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零九章 皆為利往 文 / 夜雨驚荷
鍾夫人是鄉紳的女兒,只因丈夫靠一身勇武得了前程,自身卻見識有限御朱門。她為人有些懦弱,相貌又平平,所以在那些太太們前面難免有些露怯。鍾夫人也和尋常百姓一樣,慣以為有錢才能使鬼推磨,所以對丈夫交代自己只送醬瓜一說很是費解。
她做醬瓜雖然拿手,可怎比王府裡的精緻佳餚,丈夫想要陞官,若只靠這一罈子東西,鍾夫人是絕難置信的。然而此刻聽世子妃這麼一說,她又有些動搖不定,拿不準世子妃這話是暗暗的在點撥自己不識趣,沒送重禮;亦或者真的是大實話?
無奈之下,鍾夫人只好望向左都統夫人。
左都統夫人年輕貌美,和左都統相差十歲有餘,進門至今丈夫也沒納過妾,軍中有什麼大事小情都願意和這朵解語花說道說道。左都統夫人見識顯然更廣些,兩相對比下,鍾夫人立即成了左都統夫人的陪襯。
左都統夫人盈盈一笑:「王府一門高潔,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兒,只是妾身有幾句話不知該將不該講?」
凝萱會意,叫了笑槐領幾位兩位小姐去園中轉轉,她自己則親自抱了左都統夫人懷裡的那個大胖小子。屋內伺候的人只剩下碧潭,屋外守門的是從公主府帶出來的兩個陪房媽媽,都是大公主精挑細選,查了三四代身家的,絕對貼心信得過。
「左都統夫人但講無妨。」
「不曉得世子妃可知御林軍**有幾位掌權人?」左都統夫人不答反問,話音落畢就只全神看著凝萱。
凝萱沉吟道:「原御林軍大都統陳淮安大人回鄉丁憂,已經卸職有了近三個月,據我所知,除左右兩位都統大人外,另有前後都統二位。一個姓寇,是如今兵部尚書大人的女婿,另一個姓陳,正是那位陳淮安陳大人的長子。陛下恐陳大人走後。御林軍軍中生變,便奪情允了陳都統仍舊留在京城就職。」
鍾夫人和左都統夫人暗暗吃了一驚,後者更甚。她只不過那麼一問,雖然有賣弄的意思。但卻確實不乏考校的心理。她們知道不奇怪,誰叫自家老爺就是幹這行的呢!可世子妃卻不一樣,恪親王世子接手御林軍大都統一職不過幾天的功夫,難為這世子妃怎麼背的一清二楚?
左都統夫人心思跟敏捷一些,她見凝萱只說四人的身份,卻不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便猜出了幾分深意。左都統夫人無奈的在心底長歎一口氣。誰叫她家老爺和鍾姐姐家都是靠著自己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呢?比不得那些生來就有人鋪好道路的世家子弟。據說寇都統和自己同年,而小陳大人還不足二十歲。再想想自家老爺半白的頭髮,左都統夫人頓時湧現無限心酸。
「不怕世子妃笑話,我和鍾姐姐兩家真是沒有什麼靠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一來憑借運氣,二來也都是兩位老爺捨命去品來的前程。誰不想往上升一升?都說天子腳下好當官,可那也得看是什麼官!在誰的手下當差。陳淮安大人在的時候。能冒出頭的都是世家子弟,我們家老爺還是上一任老大人親自提拔的,也就是這些年兢兢業業御朱門。沒有什麼紕漏。否則早就被陳淮安大人找了借口給攆下去了。」
趙煦和凝萱說過陳淮安這個人,其中褒貶不一。此人雖然擅長兵法,且身懷絕技,當年是德宗的御前帶刀侍衛,很得皇帝喜歡。可惜為人貪婪,任人唯錢,將一個御林軍弄的烏煙瘴氣。事情鬧的太大,連皇帝也不能保住這個愛將,最後只能找了個丁憂的借口讓陳淮安捲著包袱捲回家。陳淮安的長子年紀小,就算熬十五六年也未必能繼承他父親的位置。所以陳家算是沒落了。
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煦對陳家仍舊提防多多。
左都統夫人見凝萱沉默不語,便試探的問道:「世子妃可聽說了兵部尚書有解甲歸田的意思?」
凝萱不由得好笑,虧得她還當左都統夫人是個老實的呢,原來也是滿口的胡言。兵部尚書打算致仕的消息還沒傳出,包括趙煦在內。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現在卻從左都統夫人口中冒出來,還說她們家沒靠山呢!若真沒靠山哪裡得來這樣的消息!
凝萱似笑非笑道:「哦?果真有此事?不過依我想,即便是有,陛下也會百般挽留的。老尚書在位快二十年了,一直兢兢業業,滿朝文文武皆信服,換了別人,只怕不能服眾。」
左都統夫人不禁唏噓道:「世子妃就沒聽說梁家的事兒?說是陛下已經屬意由梁國海梁大人接手兵部尚書一職。這梁國海和陳淮安可是同門師兄弟,據說二人感情極好,現如今的小陳都統還是梁家少爺梁無憂的妻弟。世子妃不可不叫世子爺防備,萬一真叫梁國海當了兵部尚書陳家在御林軍中難以安分守己。」
左都統夫人從凝萱那兒接回了兒子,輕輕搖了搖,慢條斯理道:「我們老爺蒙世子爺恩惠,有心想要報答一二。」
陳淮安掌權其間,對外,御林軍仍舊是皇家內衛,仍舊是天子麾下,可軍官們多是陳淮安的親信,甚至不少人眼中只有陳家而沒有天子。陳淮安一倒台,跳樑小丑們才開始惶惶不安。那些人本就沒什麼真本事,無非靠老子娘的臉面,又多多許諾了錢財,得了個御前侍衛之類的閒差。凝萱從丈夫那裡得知,他自上任後雖然招攬了許多人示好,但也有背後陰毒的小人等著在放冷箭。
陳家就是其中之一。
凝萱便笑道:「這事兒我做不了主,萬事還得世子爺回來才說。不過夫人也別擔心,左都統大人本事放在那兒,任誰看不見?只要皇上看中了左都統大人的本事,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鍾夫人也忙跟著附和幾句,趁機表示自家老爺對世子的忠心。凝萱並不因鍾夫人的木訥而看低一眼,也不因左都統夫人的聰慧而高看一眼,竟一視同仁,三人交談甚歡。凝萱見多識廣,左都統夫人妙語連珠,鍾夫人老成穩重,直到日頭偏西,二人才匆忙起身告辭。凝萱挽留用了晚飯再去,那二人卻執意不肯。
鍾夫人笑道:「世子妃若是不嫌棄,就改日去我們那兒走走,權當認認門。我那院子雖然小,但鄰居家有幾個頗有治家手段的娘子,每人都有幾道私房菜,難得的美味。」
凝萱自然是欣然應允,臨別的時候又多送了鍾家的兩位小姐一隻鸚鵡,喜得那倆姑娘頻頻向凝萱致謝。等凝萱回院子的時候,趙煦正斜倚在榻上,手中捧著凝萱常看的閒書,見妻子進屋,笑道:「人走了?我就說老鍾今日怎麼不對勁兒,說話躲躲閃閃的。那倆夫人來是不是為了練兵的事兒?」
凝萱坐在梳妝鏡前,背靠趙煦,單只從鏡子裡看趙煦:「不為這個還能為什麼。我已經按你的交代說了,他們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還是緊懸著呢,誰也料不準。要我說你索性就告訴了他們,也免得幾位都統大人輪番的往咱們王府裡來。」
她從梳妝台上拈起一封拜帖:「喏,陳家的帖子。」凝萱左右翻翻,嗤笑道:「你絕難猜出,這陳家想了個什麼借口和王府攀附關係。論起來,陳淮安還是老太太的同宗外孫子,你手下的小陳都統該管我叫一聲姨媽。瞧瞧,人家不拜見姨媽,倒給你這個當姨夫的送帖子來了,請你去吃酒。」
趙煦看也不看,躺在榻上笑道:「叫我姨夫?我可擔當不起,這種人趁早遠離了才是,今兒御林軍大營,這位小陳大人馬尿灌多了,打算杖斃兩個看不順眼的小兵。」
凝萱擠在趙煦身邊,兩手環著丈夫的腰身:「我才不信,無緣無故做什麼要杖斃人家?肯定少不了你的事兒,小陳都統大約是藉著酒瘋殺雞給你看呢!」
趙煦冷笑不止:「那我就看看,他敢不敢下去手。陳家在御林軍作威作福慣了,陳淮安雖然下去,但他兒子野心不小,常在背後使小動作。用左右兩位都統鉗制住他們再合適不過。若鍾家再來人,你儘管去就是。」
「你先別急,我有一件事兒問你。這個左都統夫人怎麼知道兵部尚書要解甲歸田的事兒?他身後另有靠山不成?若是有,何必大老遠來尋咱們家?」
「御林軍中有幾個沒靠山的,單單拿你家相公我來說吧,我的靠山是誰?皇上啊!當年這個左都統這人年輕有為,但來歷有些模糊,我悄悄問了許多來人,包括右都統老鐘,沒一個人能說出他的來歷。」
凝萱心中忽然一動:「你說,這個左都統大人有沒有可能是皇帝悄悄派去潛伏在御林軍之中,專門匯報陳淮安情況的探子?」
趙煦臉色凝重:「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陛下多疑若果真如此,此次練兵內情陛下會知道的一清二楚。」趙煦披了衣裳就要走,凝萱忙問:「你幹什麼去,已經叫人盛了晚飯。」
趙煦便道:「你叫廚房多做幾道好菜送到外書房去,另外準備幾罈好酒,我要請府中幕僚們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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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再忍明兒一天,就能放假了,真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