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00回 交易 文 / 七月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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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華蓋馬車緩緩地停在了暢春園的大宮門外，候在門口多時的軒兒迎了上來，親自扶著宜妃下了馬車。舒骺豞曶身後的宮女們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們，而宜妃與軒兒二人也不乘轎，只是慢慢地朝著承露軒走去。
「這次胤禟能從牢裡出來，多虧了你」，宜妃向她點了點頭，在她面前收起了妃子的架勢，反而親暱地挽著她的手，淡淡一笑，「你為本宮做的，本宮會記在心裡，將來絕對有你的好處。」
這好處是什麼？軒兒與她心照不宣。只是眼下，還不是徹底放心的時候，軒兒不留痕跡地環視了周圍一眼，壓低聲音道，「皇上只是准許九阿哥待罪養病，等日後刑部查清所有罪證，還是要重懲九阿哥的。娘娘應該盡快想個法子，讓九阿哥能安安心心地養病才是。」
宜妃輕輕「嗯」了聲，也小聲道，「我來的路上，遇見了胤祀。他向我保證，一定會救出胤禟。畢竟我兒子這些年為他做了不少事情，他要是只顧明哲保身，就實在太狼心狗肺了。」
聽她這麼評價胤祀，軒兒不禁嘴角暗暗抿上一絲冷笑，對於胤祀而言，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現在他還沒有放棄九阿哥的原因，不就在於這利用的價值還沒有用盡嗎？至於胤祀會用什麼法子救出胤禟，軒兒卻毫不擔心，反正，只要她知道，九阿哥最後會平安就行了彗。
陪著宜妃來到承露軒，才進了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不滿的斥罵聲，「這麼苦的東西，你竟然拿給我喝！」
九福晉董鄂氏軟言勸著，「這是許太醫開的方子，你在牢裡受了寒氣，若是不驅一驅，將來會做下病根的。」
「我已經一肚子的火氣沒處撒呢，你還讓我喝這麼補氣的東西，難不成要把我肚子裡的氣補地衝破了才成」，九阿哥揚手猛地推開藥碗，可用勁太過，竟將冒著熱氣的藥湯全推撒在了九福晉的身上貝。
九福晉被燙得忍不住叫了一聲，胤禟見狀也是一驚。
「胤禟，你這是幹什麼啊？」宜妃怒氣沖沖地進了門，心疼地趕緊命宮女去給九福晉換衣服，擦藥膏。
胤禟自知心虧，也不敢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地領受著額娘一頓說教。
軒兒在一旁瞧著，忍不住笑了笑。這些向來目中無人的大爺們，只有在自己額娘面前才會乖得像小貓一樣。望著九阿哥那張總是見了她就恨不得要吃了她的臉，此刻，那上面竟掛滿了孩子似的委屈與無辜。
「…………你如今闖了這麼大的禍，大家都忙著想法救你，你居然還拿自己的福晉撒氣……」
「額娘」，胤禟撇撇嘴，很丟臉地仰頭看著她，眼角餘光卻瞄見軒兒正在偷笑，瞬即變臉地陰了下來，對軒兒怒聲道，「你笑什麼笑？別以為你讓我離開地牢，我就會感激你……」
話沒說完，宜妃已經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氣道，「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還會不會分清好壞人啊？別人讓你做什麼，你就像頭蠻牛往前闖，你也不想一想，一旦出事，追究起責任，全都是你的過錯，和別人半點關係也沒有。你以後長點心眼，凡事多想想自己，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有那份閒心思去給別人做事。」
軒兒趁機插話道，「宜妃娘娘說得是啊。雖說手足至親，但斷手斷腳起來，那才叫真是疼啊。」
胤禟滿不樂意地撇開臉，不去看她們，「你們別挑撥我和八哥的關係了。我為八哥辦事，不是因為他收買我，給了我什麼好處。而是他是唯一待我如親兄弟的人。即便是與我同母的五哥，平日裡也說不上幾句話。大家都忌諱著皇阿瑪，怕會留下『結黨』的口舌給別人，兄弟之間相互疏遠著，哪還有什麼親情可言。只有八哥，不畏那些流言，照應保護著我們這些弟弟。試問，這些阿哥中，有哪個人能做到八哥這樣。」
宜妃一愣，她從沒聽胤禟說過這樣的話。成年的阿哥們為避嫌會彼此保持距離，不親近，這在京中已是尋常。而她也時常教導五阿哥不要常常與九阿哥走動，可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反而會讓自己的孩子覺得孤單，體會不到親情的溫暖。
宜妃俯身坐在床邊，摟住了胤禟，心疼道，「傻孩子，身在帝王家，就注定了沒有尋常百姓可言的親情了。誰讓你是皇子呢！有無數雙的眼睛盯著你，一旦你出點差錯，就有可能萬劫不復。額娘是怕你出事呀。」
「額娘，你放心，八哥一定會幫我的。過不來幾天，我就會沒事了」，胤禟躺在他額娘懷裡，亦如兒時那般，享受著母親懷中的溫暖。
「但願如此吧」，宜妃不敢絕對地放心。她與惠妃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姐妹情，不也是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嘛，更何況是前庭與權勢相連的兄弟情，哪個也不牢靠啊！
軒兒見他們母子情深，就知趣地悄悄退出了房間。出門時，正瞧見偏堂裡宮女在為九福晉的手敷燙傷藥。軒兒與九福晉也算是相識的，當年八福晉過壽，九福晉與十福晉，還有十四福晉都在。當時，九福晉幫著八福晉對側福晉梅嫣也說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話，軒兒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她不禁走過去瞧了一眼，見九福晉的整個手背都泛起了紅，「九福晉的傷不要緊吧？我那裡有太醫院秘製的藥膏，我去拿些來。」
九福晉忍著痛，對她微微笑道，「不用勞煩了，也不太嚴重，敷上藥，已經好多了。」
「那我先告辭了」，軒兒轉身，正要離開。
「軒兒姑娘，請留步」，九福晉忽然站了起來，「不知道有沒有空隨我在園子裡走一走。」
軒兒知道她是有話要說，點點頭，扶著九福晉走出了承露軒。兩人沿著後湖岸邊，悠然地走著。走了一會兒，九福晉一直遲遲不說話，軒兒終於按捺不住，挑先道，「今年的夏天似乎沒有往年那麼熱了。」
「是啊，不僅不熱，還總是覺得身上寒嗖嗖的」，九福晉漫不經心地附和了她一句。
軒兒側目看了她一眼，會心一笑，隨口道，「都說『時勢造英雄』，依我瞧，『時勢也能造就女英雄。」
「哦？」九福晉停下腳步，頗有興致地問，「此話何解呢？」
軒兒半瞇著眼睛，沉吟道，「相公重情義，而輕性命。娘子自然要多籌劃，保周全啦。」
九福晉抿嘴笑道，「怪不得皇阿瑪那麼喜歡你，軒兒姑娘真是聰明絕頂啊。」
軒兒輕嗤了一聲，臉色微正道，「九福晉邀我出來，不僅僅是散步這麼簡單吧。九福晉有話，不妨直說。」
「軒兒姑娘是聰明人，那我就不繞彎了」，九福晉也斂起笑容，嚴肅道，「我自打嫁給胤禟，就很明白他與八阿哥的關係。可我從小就聽阿瑪講朝堂上的事情，很清楚，這兄弟之間的感情再深厚，一旦出現利益上的衝突，還是會六親不認，甚至會鬥得你死我活。胤禟雖然有些小聰慧，可對八阿哥卻是一根筋兒，我是怕有一日，我最不想見到的事情會發生。所以，這些年，我極力討好巴結著八福晉，拉緊與八貝勒府的關係。」
軒兒冷嗤道，「可是這一次，八阿哥沒有立刻出頭幫九阿哥，讓九阿哥受了幾日牢獄之災，讓九福晉有了幾分寒心，對嗎？」
九福晉一笑，「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沒錯。我就是寒心，雖然知道八阿哥最後肯定還是會幫著我丈夫。但隔了這幾天，我就不信八阿哥的心裡沒有動過幾分棄卒保車的念頭。」
「八阿哥心裡想些什麼，我猜不透。不過，九福晉盡可放心，九阿哥這次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這次會平安，那下次呢？」九福晉急道，突然一把用力抓住了軒兒的手，「我很明白，八阿哥不過是拿我丈夫當馬前卒使，早晚有一天，當他認為我丈夫沒有利用價值時，會毫不猶豫地丟棄掉。」
軒兒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看待事情這麼尖銳，忽然間，她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試探道，「九福晉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呢？你也該知道，我和宜妃與九阿哥都沒什麼交情，你若是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我都不會答應的。」
「自然是我能幫到你，你才會幫到我啦」，九福晉神秘一笑，驀地低聲道，「八阿哥府的側福晉梅嫣，是你的人吧？她進府後，千方百計地對付著八福晉，依我看，不僅僅是爭寵這麼簡單的事情吧。」
軒兒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那九福晉的意思是？」
「我與八福晉的關係，你也該明白，若是想要對付八福晉，我倒是可以幫一幫你和梅嫣」，九福晉臉上已露出一抹不善的笑意。
「九福晉真是眼明耳聰啊，什麼都瞞不過你」，軒兒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笑道，「那九福晉希望我做些什麼呢？」
「自然是要保我丈夫周全啦。若要勸胤禟放棄追隨胤祀，這不是一時就能做成的。我會慢慢地去勸，不過，這期間，我希望胤祀對胤禟的依靠不會減輕，甚至是越來越離不開更好。」
軒兒又有些糊塗了，「既然想要擺脫掉，為什麼又希望離不開更好呢？」話才出口，她又尋思明白了，九福晉這是等著有一日能主次顛倒，九上八下呢。
九福晉見她這神情，知道她已經想通了，便笑了笑，「軒兒姑娘覺得咱們這筆交易可好？」
「當然是好極了」，軒兒同意地點頭，「只是怕有一日，若是九阿哥知道了你的所為，會恨死福晉你呢！」
九福晉聞言，臉色微微一暗，「我會說出今日這話，全是對軒兒姑娘有著絕對的信心。軒兒姑娘不會跑到胤禟面前去出賣我吧？」
「當然不會啦，出賣了九福晉，我也沒有什麼好處啊」，軒兒笑意濃濃，「況且，我很欣賞九福晉對自己丈夫的這份良苦用心呢。你放心，八阿哥會離不開九阿哥的，他們可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呢！」
「是麼？」九福晉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其中的變數太多了，誰也說不准將來誰得勢，誰失勢，靠著別人，終究不如靠著自己穩妥。」
軒兒笑看著她，有些好奇，這歷史上的九福晉與九阿哥的關係是怎樣的呢？怕是不好吧。要是九阿哥會聽自己福晉的話，何苦最後受到胤祀的連累，連死都死得不體面。
九福晉見她似是想著什麼出神，用手輕輕扯了她一下，「軒兒姑娘，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軒兒忙搖頭道，「沒有啊。我一個奴才哪有福晉的大智慧啊。我只是覺得快到中午了，該回清溪書屋伺候皇上用午膳了。」
聽她這麼說，九福晉立刻鬆開她的手，「可不是。這一上午，你都在為胤禟的事忙碌著，我就不耽擱你了。至於咱們談的那件事，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我是很上心的。」說完，沖軒兒笑了笑，轉回身，又往承露軒去了。
軒兒目送著她的背影，臉上就不自禁地流露出幾許期待的笑容，很想瞧瞧，如果八阿哥的後院著起了大火，他會是怎樣一個灰頭土臉的樣子。想想，都覺得很可笑。乾笑了幾聲，也朝清溪書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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