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坦誠 文 / 流離墨
柏雪突然間想起傅珩似乎許久沒來找過她了,彷彿是從瑞士回來之後,他就漸漸少在出現在她身邊,那一次,他和柏穎到底講了什麼?
柏雪想了想,打電話給他:「喂,傅珩,晚上有沒有空,我想約你吃飯,聽同學說,王府井那邊新開了一家店還不錯不吃,我們去嘗一下。」
「小雪,我晚上有活動,可能去不了。」
「這樣啊,那沒關係,工作要緊,我們下次再去吃好了。」柏雪大方地說道,在傅珩看不見的地方卻冷下了表情,他以前再忙,只要她一個電話,他都會放下一切來陪她的。
「小雪,我接下來的行程都很滿,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都空不出來。」
「哦,工作再忙,你也要顧著點身體,媽媽在叫我了,就這樣了,再見。」柏雪要是連這樣都察覺不出傅珩在刻意疏遠她,她就是白癡了,柏穎,你真厲害,就算人走了,卻依然能夠影響著他。
「再見。」傅珩按掉電話,仰望著高山,想起了曾經柏穎最愛拉他來這裡爬山,她說,運動才是健康的不二法寶,她說,年青的時候不好好勤加鍛煉,老了就知道後悔了,她說話的時候永遠是這麼充滿活力,熠熠生輝,眼珠子亮亮的,俏生生的模樣,實在可愛。以前她仰望,追逐著自己的時候,自己從沒有好好珍惜過,她對他的好覺得理所應當的,甚至覺得她會永遠站在自己的身後,只要自己一回頭就看到她,所以他拚命地追逐著柏雪,肆無忌憚的,從沒想著回頭看一眼,如今再想看她對他笑,再想讓她跟以前似的已無可能,柏穎的那一番話讓他知道,原來真的不會有人會站在原地等他,哪怕曾經那麼愛他的柏穎。
他很想她,以前他滿腦子都是柏雪,可是現在他卻對柏穎的思念氾濫成災,傅珩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這樣容易移情別戀的人,他明明愛了柏雪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愛柏穎就愛柏穎了呢,也許是柏穎離開自己,一時不習慣而已,也許是發現柏雪並不是如他想像中的那麼純潔無瑕,失望之下產生的這種錯覺。
他想好好專心愛一個人,可他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腦子,一遍遍想起與柏穎曾經的過往,柏穎曾經帶給他許多的快樂,這種快樂即便是柏雪也不曾給過他,跟她在一起總是能很開心,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逗他笑,不計形象地扮鬼臉,扮丑,會死皮賴臉賣萌,在他工作很累之後,她永遠會在第一時間送上一壺暖暖的熱湯,多少次在片場拍完戲之後,他會很自然地轉過身,去看她的笑臉,回頭卻只有冷寂的空氣。
曾經的過往如走馬觀花閃過,他會不自覺地聽柏穎的話,多鍛煉身體,以前柏穎拉著他來爬山,自己推三阻四,甚至覺得她煩,如今他倒是想了,卻只剩下他一個人。
柏雪聽著那邊掛掉電話的聲音,心中微涼,傅珩果然變了,自從柏穎走了之後,他就變了,從前他從不主動掛她的電話,每次都是等她先掛的。
柏雪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冷笑,現在是後悔了嗎,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就算他後悔,柏穎也走了,也不會再原諒他了,只要拆散了他們,只要能讓柏穎痛苦,她的目的也算達到了,至於後續,傅珩的感情已不再她考慮範圍,傅珩的性子,她瞭解得很,優柔寡斷,耳根子輕,只要她有需要,隨便給他演一場戲,他不照樣在自己的手股之中。
柏雪又將電話打給方曄,響了許久,也沒人接,柏雪不禁皺著眉頭,如果他不是能拆散夏小離和她哥的一張王牌,她根本不想跟他合作,做事溫吞,猶豫不定,既想拆散他們,又不想傷害到夏小離,不讓她受傷死心,她怎麼會離開哥哥?婆婆媽媽,一點沒有做大事的樣子,難怪連女朋友都被哥哥搶走,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次級別的。
終於在電話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方曄接起了電話:「喂,有什麼事?」
「夏小離和我哥現在在鬧冷戰,夏小離出去旅遊,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跟過去?」在方曄面前,她完全不需要偽裝,和先前在跟傅珩說話時的語氣截然不同。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我們是合作關係,並不是你的下屬。」方曄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怒意,正是他們所做的一切,才讓小離受傷,他不知道柏亦謙是怎麼弄的,但小離被送進醫院是事實,她甚至在醫院躺了好幾天。他不敢跟過去,怕會看到小離的冷臉,他沒辦法接受曾經傾心相許的人因為別的男人而怨懟他,他也不想看到她傷心,怕自己會捨得讓她傷心而說出一切,他對夏小離從來沒能狠得下心。
「我只是想不通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她這個時候是最需要安慰的,方曄,你要是真想要她,就別講什麼仁義道德,心不夠硬,你永遠得不到她,難怪夏小離捨你而取我哥。」柏雪輕蔑地說道。
「你說什麼?」方曄怒道,這是他最心痛的,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傷口。
「夏小離馬上就要回來了,這把火需要你來加,怎麼做應該不需要我來教你吧?」柏雪絲毫不懼畏他的怒氣。她看準了方曄根本放不下夏小離,心有不甘,為了得到夏小離,他一定會是她最有用的盟友。
方曄猛地掛上電話,手裡拿著夏小離的照片,手指一遍遍地磨拭著。
踏足g市的火車站,夏小離頓時有了回家的感覺,其他地方再美再好,還是沒這裡有親切感,剛走出車站,一輛車從她面前停下。
小離以為自己擋住了人家的路,往後退了幾步,車門被推開,方曄從裡面走下來。
「小離……」方曄逆光而來,一如當初那個清俊儒雅的男孩,勾起了小離淡淡的回憶。
「方曄,你怎麼來了?」
「遠遠看見是你,就過來了,你這是去哪裡回來的?」
「我去麗江寫生。」小離眼斂微垂,嘴唇抿了抿。
「是嗎,麗江是個不錯的地方,我以前也去過,早知道就跟你一塊去了,你一個女孩去多危險。上車吧,我載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搭車就好。」小離拉了拉身上的大背包。
「小離,我也只能為你做做這些了,就算分手,至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在路上遇到熟人,搭一下順風車,不算過份吧。」
方曄這樣說,小離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他們當初分手並不是撕破臉,方曄也沒有對不起她,只能說一切都是因差陽錯。
小離去開後座門,方曄笑道:「你真把我當司機了?」
小離一笑:「哪能,」打開副駕駛座上,「不過,你不會又把它開到山頂嚇我吧?」
「那天把你嚇到了,對不起啊,我那天……算了,這次保證把你安全送回家。」方曄啟動車子,一方面找話跟夏小離閒聊:「去麗江,有什麼收穫沒有。」
「有,我去參加他們的火把節,很熱鬧。」最大的收穫是認識了展衛漓,雖然隔天他就神秘地失蹤了。
「火把節是彝族的傳統節日,我那次去雲南,不過沒撞上那個節日,你倒是挺幸運的。」
「嗯。」小離微微點點頭。
方曄還說想什麼,可是突然間卻不知該說什麼了,曾經無話不談的戀人,如今卻彷彿隔了千山萬水似的,竟找不到適合的話題,曾經他們不必說話,呆在一塊便能感到一種默默的溫馨,便是一種無言的默契,如今相對無言,卻無往日流淌的那種暖意。
方曄路開到這一半時,突然轉了個彎。
「方曄,這不是我回家的路。」小離是真害怕他又重來一遍,她可沒這麼強大的心臟了。
「前面那條路在修,我們走這一邊。」方曄看她戒備的樣子心裡有點受傷,什麼時候她對他竟也有了戒備的心理?
重新走的這條路沒在修,但車流卻很多,堵了一條長長的車龍。
方曄無奈道:「看來選錯路了。」
「沒關係,我不著急,你沒什麼要緊事要做吧。」
「沒有,有現在也動不了啊。」即使有,再大的事也不及她重要。
小離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車窗外面的世界,一個熟悉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小離的眼神不禁隨著他而移動,看著一個女孩挽著他的手,一起走進了精品店之中,那個女孩她認識,正是小離同校的陳雨珊,他們學校有名的才女,曾在全國美術節和她一起奪得了第二名,一個既有才氣,又有傲氣的女孩,確實是柏亦謙喜歡的類型。
精品店四周都是玻璃做的,她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情景,她看著陳雨珊對著他笑,而柏亦謙拿起一個髮夾別在陳雨珊的頭上,臉上似乎有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柏亦謙不喜歡逛街,願意跟她出來逛街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很忙,而且男人普遍不喜歡逛街,如果一個男人願意抽出時間來陪你這種對他們來說無聊的事,證明他心裡是在乎你的,小離甚至為此而感到高興,她最愛的不是和柏亦謙逛這種高檔的地位,她更願意的是和他一起逛小超市,買日常用品,柴米油鹽醬醋茶,更有居家的感覺。
方曄隨著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手放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敲了一下,問道:「你要下車嗎?」
小離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低垂的眼斂遮去了她眼中的一切,只聽得她輕輕說了一句:「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什麼都不用了。
方曄看看裡面的人,再看看車上的夏小離,選擇不語,他只是,只是讓她提前看到應該看到的東西,柏亦謙居然動手打小離,打到她進醫院,他絕對不能讓小離跟這種危險的人在一起,有一天她會連命都沒有了。
精品店內,陳雨珊微笑著看著柏亦謙把髮夾夾在她的頭上,這麼有型的男人越看越覺帥,尤其是這麼近的距離,居然從他臉上看不到毛細孔,皮膚都快超過她了,而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她接受著所有羨慕的目光,感受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這種感覺即便是她在專業領域上獲得再大的成就也沒辦法取的,她似乎有些愛上這種感覺了,但這些並不是她接受柏亦謙最大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她看了一篇有關於盛世集團的報導,才知道原來柏亦謙是盛世集團的總裁,而且這不是家族企業,而是他自己打造出來的王國,這才是她最看中的一點,一個男人靠家裡不算本事,靠家裡才是真的行,才有保障,但她還沒有真正接愛柏亦謙,因為柏亦謙沒有正式向她表白過,而且她也要再看看,如果不是她想像得那麼好,多有錢都不行。
「好看嗎?」陳雨珊揚了揚頭,把頭髮撩起來給他看。
「嗯。」柏亦謙淡淡地應了聲,「好看就包起來。」
「好的,這款卡地亞髮夾真的非常適合這位小姐,清純靚麗,謝謝一共八千塊整。」服務員小姐笑容可掬。
陳雨珊一聽,立刻道:「不要了,太貴了,普通的店一個也就幾十塊,也挺漂亮的。」一個髮夾幾千塊,簡直是天價,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八千頂過他們家主要的經濟來源她爸爸一個月的工資了,用來買一個髮夾怎麼都覺得沒必要。但話說這樣說,只是這個髮夾她看著實在太喜歡了,但買起來又肉疼得厲害,搞得她自己都很猶豫不決。
「喜歡就買吧。」柏亦謙道,把卡遞給服務員。
陳雨珊展顏一笑,她喜歡大方的男人,那些遇到錢的問題就囉哩巴嗦,分分錢都斤斤計較,不捨得在女人身上花錢的男人,看著就覺得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這種人也一輩子賺不了大錢。
她也不是貪圖柏亦謙的錢,想從他身上佔便宜,只是這髮夾實在太漂亮,她太喜歡了,自己都愛不釋手,捨不得放下,陳雨珊就想著給他還回去,挑挑撿撿找到了一條看起來挺大方的而且還是全場最廉價的領帶,沒辦法,誰讓這家店的東西都貴得要命,在柏亦謙領前比了比:「這條跟你的衣服挺配的,作為回禮,我送你。」
「不用了。」柏亦謙側過身。
「不行,你不收的話,我會過意不去的,小姐,幫我把它包起來,我們窮人跟柏大總裁您可比不了,這可花費了我好幾個月的零花錢呢,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她說話間,服務員已經動作麻利地把東西包好,陳雨珊順手拿過來。
柏亦謙把陳雨珊送回家,車上還放著她留下來的領帶,拿起來,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微微勾了勾,似覺得好笑,打開車窗,把東西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裡,他從來不用這種垃圾貨,然後車子毫不留戀地開走。
陳雨珊還在家裡美著呢,頭上別著髮夾,對著房間裡的鐿子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覺得怎麼漂亮,貴一點就是不一樣,這樣一比,梳妝台上的髮夾根本不夠看,柏亦謙對她應該是有心的吧,雖然他對著她的時候,稍顯冷漠,但她覺得應該是柏亦謙本性如此。
車塞了半天,終於能走了,方曄看著夏小離低落的神情,寬慰道:「你早應該知道像他這樣的公子哥是不會永遠為一個女人停留的,當初他是用手段逼迫的你,你不是一直都很想離開他嗎,為什麼要為他傷心?」他終究不肯相信小離會愛上柏亦謙。
小離抬頭,深深地看向他,「他沒有用手段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雖然他確實對不起你,但他沒有對不起我,在我最難的時候,在我求助無門的時候,是他幫了我,我很感激他。」
「你說什麼?」方曄完全沒料到小離會這麼說,突然有種感覺,在那段期間,他似乎遺漏了什麼,「什麼最難的時候,什麼求助無門?你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他錯過了什麼,所以才會變成這一切?
「方曄,我本來不想說的,當初你出車禍,你媽媽認為是我害的你,所以她不止讓我退學,還設計讓我叔叔欠下一大筆錢,如果還不出錢,我的叔叔就要坐牢,我弟弟也會沒有書讀,他們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去求她,放過我,放過我的家人,你知道她是怎麼做的嗎?」小離願意狠的話,同樣知道哪裡是讓人最痛的。
「你不要說了……」方曄有預感接下來不會是什麼好話,也許會讓他痛徹心扉,他害怕接下來的話,害怕他再沒有堅持的理由,所以他寧可不聽。
開弓沒有回頭箭,小離既然已經開了個頭,斷然沒有理由停下:「她讓我跪下來求她,我跪了,可她並沒有實現諾言,她對著我笑,用一疊疊一百塊的錢砸在我身上,說讓我拿去探監用的……」小離淡淡地述說道,仿似只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與她無關,可只有當事人才知道那種家人被人拿在手裡,那種尊嚴被踩在地下的感覺。
「夠了,別再說了。」方曄大聲吼道,他從來沒對她大聲說過話,哪怕當初小離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離開他,哪怕夏小離絕情轉身,他都不願對她說一句大聲的話,他愛她勝於生命,不捨得讓她受一點點傷害,但是她對他太殘忍了,明知道這些話一定會傷害到他的。
小離沒有再說話。
方曄抓著的肩膀,強笑道:「小離,你在開玩笑對吧,我媽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她不會的。」他媽媽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小時候爸爸長年不在家,是媽媽既當媽又當爸地把他養大,他敢說,媽媽是全天底下最愛人的人,他媽媽明知道夏小離是他的最愛,媽媽不會這樣對他的,不會。
「你知道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不管你信不信,我說出來只是不想再這樣下去,彼此設計來設計去,我不想我們最後變成這個樣子。」方曄一直是她心目中最陽光正直的男孩,他給予她在青澀年華中最美好的記憶,一道美麗的光,她真的不願意到最後連美好的記憶都消磨逝去,剩下彼此怨懟。
方曄還停留在方纔的震驚中,小離的話又讓他的心再次提起來,看向小離,眼神變得極複雜,如果真如小離所說,他該去怨誰,該去恨誰,造成這一切的人居然他媽媽,讓他失去最心愛的人居然是最敬愛的媽媽,方曄似乎覺得不能呼吸了,有人用刀子割著他的心,卡著他的脖子。
「其實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在火車站根本不是偶遇,你是專門來找我的,那條路是不是在修,我不知道,但你是故意載我來這邊,故意讓我看到柏亦謙跟別的的女人在一起對不對,甚至……甚至上一次,你也是故意載我去山頂,讓柏亦謙誤會的是嗎?」從她在這裡看到柏亦謙和陳雨珊出現時,她就已經知道了,方曄是故意的,他根本不善於撒謊,他本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如今為了一個情字,也變得世俗了。
方曄沉默不語,他默認了,到了這一刻他無力也不想再去辯解什麼了,他想在她心裡留住最美好的自己,卻讓她看到他陰暗的心思,她在心裡是不是也覺得他卑鄙?他利用她對他的情份,揮霍著,小離不會撒謊了,他媽媽真的這樣做了,小離沒有怪自己,但自己卻對她狠狠地補上一刀,他有什麼資格去怪她移情別戀,有什麼資格去拆散他們,認為自己才是那個能給小離幸福的人。
「小離,你告訴我,你愛上柏亦謙了嗎?」方曄的語氣變得滄涼而無力。
小離迎向他的目光,眼中頓時變得堅定:「是,我愛上他了。」是,她承認了,她愛上柏亦謙,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愛上了,也許是在朝夕相處的時光漸漸地愛上,或許是在他一次次地護著她的時候,他強勢地介入了她的世界,硬生生在她心裡留下了痕跡。
方曄猛地頹廢地靠向後座,閉上眼睛,眼角閃過一絲淚光,原來他早已沒了資格,自己不過是在做困獸之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