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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046章 喝鹽鹵的悲劇 文 / 煽情教授

    何仙客回到何書記家,彌留之際的伯母想吃一頓豆腐腦,哎【師道官途046章節】!早說啊,學校的豆腐腦早壓成豆腐塊了。自小伯母就很疼他,何仙客的爸媽死了,伯母一直把他當親兒子待。外面不知曉的,都認為何仙客和何瑋是親兄弟呢。為了盡孝心,何仙客從學校偷了些黃豆和鹽鹵,準備做豆腐腦。

    何仙客趕著騾子磨漿,何玉蓮穿著一身軍用大衣哭喪著臉回來了。

    「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何仙客一邊趕著騾子一邊打招呼。

    「你姐夫出事了。」何玉蓮說著要哭。

    「出什麼事了?」何仙客填好了磨眼裡的黃豆走下磨道問。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都是你惹得好事!」何玉蓮看看兄弟本想發一頓火,但想到他也不容易,沒了城裡的前途不說,連黃曉槐也離他遠去了。讓尨海鳴東山再起只有尨海燕親自出面了,但她們姑嫂關係非常緊張。何仙客既是參與者,也是尨海燕的朋友,讓他們進一趟城或許尨海鳴有救。這是她匆匆回家的目的。

    「好兄弟,你跑回來完事了。可坑壞了你海鳴哥。」何玉蓮著急地說。

    「大不了又兜回來了。」何仙客趕著騾子說道,「退後一點,別讓騾子碰著。」

    「鋼管、玻璃和籃球都你們做的,只要你勸勸尨海燕找找龍永圖,你們準沒有事的,反而救了你海鳴哥。」

    「誰救我啊?黃曉槐都不理我了!要不你先去說和說和。只要她對我好,我坐牢都中!」

    「好兄弟你就別逼我了。我喝鹽鹵的心思都有!只要幫海鳴走過這個坎,將來姐給你說一個城裡的。」何玉蓮一滴清淚就掛在臉上了。

    「我做夢都想進城呢。但龍大河不出場,誰也請不動尨海燕。」何仙客一句話引導了何玉蓮。何玉蓮頓時笑容綻放轉身就走。

    「別走啊!幫著做豆腐。」何仙客喊也無用,因為何玉蓮早跨出門檻走了。

    何玉蓮回城把家底子翻了個底朝天,準備好一個厚厚的一個袋子,然後打扮了一番,過午來到了槐樹園。

    何玉蓮和龍大河談了一會,就扯到尨海燕身上了,「我覺得你和尨海燕不合適,你不過是她的過客。他二哥把她介紹給龍書記了。大河,這三萬元夠你建房、說親、提干用的了。」何玉蓮見龍大河一句話不說,繼續勸道,「大河,你從一匹騾子發展到今天,多虧龍永圖的支持。他為什麼要支持你,因為他也愛尨海燕。你有了這一筆錢的支撐,等於有了尨海聲、尨海鳴還有龍永圖的權勢前景,以後轉為國家教師,當一個科長、局長水到渠成。如果你拒絕這筆錢,等於和龍永圖樹敵。那麼,你的前途,你的管路必然艱辛。」

    龍大河聽到這裡火了,把錢推到一邊,問道:「你的海燕妹妹就值這三萬元?你為什麼給我錢?再說了,她要和龍書記成親和我龍大河什麼關係?」

    「因為她迷上了你,現在只有你去勸勸她。」

    「你讓我勸她嫁給大二十多歲的男人?別說,她也算槐樹園的校工,就是陌路人我也不會幹這傷天害理的事情?」

    「別生氣!尨海燕也算得上大家閨秀,龍永圖是一縣之長,而你只是一個民請教師,靠你單槍匹馬打不出天下,何況你的敵人是龍永圖。大河,放棄吧。」

    「民請教師怎麼啦?民請教師也有做人的尊嚴。古往今來,成就一番事業者無不靠個人奮鬥。幾千年前就有人振臂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邦出身草莽,朱元璋發跡江湖。我雖然失去一次進城的機會,但我相信靠我草根式的奮鬥照樣可以成功;而不像有些人投機鑽營,把不是自己的攬到自己的身上,到頭來照樣沒有好結果。」

    「講得好!從理論上講,成就的巔峰上並不完全拒絕草根英雄,但問題的關鍵是草根能否修身治國,避開個人奮鬥抓住機遇改變人生、笑傲人生?我知道你或者你的學校都需要這一筆錢。」

    「是的,你說的也不錯。我多麼想有一筆錢給爺爺換一個好房子,讓爺爺吃好。我也想穿得英俊瀟灑,有一輛自行車上下班。我多麼希望我的學校寬敞,槐樹園的孩子們不至於因交不起幾元錢的學費而放棄上學的機會。但是我絕對不會像有些人出賣自己的靈魂或攀緣權貴——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之上。這錢尨老太和尨海燕都送過,我沒有接。今天你再送來,拿回去吧。」

    何玉蓮被氣得胸膛起伏加劇,小白臉變得蠟黃,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龍大河如此不識抬舉,對那袋子錢不屑一顧。她說,「現在你和海燕都年輕,將來她明白過來還愛你嗎?……」

    「你放心,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我答應你除了工作我不再和尨海燕來往。」

    「你勸勸她。」何玉蓮抱起那個錢袋子,再三乞求,「尨海鳴能不能官復原職全指望你了。」

    「那是她的事!我希望你馬上離開這兒,趁我還理智清醒,你馬上——」龍大河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何玉蓮被龍大河的骨氣征服了,她甚至後悔自己當初嫁給了尨海鳴。與其和尨海鳴陰陰暗暗地活一生,倒不如跟龍大河光明正大地愛一天。她感到尨海燕能嫁給龍大河這樣的男人是一種幸福,她對尨海燕所做的一切突感到一種負罪感【師道官途046章節】。她對不起龍大河,也對不起尨海燕。然而,當想到丈夫的政治前途,想到自己的命運,她不得不這樣做。她出屋的時候,與剛進屋的尨海燕碰在了一起,但是她沒有勇氣去勸她為了二哥去找龍永圖。

    何玉蓮也不知何怎樣回到婆家,見了尨老太淚流滿面、撲通跪下,抽泣地說:「媽!我知道你不願接受你的兒媳婦。但我是為了尨海鳴……」

    「天塌下來了?還是地陷下去了?」尨老太這話問得很果斷、很沉著。當年日本鬼子進大院的時候,她臨危不懼保護革命同志的情景歷歷在目。

    「尨海鳴完了。」何玉蓮說。

    「什麼完了?起來說。」尨老太最看不慣她這個樣子,但為了兒子還是極有耐心。

    何玉蓮起來,把尨海燕唆使何仙客以尨海鳴名義騙取鋼管、偷了培訓學校的玻璃和籃球的事一一說了。

    「那是你娘家何仙客不檢點,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海燕妹妹的不對?」

    「媽!你不知道黃龍槐為了曉槐妹妹疏遠何仙客,開除了何仙客不說,又反映到龍書記那裡。正值政府班子調整,那個黃龍槐就超過了尨海鳴當了分管教育的副縣長。」

    「哪你大哥呢?」尨老太突然想到了尨海聲的處境。

    「說是另有重用。大哥也真是沒有,眼看著二弟不管不問,任由他們欺負。」

    何玉蓮抬頭觀察婆婆的表情。

    「怎麼又怪罪到你大哥身上?你們到今天,就是你們沒有容人之量。」

    「媽!你不管了?」

    「我怎麼不管?海鳴是我的兒子!你說我怎麼管啊?」

    「我看只有小妹這親事了。如果和龍永圖定了,海鳴就無事。」

    尨老太猶豫了一會說:「你把她喊回來,估計在槐樹園瘋呢。」

    何玉蓮騎車去槐樹園,路上聽幾個娘們在嘰嘰喳喳地搗鼓:

    「真沒想到啊!龍大河堂堂七尺男子竟然管不了自己的女人?」

    「那狼性豈能龍大河一人服侍得了?」

    「眼裡看著何仙客,心裡想著龍永圖,而行動上迷在龍大河的身上。」何玉蓮嚇怕了,沒想到一個尨海燕這麼多男人追逐哦!

    何玉蓮不想細聽,逕直到了老槐樹,到了槐樹園的龍槐公祠,卻聽到祠堂裡有推推拽拽的動作。何玉蓮認為是尨海燕和龍大河,附在門旁從門縫裡往裡一看,傻眼了:黃靜槐半敞著衣衫倚在龍槐公塑像上,尨海鳴竟然趁她不備去摸她胸前的傢伙。那黃靜槐推推擋擋,尨海鳴臉皮厚實,照舊去揣摩女人的胸膛……

    何玉蓮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地上嘔了一陣,等清醒過來爬起來便跑,跑到槐樹園的辦公室門前,用歪歪晃晃的身子頂住了房門。店裡的男主人披著衣服跑到窗口,氣喘吁吁地說:「你走吧。該花的花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兄弟站在龍大河一邊,而龍大河呢,一文不收卻答應她的要求,那氣勢把她侮辱的分文不值。這一切,為誰啊?還不是為了尨海鳴!可是,你竟然跑到槐樹園來糾纏黃靜槐!何玉蓮像鬥敗的母雞耷拉著腦袋哭著從槐樹園跑出來,圍觀的老師和學生都擔心她會喝鹽鹵尋短見,都注以不尋常且十分關注的目光。

    提起鹽鹵,人們一下子想起歌劇《白毛女》裡,在絕望之下喝鹽鹵自殺的楊白勞。自殺,在20世紀50年代初,農村還沒有農藥,到了五十年代中後期,才勉強有了「六六六粉」。那麼,鹽喝鹵便是那時候農村小媳婦受氣,一時想不開,尋短見的最好方法之一。

    小尨河鎮是東夷國比較出名的北方小鎮。「喝鹽鹵」就是一句調侃罵人的話。有不滿意別人言行者,即笑罵曰:「你喝鹽鹵去吧!」那時候,錢是稀罕物,點豆腐的鹽鹵更是過日子常備的東西。所以,情急無奈之下,牆角一壇鹽鹵就是到達彼岸的應急物。

    何玉蓮一口氣之下又回了銀龍嶺娘家,何書記不在,何仙客也不知哪裡去了。何玉蓮在自家的牆角旮旯裡找到了那盛鹽鹵的罈子。

    罈子裡只剩下用過的鹽鹵,她想到丈夫對她的不忠,想到何仙客弟弟幹得蠢事,想到尨老太對她的不屑一顧,就絕望地抱起了那旮旯盛鹽鹵的罈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就聽老母親在裡屋喊她:「蓮兒,找點兒鹵,做豆腐嘗嘗!」

    何玉蓮頓時想到老媽媽對她的呵護,自從她以身相許給了尨海鳴,老母親就一氣之下臥床不起,口口聲聲叨咕閨女與尨海鳴是錯配鴛鴦。她的用心也許只用做母親的知道,但對於父親來說,非但得不到理解,反而遭到這個南征北戰革命英雄的責備。責備也罷,關心也罷,何玉蓮始終沒有回到她的身邊,她的病一日比一日加重。

    何玉蓮感到全身的不適,想到老母親對她的好,硬是爬出了門檻到了老媽的床前。

    這時候,何仙客端來一碗鮮嫩的豆腐腦準備給老母親用,差點兒被何玉萍絆倒。何仙客見姐姐口吐白沫嚇得哭喊,那哭喊聲把懨懨欲睡的老母親喊醒,「她大概喝鹽鹵了,用豆油灌她。」

    何仙客從老媽的床下找到了一瓶豆油,抓過來對著何玉蓮的嘴就狠狠地灌下去。何玉蓮有了知覺,慢慢坐在地上號聲大哭。

    老媽靠最後的力氣把整碗豆腐腦吃過,滿臉皺紋的臉上露出最後一縷最美的微笑,把一生的辛酸史留在了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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