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葬禮 文 / 流離墨
喬風的喪禮辦得很大，各方老大都前來弔唁，喬顏一身素衣站在靈堂前，面容憔悴，眼睛哭紅，向前來弔唁的人鞠躬答禮，柏兮韻連站都站不起來，就坐在椅子，目光茫然地直視著前方，她想不明白喬風明明答應了她，等這件事完結之後，就帶她去玩游，再也不插手江湖上的事務，從此她就真的可以放心了，喬風從來沒有失信過她的，只要答應了，不管有多難，他都一定會努力做到，為什麼，為什麼偏是這一次，他就失了信？
柏兮韻到現在都覺得跟夢一場似的，好端端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他們經歷過許多的生死磨難，很艱難才能走到一起，她以為他們可以白頭到老。舒殘顎副
喬顏機械地跟人家鞠躬，滿腦子想的卻是她父親的音容笑貌，父親從小教她武藝，無論是吃飯還是什麼，他們都習慣用武力來說話，其實她是知道的，自己根本打不過父親，不過是喬風讓著她，他們既像是父女，更像是朋友，父親是天底下最愛她的人，小時候讓她騎在頭上，給她當大馬，一個黑道老大，在外面威風凜凜，在家裡，他只是一個最普通的父親，可以絲毫不顧及形象在爬在地上，可以很小心地抱著她，把她當成寶貝一樣地寵著，無論她想要什麼，都會想方設法給她弄來，明明不喜歡她和韓琛在一起，卻依然不願違了她的意思，讓他們在一起。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韓琛居然會是臥底，她愛的男人害死了她的父親！韓琛處心積慮地潛藏在他們這裡這麼多年，真的是好深心機啊。
柏亦謙偕同沈清婉一起前來弔唁，他聽說了，他也沒想過韓琛會是臥底，當初與他結交，是覺得他雖身處在黑道，骨子卻不失一股正氣，卻不想他本就是警察，他不能說韓琛的做法是錯的，除暴安良，打擊罪惡，本就是他的職責，此番破了這件毒品大案，警方還上了電視，對有功人員進行褒獎，可是身為最大功臣的韓琛卻缺席了會場，但是站在喬顏的角度，韓琛卻是深深傷了她的心。
柏家除沈清婉和柏亦謙再沒有人過來，柏兮韻當初幾乎是和家裡絕裂的，如今喬風更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死的，柏家的人怎麼會來，沈清婉在柏兮韻還沒出嫁時，嫂姑關係便是極好，親如姐妹，二十年不見，再見面卻是這樣的情景，心裡也無不哀戚。
「兮韻，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沈清婉實在不知怎麼安慰她，也知道再多的語言也無法撫慰喪夫之痛，當初她也是極力勸阻柏兮韻和喬風的事，可是兮韻愛得太瘋狂，她是柏家的人，股子裡頭有股韌性，一旦認定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最後她還是被他們感動了，偷偷放了柏兮韻離開，以為是成全他們的愛情，早知如此，當初她是否就該放兮韻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
柏兮韻已經哭得沒了眼淚，她的世界已經是一片灰暗，只恨不得隨著喬風一塊去了。
沈清婉看了一眼柏亦謙，回過頭來，手輕放在柏兮韻的肩膀上，輕聲道：「兮韻，爸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其實這麼多年，爸雖然嘴上不說，可我們都知道他心裡是很想你的，爸想接你一塊去住。」柏兮韻的父親，柏老元帥，已是年近九十的人了，現在頤養天年，基本不管雜事，年老了，就想著一家團圓，柏兮韻是他唯一的女兒，這一走，就是二十年，他甚至連喬顏也從來沒見過一面，如何能不想念，可是老人家拉不下臉面，只能她這個當人家兒媳來開這個口。
柏兮韻搖搖頭，她的心已經冷了，死了，去哪裡住，有什麼分明，她的丈夫死了，她的父親，哥哥們，沒一個敢露面，不就是怕讓人知道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妹妹嫁的是一個黑道頭子，有損他們的形象嗎，喬風雖然身在黑道中，可他做人堂堂正正的，她不想聽他們說喬風的壞話，亦不想接受他們憐憫或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目光，與喬風在一起，是她這一輩子最對的選擇，她不會後悔。
沈清婉歎了一口氣，老爺子疼愛女兒，卻拉不下面子，為當初她寧可跟喬風吃苦受罪也要違抗父命而耿耿於懷，而柏兮韻看似柔弱，卻是最執拗的，這父女倆一個性子，誰也不低頭，時光易逝，韶華匆匆，也許就是一輩子了。
柏亦謙走到喬顏身邊，在這件事情中，最受傷的人其實是喬顏，在一天之中，她失去的不僅是最敬愛的父親，還有她愛的男人。
「四哥，你是否早已知道他是警方派來的臥底？」喬顏看著父親的遺像，口氣冷森，若問她此時最恨的人是誰，那便是韓琛無疑了，那日，她一心以為她爸和韓琛之間是有誤會，害怕爸爸傷害韓琛，特意趕過去阻止，卻沒想到看到的是眾多警察槍殺她父親的畫面，而韓琛正是站在警察那邊，她不知道韓琛是否有開槍，可無論他有沒有開槍，他終究是害死她父親的兇手，如果不是他，她爸爸不會死。
「不是。」他確實不知，他既非警方的人，又不是當官的，這些機密的事情他如何能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來保護他的那個兩個軍人也是為查這件案子。
「那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她知道四哥會在第一時間幫她查清韓琛的底細。
「一級警督，處級副職。」柏亦謙說的是韓琛的官職，卻沒有說明他的另一個身份。
「警督！」喬顏喃喃念道，好一個警督，「他應該有升職吧？」這麼大的一個功勞，上級肯定會有褒獎的。
「嗯，連升兩級。」這兩級升得夠讓人悲傷的，他想，韓琛未免就想要這個陞官。
喬顏微微揚起頭，不願意讓眼淚滑落。
下葬的時候，天下著濛濛細雨，周圍瀰漫著悲傷，連一貫大聲說話的弟兄們也一個個都沉默了，喬風素來為人所敬重，沒有人敢在他墳前鬧事。
沈清婉扶著柏兮韻，她對喬風沒什麼感情，卻心疼著她這個小姑子，當初那麼多的困難都走了過來，臨老了卻過不了這一關，人生真是變幻莫測。
韓琛知道自己不該來的，可是臨到這一天，他的腳步還是不受控制地走了過來，他與喬風相處多年，喬風教給了他很多的東西，如果不是知道了他販賣毒品的事，喬風曾經也是他敬重的人，如今他人都死了，他該來給喬風上柱香的，也不枉幾年親如父子之情。
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身影，她瘦了，短短幾日，她已經消瘦這個樣子，韓琛心中劇痛，他知道這些悲傷都是他造成，她與喬風父女兩個感情那麼好，喬風給她的打擊一定不小，又因為他，更是傷上加傷，這麼多天以來，他很想來見一見她，卻又不敢，這一見，就真的是再無挽回的餘地。
喬顏眼皮抬起，就看見一身黑衣的韓琛站在遠方，望著這一邊，幾日而已，她卻覺得他變得陌生了，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風雲堂堂主，不再是跟她鬥氣，卻又寵著她的韓琛，而是堂堂警監韓琛。
拿過手下一個兄弟的槍，喬顏走了過去，拿槍對準著韓琛的頭：「你還敢來？」
「今天是喬幫主下葬的日子，我來給他上柱香。」喬顏會拿著槍對著他，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她本就是性烈如火的女子。
「我爸都是因你而死的，你還想讓他死不安寧嗎，我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韓大警官。」喬顏吼道，她真恨不得一槍把他斃了。
看著喬顏滿眼的仇恨，韓琛心中震痛，喬顏從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前幾天她還是充滿著愛意地對他說，要告訴喬風他們的事，然後他們就訂婚，等她大學畢業之後，就嫁給他，暢想他們的未來的時候，他們還是那樣幸福，轉眼間，她卻已經把他當成仇人般對待。
「走不走，再不走，我就開槍了。」喬顏深深地看著他，眼睛酸澀。
韓琛同樣看著她的眼，她口裡說得絕情，眼睛卻慢慢變得微紅。
「如果能讓你心裡痛快一點，你就開槍吧。」這一槍，本就是該他還她的，打擊罪惡，他無愧於心，他對她的感情亦是真真切切的，但是傷害了她，卻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你別以為我不敢？」喬顏上膛，開了保險，對準了韓琛的眉心。
韓琛沒有閉上眼睛，就這麼看著她，就算死在她的頭上，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顏顏，放了他。」柏兮韻過來攔住她，表情卻是極其冷漠的，對待一個害死她丈夫的人，還能指望她能有多熱情嗎？她只是不想讓女兒雙血沾腥。
喬顏不放手，仇恨地看著他：「是他害死了爸爸，我要殺了他，為爸報仇。」
「我知道你恨我，只是我職責在身，你爸販賣毒品，人髒俱獲……」
「住嘴，我爸不可能做這種事，不准你這樣說！」喬顏吼道，眼睛一片腥紅，說她爸爸殺人，她信，但她爸絕對不可能會碰毒品的，喬風早有明言，絕不碰毒品生意，也不准手下人碰，爸爸不會騙她的。
「喬顏……」
「我讓你閉嘴。」一聲槍響，韓琛的手臂頓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