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理還亂（二） 文 / 曬暖暖茶
前途未卜的凱迪拉克駛出了衛淶的視線，他孤獨地彳亍在紙醉金迷的酒吧街，艱難地把剛才不小心打翻的舊過往重新塞回心的最底層花開突如其來。
衛淶習慣地一個人上了熟悉的十路公車，車上稀稀疏疏的乘客誰也不用理會誰，誰也不用記得誰，衛淶坐到最後面的位置上，車就開了，卻又猝不及防地停下來，惹得車上的乘客們一臉的不爽快。
車門又打開了，一個高束著酒紅色卷髮，一身粉色碎花吊帶短裙的妖嬈女孩跳上車來，她對司機和乘客們抱歉地笑笑，她甜美的笑容頃刻讓剛才人們臉上的慍氣消失殆盡。
那女孩踩著高高的細跟涼鞋走過人們注目的視線，坐到了車子最後面一個沉靜漠然的男生身邊，她輕聲問道：「你還好嗎？」衛淶把臉轉向車窗外，她又說：「去我那裡坐坐吧。」仍然得不到回應，伊娜失落地笑笑，說道：「只是你走的時候把很重要的東西落下了，我不知道怎麼處置，你回去帶走好嗎？」
一路沉默。
伊娜打開房門，衛淶說道：「你拿出來給我吧，我就走了。」
伊娜說道：「進去坐坐吧，我還要整理一下。」
衛淶猶豫地擰著眉走進門去，伊娜隨手把門關上。
衛淶又看到了這間熟悉的小單間，他和伊娜曾經開心地稱之為家的地方，上公車前才壓好的舊過往又凌亂了一地，他沉著聲音問：「我倒底落下了什麼？」
「是我！」伊娜突然從背後緊緊地抱住衛淶，蒼涼地說道，「你把我遺落在這裡了。」
衛淶僵了一下，掰開伊娜的手沉沉地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他轉身要走，伊娜卻不讓，她悲傷地凝望著衛淶問道：「淶，你是不是愛上別的女孩子了？」
衛淶不敢看伊娜哀傷的眼神，垂下頭去說道：「沒有。」
「你有！」伊娜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她捧住衛淶的臉讓他面對她，嗚咽著說道，「那你為什麼不願理我了？」衛淶沒有回答，伊娜又抱緊他，靠在他的懷裡哭泣著說道：「淶，剛才我看到你和向南雪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聊天，我的心真的好痛，我不要你愛上別的女孩子！我從來都不敢想我們真的分手了，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
伊娜難過得泣不成聲，衛淶沉默地任由她抱著，不再將她推開，伊娜抽泣著說道：「淶，這裡的一切仍和從前一樣，我愛你也仍和從前一樣！你不記得了嗎？這裡的每一樣傢俱都是我們一起賺錢買來的，現在每一樣東西依然按照你的習慣擺放著！你還記不記得仍然掛在窗前的窗簾？我喜歡粉紅色，於是你買了一塊粉紅色的窗簾回來，你喜歡藍色，於是我買了一塊藍色的窗簾回來，後來我們讓車衣服的阿姨把兩塊窗簾縫在一起，藍色的那面對著外面，粉紅色的這面對著裡面，當我看到這塊窗簾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我們曾經多麼地相愛！淶，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
衛淶漸漸鬆動的心理防線終於土崩瓦解，整顆心像被倒扣過來，那些無法再壓抑的愛與恨像洪流般傾瀉出來淹沒了他，衛淶無法自持地擁緊伊娜！
一切真的像可以回到從前，衛淶用寬大的手掌拭乾伊娜淚濕的臉龐。
伊娜淺淺地笑了，她哭紅的雙眼讓她看起來如此地柔弱，她用指尖劃過衛淶濃濃的劍眉，心疼地說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眼神不是這樣的，我不要讓你再憂傷了！」伊娜把飽滿濕潤的紅唇貼在衛淶緊閉的唇上，用她如簧的巧舌打開它。
伊娜的雙手探進衛淶的衣服裡，像兩條靈活的蛇游過衛淶結實的身軀，衛淶的鼻息變得粗重，他抱起伊娜把她放到床上，一切就如昨夜般熟悉……
兩個人灼熱得就像抱著火爐被炙烤，卻仍貼合著不願分開，伊娜把臉靠在衛淶濡濕的胸膛，嬌柔地問道：「淶，你是不是和向南雪很相熟？」
「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不要誤會！」衛淶攬在伊娜纖腰上的手又抱緊了一些。
「她不是經常去你的宿舍嗎？」
「她是去找南瓜他們學鍵盤的。」
「她好像很喜歡彈鍵盤。」
「嗯。」
「淶，」伊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向南雪在樂隊玩得很開心，我們也可以順便從中受益。」
衛淶的身體一僵，沉著聲音說道：「小南妹妹是整個清風樓的朋友，不是任何人的賺錢工具！」
「我沒有利用她來賺錢的意思！」伊娜連忙解釋，「她自己也可以玩得很開心啊，這是一個雙贏的過程，我們又不是綁架勒索她，人本來就是一種資源……」
「包括我嗎？」
「淶，不要鑽牛角尖好不好？」伊娜把衛淶纏得更緊說道，「你該知道你對我多麼重要花開突如其來！我們不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吵架好嗎？」
衛淶不再說話，只是覺得頭開始眩暈。伊娜用哀怨的口吻說道：「淶，你不是說你不愛她嗎？為什麼你要為她顧慮這麼多？」
衛淶突然推開伊娜，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穿上，伊娜急忙從背後抱住衛淶哀求道：「今晚別走好嗎？我什麼都不再說了！」
衛淶用力抹了一下臉，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今晚的事情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來這裡了！」
伊娜不願放手說：「我們的身體明明還很熟悉！」
「但是我們的心已經很陌生了！」
「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只要你的眼神還是憂鬱的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我可以因為愛你傷害我自己，但是我不可以因為愛你傷害其他人！」衛淶用力拉開伊娜抱緊他的手，斷然離開房間。
伊娜負氣地把枕頭甩向門口叫道：「永遠都是這副頑固不化的樣子！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衛淶腳步沉重地走回清風樓，無力地靠在天台的護欄邊，頭痛欲裂，烏雲密佈的天空上，看不到月亮的一絲光芒。
沒有月亮一絲光芒的夜空下，海潮不安地湧動著，越來越用力地拍打著岸邊，沙灘上篝火通紅，歡騰的人們不會注意到，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慢慢走著，卻始終沉默。
項瑜明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無力地停了下來，他的心像海潮般洶湧，卻沒有宣洩的出口。「雪，對不起，」明壓著翻騰的心情低沉地說道，「這些天是我讓你難過了！自從楓的訂婚禮後，我被捲進越穎和銳的遊戲裡，越穎逼我說我愛她，可是我做不到，因為那三個字我只留給一個人，雪，我……」
「明！」雪打住明要說出的話，望著遠處辨不清是海是天的黑幕緩緩說道，「對不起，其實我不懂愛情，開始時楓說和我訂婚，大家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應該和他訂婚，然後楓說不訂婚了，大家又讓我知道我和他訂婚是錯誤的，後來你說想和我在一起，大家又都勸我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龍捲風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都等不到我想清楚我該怎麼辦就又被大家推著走！我從前也期待過愛情的，在我的想像裡面，愛情就像是路過花園聞到淡淡的馨香，走進林子聽到幽幽的啼鳴那樣自然而又美好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這樣想對不對，因為我真的不懂什麼是愛情！」
雪在海風中打了個寒戰，更是感到無能為力，她明明只是想要一條潺潺流動的清澈小溪，卻硬要她面對一片翻湧的汪洋大海！
項瑜明的雙手用力扶住雪微微顫抖的柔弱雙肩，疼惜地說道：「雪，如果你不想要一切來得太快，那讓我們慢慢來好不好？不要放棄我，讓我陪你慢慢尋找你想要的感覺好不好？」
雪的雙眼迷濛，她垂下頭去，深深地呼吸不讓自己哭出來，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真的不想戀愛，我只想要很平靜很平靜的生活。」
「對不起！」項瑜明不知說什麼好，把無助的雪攬進懷裡。來自明懷裡的溫暖讓雪頓然有種回到家人身邊的安全感覺，她心裡的防備被輕易卸掉了，在明的懷裡信賴地讓眼淚流下來！
項瑜明抱緊雪，輕輕地安慰她別難過，雪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把心中的彷徨和驚慌都哭出來，她的心漸漸平息，雪幽幽地說道：「這段時間我經常做惡夢，在半夢半醒之間我總感覺有一個人在守望著我，他時遠時近，但任由我怎麼努力都辨不清他的面容，他讓我感到最大的安心，卻也讓我感到最大的不安，他像是在我的身邊，可又像是在我仰望不到的高度，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能看清他是誰，但是我現在好害怕他出現在我夢裡時讓我的心不能跳動的窒息感覺！我害怕我不懂的愛情，我只想待在家人身邊！」
雪嗅到明身上親切的氣息，她不自覺又把明抱得更緊，明僵了一下，抬起的左手定格在半空，一會才慢慢撫在雪的頭上，難道雪只是把他當作親人嗎？雪就在他的懷裡，項瑜明的心卻感到一陣荒涼的痛！
明捧起雪淚濕的臉龐，又是一陣心疼，他輕聲說道：「雪，閉上眼睛。」雪望著明的眼神，信任地閉上雙眸。項瑜明從口袋掏出一串紫水晶手鏈，輕輕戴在雪的左手腕上。
「喜歡嗎？」明問道，雪慢慢睜開哭紅的雙眼，看到了手腕上的手鏈，馬上想起了中秋節和明路過的那間她熟悉的水晶飾品店，雪急忙說道：「我不能要這個！」
明附在雪的耳邊說：「你一定要的，這是哥哥送給妹妹的禮物！」
「哥哥？」雪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明真的願意做我的哥哥嗎？」
項瑜明篤定地點一下頭，雪驚喜地笑了，明又見到了雪臉上露出笑容，讓他覺得溫暖的笑容！
雪喜不自禁地拍拍自己的臉龐，又拍拍明的臉龐，抱住了明發現他沒有消失掉，雪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雪開心地說道：「我一直都希望有一個像明這樣的哥哥，讓我安心，讓我寧靜，給我依賴！」興奮的雪又突然沉靜下來，放開明的懷抱，抱歉地笑笑說道：「我……是不是奢望得太多，太自私了？」
「怎麼會？」明淡淡地笑著說，「我會像哥哥一樣照顧你，一直照顧你！」項瑜明想起了中秋節那天從水晶飾品店走出來與他擦肩而過的情侶，想起了那個女孩依著她的戀人露出嬌美羞怯的笑容，他也好希望雪能那樣對他笑，只是這個願望現在不可能實現，也不知道終有一天會不會實現！
明又把雪擁進懷裡，他期盼這個似是而非的擁抱可以抱久一點，再久一點，明想起銳在楓的訂婚禮上對他開的玩笑，然而他現在別無選擇，那就一直照顧雪吧，也許有一天雪會明白，最愛她的人一直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