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國喪(中) 文 / 夜雨驚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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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身孕,那就應該是凝萱生母去世沒幾天懷上的御朱門。可孩子的父親又是哪一個?
凝萱不由得懷了幾分惡意的猜想,總不會是她那個親爹三老爺吧!記得當時凝萱遠遠的望了眼戲檯子上的那個叫阿紫的名角兒,因濃墨重彩,所以瞧並不十分真切,不過凝萱想來能叫魏家老太爺看中的女人定差不到什麼地方去。
一個女人,自己身子舒不舒爽,再沒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阿紫懷胎三個月,無需過多,十天半個月後,那肚子就是勒上帶子也未必瞞得住,況且,她們這些唱戲的需日日練功吊嗓子,耗氣力著呢,她的身子如何瞞得住,所以就要想盡辦法出府。
這麼一想,不難猜出,阿紫的孩子絕不是廉國公的種,留在魏家只有死路一條御朱門。所以阿紫才會明知廉國公對她的看重,還偏偏要離開。古往今來,做戲子的沒有幾個能得出好結果,或是為人妾室,或是淪為褻玩之物,終究是配人紅花的綠葉,下九流的行當。只可憐那小生命還沒出生,就已經早早注定了悲慼的命運。
凝萱暗笑自己替古人擔憂,她如今的境地也未必就好過戲班子裡的優伶。
凝萱穿戴整齊,只往桌前一坐,繼續研究昨日未擺完的棋局,笑槐一面收拾瑣碎的東西,一面回頭望著凝萱:「姑娘,聽說老太太和幾位夫人都往宮裡去了,二夫人也不例外,照理說今兒就不會帶著姑娘往繡坊去了吧!」
凝萱左手持書,右手拈棋,只盯著棋盤卻不落子,似乎在猶疑不決,凝萱漫不經心的說道:「心存僥倖可成不得大事,倘二伯母的人立即到了呢,我衣衫不整,一來對祖父不敬,二來也叫伯母看輕。」
話音剛落,青雪從外間走了進來:「姑娘,三爺院子裡的小丫頭貞兒送小銀魚來了。」
「哦?命她進來回話。」凝萱的手輕輕一撥,棋盤上的白子有七八顆散落在桌案上,餘下的數十個子又成了一局亂棋,叫人看不出端倪。
不大會兒,青雪領了個**歲的小丫頭走了進來,那丫頭天生長著一張笑臉,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幾乎看不見眼睛,不由得叫人心生幾分好感,是個極喜氣的丫頭。
「奴婢貞兒見過五姑娘。」貞兒不免生澀的往先一躬身,大約手裡抱著的東西太沉實,幾乎沒被絆倒,向前折過,幸好青雪手疾眼快,替她接下了小圓碗。
貞兒一鼓小肚子,開了口,聲音洪亮鏗鏘:「回稟姑娘,這是我們三少爺從王府裡得的小銀魚,吃著極為酥脆,三少爺還說,若姑娘吃完了只管打發人去我們院子裡回消息,這樣的好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笑槐早就從青梅手中結果圓瓷碗,掀開上面蓋著的纏枝花蓋兒,一股腥氣撲鼻而來,混著濃重的油星兒味。凝萱一瞧,原來是全身泛著紫金色的小海魚,不過食指長短,拇指肚那樣寬,被炸的連尾巴都透明了,齊刷刷在碗底兒碼了數排。
笑槐略聞了聞,輕聲道:「不像是大廚房的手藝,應該是外面買來的東西,姑娘不知,咱們大廚房向來把這種小銀魚用來做醬,醃的鹹嘖嘖的,算是道窮人家的開胃菜。」
貞兒一聽笑槐這麼說,已然有些急了,忙仰著頭與凝萱解釋:「人家王府裡都吃這樣的好東西,怎麼會是窮人家的開胃菜。若難以下嚥,我們少爺又怎麼會給五姑娘。況且我們三少爺知道姑娘茹素,這可不是一般的小銀魚,卻是用面做的,入了油鍋去炸,和真魚一模一樣,真假難辨。」
凝萱看笑槐的眸子中帶著嗔怪之意:「你這丫頭,三哥哥一番好心,你還挑肥揀瘦的,快拿來我嘗嘗!」笑槐不知哪裡尋來個牙簪筒。抽了一根尾端帶著米粒大紅寶石的銀牙簪遞給凝萱。貞兒滿懷期待的看著凝萱的動作,嗓子偷偷發出吞嚥的動作,還當別人沒看見。
凝萱輕輕咬了魚尾一口,說來奇怪,這小銀魚聞著倒是腥氣撲鼻,可吃在嘴裡口感異常的好,半點魚腥兒沒有,反而泛甜。
「笑槐,碧蝶,你們兩個也來嘗嘗。」
兩個丫頭隨意拈了一根在口中,入口即酥,竟是沒嘗過的美味。貞兒看在眼中,得意的笑道:「我們三少爺和五姑娘感情這樣好,怎麼會那些不入流的東西往小桃塢送。」
凝萱笑道:「你們家主子呢?可在書齋用功!」
讀書是魏元輝的軟肋,貞兒忙吐小舌頭,眼睛越發瞇成了一條內凹的細縫:「差點忘了,三少爺叫我回稟姑娘,他在園子裡儲波亭前面的假山等你呢。」
儲波亭是整個廉國府裡最小的一處軒館,又坐落在最北角,所以建府這些年來竟從沒小主子住在這裡,即便是凝萱和大夥兒烏烏泱泱的擠在小桃塢,大夫人也不會將她安置在這個地方。
此處人煙稀少,負責收拾打理的婆子更只有一個,早間收拾妥當之後也不知尋了個什麼地方去偷酒吃。三少爺魏元輝蹺著個二郎腿,躺在儲波亭裡的長條椅上,一手將小銀魚往嘴裡塞,一手從地上撈起壺青梅酒喝的歡暢。
凝萱站在門口看的直笑:「三哥今日好清閒,難不成是專程請妹妹開喝酒?我可是齋戒中人。」
元輝直起身,大笑道:「你若沒吃,怎知小銀魚味道絕佳!」元輝一拍旁邊的椅子,示意凝萱坐下:「你是不是要和我娘往針線坊去?」
凝萱接過元輝遞來的小銀魚的魚碗,隨意的說道:「是有這麼回事兒!」
元輝神秘的一笑,語氣頗為自得:「那妹妹可知,你們此番去是為何?」
凝萱將小銀魚嚼的嘎巴嘎巴響,洩憤似的大皺眉頭:「叫我這個未來的便宜女兒去見見新太太唄,還能是哪一個!」
元輝圓撅著嘴,不敢置信的看著凝萱:「你怎麼知道?」
「這有什麼難的,你若當時站在老太爺面前,聽他講那些道理,保管三哥哥心裡明明白白。」
元輝撥浪鼓似的猛搖頭:「祖父有那個閒工夫,還是多教導教導大哥怎麼讀聖賢書的好,免得在我身上浪費功夫。」別看元輝是個男孩兒,只是老太爺偏心的厲害,幾個親孫子親孫女,還比不上某些小戲子來的重要,也難怪元輝心中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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