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宴 文 / 流離墨
新年將近，夏小離還是溜回老家，沒通知柏亦謙就跑了，別以為柏大少爺下個廚就可以什麼都算了，留下一張紙條，揮揮衣袖走人。
柏亦謙看著紙條，嘴角劃過一絲笑意，小妞脾氣還挺大的，算了，反正他也要出國談生意，國人過春節放假，外國人可沒這個節日，就隨她去吧。
夏伊晴和小離去超市掃年貨。
「姐，我覺得你有點不一樣了，」伊晴曖昧地眨眨眼睛，好像比以前開朗多了，「有了姐夫的滋潤，果然就是不一樣哈。」
「瞎說什麼。」小離被她說得有點臉紅，這個堂妹總是犖腥不忌的。
「唉，可惜上次沒見著，據我媽說那是大帥哥來著，這回你沒帶他來，媽都念叨死你了。」別以為她不知道，她老媽不還是在想姑姑面前顯擺顯擺，上一年未來姐夫送的金手鐲，她到現在都當成寶一樣收著，她念的只怕不是柏亦謙那個人，而是帶什麼手信來吧，鄙視她媽。
說到這裡她就生氣，去年收到的那條項鏈還是沒能從鄭曉盈手中拿出來，人家就是賴皮說沒拿，她也沒辦法啊，總不能是搜吧，真不知道姑姑是怎麼教女兒的。
「他工作忙。」總覺得帶柏亦謙見家長怪怪的，他們的關係還沒到這份上吧，雖然柏亦謙說正常男女交往，但指不定帶他來，家人們下一步就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別懷疑，這是絕對有可能的，在他們村裡，像她這麼大就結婚生子的事例多的是，過了二十五歲還沒嫁就算是大齡的老姑娘了。
伊晴扁扁嘴，愛情至上的她堅決認為天大的事都不及陪女朋友重要。
「姐，你知道不，大堂哥年後要結婚了，估計你得吃完喜酒才能走了，姐夫不會過來逮人吧？」伊晴笑嘻嘻道，對這個未來姐夫很感興趣啊。
「你不要亂叫，他還不是你姐夫。」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有多恨嫁呢。
「那也差不多了。」她姐有多保守她又不是不知道，都帶來家裡過了，多半就是他了。
「大堂哥要娶哪家姑娘？」小離問，小地方娶嫁不是自己村，就是鄰村的，多半都是相熟的。
伊晴啊了一聲：「差點忘了說，未來堂嫂是你舅舅的女兒，張彤彤。」
「彤彤？她今年不是剛到十八歲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表妹嫁堂哥，這關係怎麼有點混亂了呢，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一般家庭還是不會弄這麼混亂的關係，而且自從出了她爸媽的事後，張夏兩家幾乎已經是老死不相往來，這兩人又怎麼會搞在一起？
伊晴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湊到小離耳邊，八卦道：「堂哥是搞大人家姑娘的肚子了，聽說已經有四個月了，你舅媽舅舅發現的時候，差點沒氣死，可是孩子已經有四個月了，想墮掉也不能墮了，這才同意讓他們結婚，不然你以為就我們兩家的關係，怎麼可能讓他們在一起，還不早拆了，這生米煮成熟飯的，堂哥真他媽有魄力啊。」
小離皺了皺眉，這麼說，堂哥結婚那天她不是還得見媽媽那邊的親戚，她對那邊的親戚沒有感情，見不見沒那麼大的關係，就是她媽，保不齊又會向她找什麼麻煩，自從林遠帆坐牢，張婉儀在她面前喝農藥，她沒管之後，便沒有再過來找麻煩了。
小離正在看食物的生產日期，伊晴卻突然像撞鬼一樣往小離身後躲。
「怎麼了？」小離往門口方向望去，門口站著幾個男男女女，頭髮要不染得五顏六色，要不乾脆剃成光頭，女的頭上還頂著爆炸頭，眼圈畫得黑黑的，好像幾天幾夜沒睡一樣，一看就是那種在街頭混的不良少男少女。
伊晴以前就是跟這些人混的，現在她想好好做人，自然是不想跟他們有瓜葛，可是並不是她不想混就能不混的，要是被黏上也是麻煩，所以說，人真的不能走錯路。
「我們去結賬吧。」小離想避開他們，她也不想伊晴再惹上這些人。
因為林遠帆坐牢，帆揚公司倒閉，張家也受到了波及，本來張正宇就是用他姐的面子才有了幫林遠帆開車的工作，林遠帆人都坐牢，他的工作自然而然也沒了著落，而且當初林遠帆把房子給他們全家住，他們還開心得不得了，結果林家家產被查封，包括這棟房子，他才知道林遠帆根本沒過戶，戶主還是林遠帆的名字，他當時那個氣啊，姐夫也太小氣了，搞了半天只是給他們借住而已，要是直接給他們了，也不會被查封，這回誰都沒討著好去。
沒地方住，又沒工作，他只能又帶著妻女回老家，重操起舊業，給人開計程車，誰知道這才過了多久，他女兒居然背著家裡跟姓夏的小子搞上了，還弄出四個月的身子，張正宇知道時，差點沒掐死自己的女兒，和誰不好，和姓夏的？他怨歸怨姐夫，最恨的還是夏小離，要不是因為她，他姐夫和姐姐會弄成這個樣子嗎，自己全家也不會落魄地搬回老家，幾年辛苦的一切全部打回原形，當初自己帶領全家搬離這裡是有多風光，如今灰頭土臉回來，暗地裡被多少人嘲笑，一切都是拜夏小離所賜，自己是她的舅舅啊，親的，她怎麼就不想點自己好呢？他姐說的對，夏小離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個時候張正宇倒是只記得夏小離把他害成這個樣子，卻忘記了他們先前是做過什麼，才得到這種結果。
四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微顯出來，打掉不現實，何況村裡人已經知道了，就算打掉，以後誰肯娶彤彤？沒辦法，只能嫁了。
張正宇覺得自己是住過大城市，見過大場面的，這幾年賺得也不少了，夏明輝就是個農民，兒子是個修車工人，家境能好到哪去，他張家的女兒嫁過去就是下嫁，要他嫁女兒沒問題，得大操大辦，至少得在全鎮最有名的酒店辦酒席，彩禮要三萬。
正如張正宇自己所說的，夏家老大家境不好，他哪給得起，就夏明輝的意思，在自己家辦幾桌意思意思就行了，又不需要做給人家給，還有三萬塊的彩禮，他們家現在的生活也就是過得去而已，一下子叫他怎麼拿得出三萬塊，就算勉強拿得出，叫他以後全家喝西北風嗎，孫子再過幾個月也要出世，到時候養孩子不要錢啊？
夏明輝的意思是有多少給多少，張家則認為不給就是不看重張家女兒，本來就不大樂意嫁過去，不給就不嫁，頂多就把肚子裡的孩子打掉，看誰狠得過誰？
這是夏家的長孫啊，輸的肯定是夏家，夏初河希罕他媳婦跟兒子，就在家裡鬧，鬧到陳悅芳沒辦法，只能跟丈夫商量。
「要不，跟三叔借點？」兩家都商量好日期了，結果因為彩禮的問題，停滯下來，看著兒子這樣，當媽的心裡難受，何況那是她的孫子啊，要是被作掉，她哭都不及呢。
「借？借了我們還得起嗎？要嫁不嫁，老子就給一萬，不要拉倒。」夏明輝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妻子還讓他去借錢，他是家裡老大，為了兒子的婚事跟老小借錢，他還要不要這個臉啊？
「明輝，可是孩子怎麼辦？難道真叫他們下掉嗎，那可是我們的孫子啊。」陳悅芳是傳統婦女，繼後香燈是她人生第一大事，「聽說小離回來了，她男朋友那麼有錢，三叔的店也越做越好，兩三萬他們肯定會有的，跟他借點，我們以後會還的。」
「向小離借錢？你是腦子被驢踢了嗎，那錢也不知道乾不乾淨的，就算她給，我也不敢花。」說什麼男朋友，不還全是周如說的，有誰見過了，是不是真的，他還懷疑呢，搞不好就如他妹說的那樣，被哪個老男人包了，不然怎麼就見錢，不見人？
「小離從小就乖，不會亂搞的。」小離從小就是乖乖女，要說伊晴還有點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她那個媽，能生出什麼好貨色來，我都懷疑張彤彤會不會像了她姑姑去了，初河要她，我還要考慮考慮。」夏明輝對張家人真的一點好感也沒有，夏小離對他更是一個麻煩，她小時候被丟到這裡，自己不願意收留她，她要是一輩子平平淡淡，找個各方面都差不多的，自己心裡也就平衡了，可她要是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他心裡就覺得不舒服了，好像自己當初有多麼愚蠢似的，大家都等著嘲笑他一樣，他就希望找個普通的，最好是種田的那就最好了。陳悅芳覺得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怎麼這樣說自己的侄女，不盼著自己侄女點好啊，小離好礙著他什麼了？當初小離那麼可憐，他不收養小離就算了，畢竟家裡條件不好，確實困難，現在聽周如說，小離找的男人可好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難道不該為她祝福嗎？
陳悅芳也不是想貪小離什麼，就是覺得她現在條件好，能幫自己家一把是一把，這錢借了，她一定會還的，張彤彤那女孩，她見過，起初她也對未婚懷孕很反感，覺得女孩不自愛，她肯定是不會覺得自己孩子錯了，但一見張彤彤發現她倒也乖巧，就算不看在張彤彤面上，也得看在孫兒的面上。
為了孫子，她再怎麼樣也要厚著臉皮去把錢借來，讓孩子平安出世。
周如聽到大嫂為了夏初河的婚事來借錢，差點沒破口大罵，當然罵的是張家，大伯家是什麼條件，他們不知道啊，一開口就是三萬，還要在最大的飯店辦酒席，加起來得多少錢啊，他張家的姑娘有這麼金貴嗎？小小年紀就跟男從搞大肚子，也不是什麼好貨，初河也不對，哪家姑娘不好招惹，去招惹姓張的，不知道兩家水火不容嗎？
「大嫂，他們要多少，你就真給了，張家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問問我們這村的，有見過一張口就是三萬的嗎？就是去麗華酒店辦酒席，全村也就村長一戶辦過，大嫂，不是我說話不好聽，你們家什麼條件，你應該清楚，何必打腫臉充胖子，有多大個頭就戴多大頂帽子，張彤彤是吧？她都有孩子了，她不嫁給初河，能嫁給誰？依我說，大嫂，你就別理他們，該給多少給多少，就不信他們敢不嫁。」周如討厭張家人，張婉儀做的那叫事嗎？家敗了，敗了就對了，那是天有眼，要想從她手裡拿錢給姓張的，別說門了，就是窗戶都沒有，她現在就是有錢也不給，她和老公辛辛苦苦攢著錢是要還債的，小離還欠著她同學錢呢，沒理由讓小離欠著人家的人情，去便宜張家。
陳悅芳脾氣那個叫好，被周如這般淘埋，一般人肯定生氣，可她是個軟性子，別人說什麼，她就聽著：「可是張家說，如果沒有達到他們想要的誠意，就讓彤彤把孩子做掉，你都說張家人狠了，他們肯定能說到做到的，那可是我們夏家的孫子，初河喜歡彤彤，希罕著，他現在就在屋裡作著，鬧著，阿如，你也是當媽的，看著他那樣，就是在切我的肉啊，我就想讓他們趕緊結婚，結了就好了，這錢再難我也給他湊出來。」
「大嫂，我也很想幫你，可我是真沒辦法，你看我們店裡是紅火，可是賺到的錢我們敢花嗎？前年老煌的事，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是欠了一大屁股債呢。」反正她是沒錢給，也沒打算告訴自家老公，自己老公什麼脾性她能不知道，家裡哪個人有事，哪次他不是跑在最前頭的，可上次他出事，家裡兄弟姐妹有哪個理過他的？偏他還傻，什麼都不計較，他不計較，她計較，自家老公自己心疼。
陳悅芳空手而歸，聽著兒子和丈夫在裡面大吵大鬧的聲音，她都想從這裡跳下去了，生活怎麼就這麼累啊？
她知道周如為什麼不肯借錢，也苛責不了人家，自己娘家也窮，根本湊不齊這麼多錢來，無奈之下，她只能去求助夏小離。
「小離，大伯母也是沒辦法才找你的，你堂哥的事，相信你也有聽說了，家裡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可不拿吧，張家就不願意把彤彤嫁過來，她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他們一個是你堂哥，一個是你表妹，你也不想看到他們被生生拆散吧？」小離在三叔的燒烤店裡幫忙，她是看周如不在，才敢過來的。
堂哥？表妹？小離跟他們確實沒啥交情，倒是記得小時候堂哥經常欺負她，至於表妹，從六歲的時候，她就跟張家那邊斷了往來，現在表妹長什麼樣，她都不知道，哪來的交情？
「大伯母，你怎麼會想到跟我借錢呢，我就是個學生，我哪來的錢？」她現在也就幫著人畫些畫，接點私活，老師對她很好，有什麼活都願意給她，至於打工，週末要去徐老那邊學習（暑寒假就免了），平時要侍候那位爺，根本沒時間，柏亦謙也不願意讓她去，所以現在她的私房錢，讓她拿個幾千行，拿幾萬她是真拿不出來。
「小離，你沒有，但你男朋友不是有嗎，聽你嬸嬸說，他很有錢，你放心，大伯母肯定不會白要你的，大伯母一定會還的。」看周如戴的那隻金鐲子，少說也是三四萬，要是她有，一切就不用煩惱了，但也明白，周如是養了小離，自己什麼都沒做，羨慕不過來的。
小離沒想到大伯母居然會把主意打到柏亦謙身上，在她的觀念裡，大伯母是個非常樸實的老實人，老是被大伯欺負，這回怕也是為了孩子，才出此下策吧，看著大伯母臉紅得快滴出血來，也覺得難受，其實大伯母小是候對她很好，老是買零食給她吃，她也知道當初大伯母是有想領養她的，只是大伯不同意，她也永遠記得在她要去上學的時候，大伯母特地給她買了一件羽絨服，不沖別的，就沖這份情義，她也感激著。
「大伯母，我沒有那麼多錢，這張卡裡有五千塊，是我幫人畫畫賺的，你收下吧。」她手裡是有柏亦謙的副卡，想取個十幾二十萬很容易，但她不願意這麼做，一來她不輕易動柏亦謙的錢，除了日常家用從裡面拿，她從來不多花一分錢，二來嬸嬸有句話說得對了，有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大伯家條件不好，沒必要掏光家底，就為了做給人家看，雙方該做的是坐下來，好好協商一下，而不是一味地退讓，這樣早晚會出問題。
陳悅芳是覺得五千塊就有點少，但總歸比沒有的好，她卻沒想到小離不過是一個學生，賺錢有多麼不容易，這五千塊是她辛苦了幾個月所得，她本來是一直留著要當下個學期的學費的，雖然柏亦謙從不管她花錢的問題，大量的名牌也是大把大把地給她買，她穿地攤貨，他還不給，理由是抱起來，粗糙的布料摩擦到他會不舒服，這個變態的，但小離還是想通過自己的勞力賺錢交學費，她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柏亦謙圈養的金絲雀，一點自立的能力都沒有，但柏亦謙對她的好，她也漸漸願意接受。
最後在張彤彤要死要活之後，張家願意退讓一步，三萬禮金不可以少，至於在大酒店辦就算了，在村裡找一間小飯店，兩家親朋好友坐一起吃頓飯，新娘的嫁妝，陳悅芳也不敢多求，意思意思就行了，就怕又橫生枝節。
夏明輝心裡直滴血，娶個兒媳婦居然花那麼多錢，當年他娶老婆的時候可是半毛錢都沒花，兩隻大肥雞就搞定了。
不管大家懷著怎樣的心情，婚禮還是熱熱鬧鬧地辦起來了。
小離和伊晴是跟著嬸嬸過來的，周如到門口送禮金，好一陣糾結，給少了吧，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給多了，她又捨不得，在這小飯店他們一家能吃多少，虧大了都。
「老媽，趕緊把禮金送了，我們去入座。」夏伊晴這個傻大妞，根本不知道她媽在糾結什麼。
小離知道嬸嬸在想什麼，嬸嬸本就是恩怨分明的人，你對她好，她記著，你對她不好，她更是要記恨一輩子，她討厭張家人，也不喜歡大伯那一家，今天來完全是給丈夫面子而已，就連夏老奶奶也不願意來，因為知道肯定會見到張婉儀，這個女人害了她的兒子，老人家執著地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的二兒子肯定不會死，現在居然還要坐一起當親家，真是作孽啊。
小離遠遠就看見一個女人覺得眼熟，因為跟張婉儀有幾分相似，一想她便知道來人是誰了，張婉儀的姐姐張婉婷。
張婉婷沒注意到周如她們幾個，往禮金箱裡丟了一百塊就走人，周如頓時知道怎麼做了，連親大姑都可以丟一百塊了事，自己一個當嬸娘的就沒理由花那麼多的不是，很心安理德地跟著丟一百塊。
在收禮金的兩位，一位是男方家人，一位是女方的，嘴角皆抽了抽，這些可都是最親的親戚了，就給這麼點？新郎新娘是多惹人嫌啊？
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的安排坐位，居然把夏家女眷跟張家女眷放在一起坐，小離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媽媽張婉儀。
張婉儀也看到了小離，不住地用眼神剜她，心潮起伏著，就想捏死她算了，生這麼個女兒真是造孽啊，親生女兒居然把她害得一無所有，想起安陽說他在學校被人奚落，想起自己生活拮据，想起自己的丈夫，她的心裡就恨啊，恨不得把夏小離拆骨了。
「你在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神？」張婉婷捅捅自己的妹妹，就見她一直盯著一個女孩，覺得不解，女孩是挺漂亮的，但她又不是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看一個白眼狼。」張婉儀陰陽怪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