一句，可還是抬手接過茶碗，大口喝了幾下，半碗茶都喝光了。
軒兒見他如此，忍不住輕笑道，「向來慈父多敗兒，太子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皇上不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康熙放下茶碗，抬頭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倒是朕慫恿他去結黨營私啦？」
這不是賭氣話嘛！軒兒當然不能順著他的氣話往下說，取過一把折扇打開，邊為他扇著，邊好聲道，「皇上之所以生這麼大的氣，是不是也是因為涉事的人是太子，而不是其他的阿哥？試想若是其他阿哥，皇上還不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吧。」
一句話正是說中了他的心結，他撇撇嘴，一時再也說不出什麼狠話來，再次把那道折子拿過來，默念著十幾位江南大員的名字，其中更是有自己的深交，一方面不捨重責胤礽，一方面又不忍嚴懲老友。他一向自持公正嚴明，可又怎麼能沒一點私心呢？頭疼地掐掐眉心，竟真不知該怎麼處置了。
軒兒靠近半步，為他揉按著太陽穴，也不去主動插話，只讓皇帝靜靜地閉目養神，自己尋思這件事怎麼了結。軒兒知道，此刻還沒到曹家遭禍的時候，曹家無事，胤礽自己也會平安。眼下最讓她擔心的反而是胤祀這個人，他是絕不放過一個機會要為自己剷除障礙啊。果真，對這個人是一刻也不能放鬆。
晚上，康熙特地將胤礽叫到清溪書屋共同用晚膳，軒兒知趣地退了出來，此刻正是他們父子交心深談的時候，她不便站在一邊。只好一直等待著，直到入了夜，胤礽才一臉沉重地走了出來。
軒兒立刻迎了上去，「太子，夜深了，路上不好走，奴才點盞燈送你回去吧。」
胤礽輕輕地嗯了聲，軒兒提了一盞宮燈，陪著他朝無逸齋走。
一路上，彼此各懷心事，沉默良久。軒兒接著燈光，微微揚頭看著他，見他凝重的眉宇間壓著一股愁雲，她不禁輕輕歎了一聲，四周掃了一眼，見無人，便低頭吹滅燈火，拉著他朝一處僻靜的假山後走。
胤礽知道她有話要說，便任憑她拉著自己，直到假山後，才沉聲開口，「你已經知道了吧？」
軒兒點了點頭，「太子打算怎麼應對呢？」
胤礽冷哼，「既來之則安之。」
「真的嗎？」若是如此，軒兒反而不會擔心了，可她看得出，胤礽已經蠢蠢欲動了。胤礽的心思遠比不上胤祀的謹慎，他動作越多，反而越會遺留下破綻讓胤祀去抓，這下，正中了胤祀的下懷。軒兒不安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太子，八阿哥這麼做，就是等著你出手呢。你千萬不能中他的計，以奴才對皇上的瞭解，他不一定會對這件事大發雷霆，太子何不靜觀其變呢。」
「以你對皇阿瑪的瞭解？你又對他瞭解多少？你若真的瞭解，皇阿瑪就不會懷疑你，把你關進牢裡，差點殺了你！」胤礽口吻激烈，眼神中也透出一股寒意，「他不信任何人，他也不會護著任何人。凡是讓他覺得不痛快的人或事，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軒兒吃驚地看著他，不知道剛才在清溪書屋發生了什麼會讓他如此的激動，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撫他的情緒，「無論他做過什麼讓你傷心的事，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他對你的疼愛，是眾所周知的……」
「眾所周知？」胤礽冷笑著推開她，「我才不稀罕。我寧願他待我像待其他那些不受他喜歡的阿哥那樣。就像十二弟，從小被養在慈寧宮，遠離他的視線，反而要比我開心得多。」
軒兒一時無語，確實，胤裪雖不受康熙重視，反而卻因禍得福，活得最為輕鬆自在。
「軒兒，你每天陪在皇阿瑪的身邊，不會累嗎？這一日日的，你是怎麼熬過來的？你教教我，要怎麼做，才不會被皇阿瑪壓得喘不過氣來？」胤礽疲憊地靠著假山石，似乎連空氣都沉重而壓抑。
面對他的問題，她要怎麼回答？累嗎？她當然累，身與心都已經疲憊不堪了。她苦笑著，沒有去直接回答他，卻反問他，「太子很想當皇帝嗎？很想站在最高點，頭頂上再也又沒人壓著嗎？」
這種直白而僭越的話，在胤礽聽來卻沒有一丁點的震驚，反而是會心地對她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你最懂。我現在活著，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當皇帝。」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可聽到他的話，軒兒的心裡卻生出一絲疼惜，等到將來他失去儲君的資格時，那豈不是要生無可戀了嗎？「太子，你信我，皇上一定不會在這件事上對你追究的，頂多是小懲大誡。你沒必要急於對八阿哥動手。」
「不是我想對付胤祀，是他一直揪住我不肯放手」，胤礽迴避開她的眼神，轉頭望向假山外面，「軒兒，現在已到關鍵時刻，我不能讓胤祀的勢力再次翻身。一旦他重新在皇阿瑪那裡得勢，就再也不好對付了。」
軒兒看得出，他主意已定，想要說服他是不可能了，「並非是我小瞧了太子的能力，只是八阿哥實在陰險，我擔心太子難免會再中他的詭計，萬事還是從緩為好。」
「你當我胤礽是那麼好欺騙的嗎？」胤礽嗤然，起身走出假山石，「你等著瞧吧，這次，我會讓胤祀好好得到教訓。」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融入了夜色中。
軒兒望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裡的不安卻越加強烈起來，不行，她決不能放任此事不管，看來，她必須找機會告訴胤禛，此時，只有他能幫著胤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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