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當拉山下 第二十三章 後山鬼市 文 / 茗門倒爺

    有月光當然是好事，但是在這黑濛濛的山林中，這種黑夜的白晝反而讓人覺得有幾分驚悚。何老爹家的後面就是一條狼路，因為它直通山上，所以經常能看得見狼在路上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狼不像狗，可以輕易地就嚇唬走，跺腳發怒是萬萬使不得的。

    路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山下，果然有個叉路口，二人按照何老爹所說向左走。突然，前面出現幾個亮晶晶的圓球，漂浮在空中。

    龍丘日小聲道：「是狼！不要動！這狼生性多疑，我們假裝交頭接耳。」龍丘日就裝作和勁秋小聲商量的樣子。

    那幾匹狼就站在路中間不動，眼睛直鉤著盯著二人。勁秋看狼還是在路上不動，而且已經做出了下趴的姿勢了，就對龍丘日說道：「都怪你，非要怕浪費火把不點著，現在好了，我們這樣馬上狼都要衝過來了。」

    龍丘日也斜視了眼狼，發現這幾匹狼真的要撲過來了，當下也亂了陣腳。

    人和狼僵持了好久，一隻狼終於按耐不住，前爪著地，屁股一撅，「嗖」地下就撲過來。二人趕緊往對方身上一推，跳了開，沒被狼撲到。

    這時，其他幾匹狼也都相繼圍了過來。龍丘日正準備來拿火折子點火把就見這四匹狼走到一塊望了望他們就往旁邊走了。二人正好奇著就見一隻狼（讀輕聲）子（黃鼠狼的俗稱）走了過來，而且雙腳著地雙手抱在胸口。

    這狼子走過來就盯著二人看。龍丘日知道這東西為不祥之物，難怪那四匹狼都走開了。他想這東西再邪它也搞不過這火，五行只有水才能克火，你這廝應該是土，怎能鬥過我呢？

    龍丘日把拿出的火折子蓋子去掉，迅速點著火把，熊熊烈火就燒了起來。那狼子被這火光刺的竟用手擋了下眼。

    他笑道：「哈哈！貴兄台，我不管你是不是修成了精，今我兄弟二人來此山尋寶，你速速走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怎想那狼子動也不動，還發出令人寒顫的叫聲。

    看來這狼子是不怕他們手中的火，這氣得龍丘日就來了火。他罵道：「你這廝不知天高地厚，看我捉住你將你用石灰活活嗆死。」這狼子一聽龍丘日這麼說，立馬跑了。勁秋呸了一口，說：「還成精呢，要讓我逮到，我就拿你當下酒菜。」

    月亮已經高高昇起，照得被夜幕籠罩的大地一片雪亮。

    突然，一隻貓頭鷹從二人頭上飛了過去，還留下了一聲淒慘的叫聲。

    這貓頭鷹飛去的方向就是二人要走的方向，看來這後山真有些陰森。

    勁秋有點害怕了，說：「我們要不要回去？這地方，鳥『咕咕』叫的，這······」龍丘日望了望勁秋說：「怕了？這要是叫你去行軍打仗，恐怕我大宋早就落賊人手中了。」

    勁秋回駁道：「這是兩碼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裡烏七八黑的一片，你知道會生出些什麼事端呀？」

    龍丘日拍拍勁秋肩膀說：「生死都拋之腦後，怕什麼，我就不相信這山上的東西能吃了我。」

    前面就是第二個叉路口，也就是說有三條路可以走。龍丘日走到叉路口中間，舉高火把，看見右手方向的路前方有棵大樹。龍丘日說：「走這邊，那棵大樹。」

    勁秋玩弄著草紙，這種草紙很糙，摸起來很槓手。

    他問龍丘日說：「這草紙都不燒，那些鬼怎麼能花呢？」

    龍丘日沒回答他，因為他在想像馬上能在鬼市裡換到什麼東西？

    「喂！思春呀？」龍丘日回過神來，說：「你才思春，我在想馬上我們去鬼市能換到些什麼？」

    勁秋瞅了瞅草紙說：「你說這草紙都不燒成灰，鬼會要嗎？」龍丘日撅了下嘴說：「鬼才知道！」

    路上的草很深，都是些趴根草，這種草最喜歡在平坦的路上長，它們的根能緊緊地貼在地面。可是等他們到了何老爹說的那片空地時，發現這裡的草都比人的頭高出好一截，而且這些草都是些水草。

    這片地真是寬闊，好像有人把這裡的山石全給削平了。龍丘日拿火把照了照

    「這裡是沼澤，只是這山上為什麼有沼澤地呢？」

    這沼澤地的左右都是山體，好像這裡還是個盆地。

    龍丘日對勁秋說：「除非是溺死之人才會在水上行，不然鬼都應該是在干地裡呆著的。這石頭上出水，石字頭上一點水，莫非在這沼澤的右方？」

    勁秋看了下右方，說：「沒有呀！」

    龍丘日抬頭看了看月亮說：「不是沒有，而是沒到。」

    漸漸，天上的月亮移到了空軸星的下面了，太陰之時來到了。

    沼澤的右方突然間就出現了大規模的集市，原先的山都消失了。

    龍丘日笑道：「走，尋寶時間到。」龍丘日扔掉手中的火把，並踩滅了。只是勁秋還有點猶豫，可是看見同伴這麼豁達，自己也不免受影響而假裝了膽子。

    鬼市和人間的集市十分相似，只是鬼市裡的屋子都是灰一色的，很單調。棋樓酒館鐵鋪地攤妓院應有盡有，真是地下的人間。

    地攤上的古董多得是，二人各顧各的，拿著古玉瓷瓶就一一鑒定，相互不語。這鬼市裡的鬼魂也都不說話，哪裡都是靜悄悄的。勁秋有時會忍不住地瞅瞅這些「人」，看到他們臉上的麻木，還有的整個臉都是平的，有的「人」還會和自己挨在一起看東西，只是他們拿走的都是對著月亮照透明的東西。

    這些「人」表情雖然麻木，但是看東西的「人」都會動著嘴，像是在說話。而且，當他們把冥幣交給攤主時，這冥幣就會變成灰，然後不見了；由於不能和這裡的「人」說話，他倆也不知道攤主想要多少，每次他倆都會給攤主一大把，看攤主沒反應就會開溜。

    這種壓抑的場景讓人很難大口喘氣，生怕讓這裡的「人」發覺。這鬼市的假東西特別多，一個攤位上基本上只能找到一兩件真的。勁秋有點忍不住了，這種氣氛太尷尬了。他推了推龍丘日，指著外面，意思要走了，可是龍丘日看一下手中的一把冥幣，捨不得走，就指著手中的冥幣又指了指前面。

    勁秋無奈，只得跟著龍丘日往前走。鬼市很擁擠，「人」與「人」之間都是擦著身子過去的。可是，他們倆卻不會出現擁擠感，因為這些「人」都是直接穿體而過的。

    鬼市的一個地方有兩家當鋪，對門而開的。二人在一家買了件寶貝，在另一家一個寶貝也沒尋到，就空手而出。這時，這家店主人從裡面走出來，匆匆忙忙地就往集市的一頭跑去。龍丘日察覺到不對勁，就拉著勁秋就往來的地方跑。

    果然，不一會，那生意沒談成的店主人就領著一群鬼兵追來了。這一驚動，所有的「人」都像清醒一樣，都圍了過來，要抓他倆。

    龍丘日想叫出來，但是他又不敢，隨手把剩下的冥幣全掏出來撒了出去，勁秋也把冥幣全丟了。

    這冥幣一撒出去，大家都去搶錢了，二人才得以逃脫。

    後面的鬼兵追到鬼市的邊緣就停下來了，隨後，鬼市消失，山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二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勁秋舉著手中的一把鎦金梨花木劍笑著說：「幸好東西沒丟！」龍丘日直起腰來，說道：「又賺了一筆，鬼市不過如此。」

    「又了一筆，鬼市不過如此」，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上空傳了下來。龍丘日以為是鬼在嘲笑他，就抬頭，竟看見一對綠陰陰的眼睛，在樹上閃爍不停。

    勁秋已經把火把重新點著了，他舉起火把一照，發現樹上蹲著一隻綠毛野獸，形狀酷似猴子，就是這傢伙在學人講話。這綠毛一會又竄到另一棵樹上去了，兩隻眼睛還是閃爍著。

    勁秋追過去把火把一舉高，嚇得綠毛直起身子「唰」地下躥下去跑了。然後就聽「光當」一聲，什麼東西被摔碎了。龍丘日走到樹下，看見地下好多瓦折子。看來是一瓦甕被這綠毛打碎了。勁秋拿火把往地上一照，就看見瓦折子裡有個小球，裡面裝滿了水，在水裡竟有個小獸在游動。

    這小獸長得小巧可人，頭像蛇，角似龍，四鰭就像那四葉草。龍丘日捧起這小東西，說：「真是飛來的財，撿到的福。」勁秋應和道：「這絕對是好東西，說不定是什麼神獸。」

    當下，二人沿著來路打道回府。

    二人走了個來回，這村裡的人都已經入睡了。再過一會，就是三更天了。何老爹的家已經熄燈，他可能一個人都夢到土耳其去找老伴了。二人敲響了門，何老爹就來開門了。何老爹一見到他倆還活靈活現的就放下心，說：「吉人自有天祐呀，你們趕快睡去吧！」

    夜深本該人靜，但不知是誰家在鬧騰，吵得難以入眠。閉眼不睡也會眠，龍丘日最終還是在喧嘩中睡死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門。隨即，何老爹便披著個二褂出去了。昏昏沉沉中，村子裡又響起了昨晚吵得自己難眠的聲音。龍丘日睡不住了，就起身出去了。

    出了門這聲音更大了，聲音是從東邊第二家中傳來的。這東邊第二家的門前有棵歪脖子樹，樹上有個鳥窩；在樹的前面是一豬圈，有沒有豬就不知道了。他剛剛走近這家門口就聽見有人在說：「何老爹！你說這怎麼辦，又唱花兒了。」

    原來家裡有個瘋頭傻腦的二十來歲模樣的年輕男子在自言自語地邊敲著竹邦邊唱著歌，歌聲高亢，悠長，緩而不急，但是聽不懂，聽口音像是回族人。他進去後，人家的人都把眼望他。他就低聲問何老爹咋回事，何老爹把他拉到門外，說這家公子大暑那天上山遇到了東西，加上天熱，一番折騰後他就瘋了，而且就隔斷日子就在家唱花兒，他又說這花兒是回族人的說唱藝術，流行於整個青海。

    這下，龍丘日算是明白了，但是他又幫不上忙。何老爹好像會醫術，看他帶了一個針灸帶，上面滿是細針。何老爹讓大伙把這人抓牢，隨後他就要來取針。誰想這人突然發力，從眾人手中掙脫。然後他踩著桌子一個縱躍就上到了大樑上趴著，不肯下來了。

    眾人都慌了手腳，見他翻白眼然後斜著看底下嘴裡還不聽地在說話。好多人見此情形都嚇跑了，以為是鬼上身了。何老爹也往後退了退，和這人的父母商量著怎麼辦，可是他自己只會醫人不會捉鬼。村裡又沒有能降魔除鬼的異人，這下可急壞了他的父母。

    這時，龍丘日突然想到了昨晚勁秋尋的那把鎦金梨花木劍，這木劍是明器，絕對可以吸走這人身上的陰物。

    勁秋還在呼呼大睡，他自己便來木劍。那人見了這木劍就像脫了魂一樣倒下了，接著龍丘日就感到一股冷風襲來，嚇得他趕緊扔掉木劍。這木劍接著就像打破了染缸一樣紅遍了全劍，然後劍便化為一灘，滲入了土中。

    一會，那人便甦醒過來，恢復了以前的神智。他的父母正在千恩萬謝，勁秋就跑了過來，得知他那梨花木劍被毀了，往龍丘日屁股上就踢了一腳說：「你怎麼這麼捨得？我的劍呀！」龍丘日也回了他一拳說：「救人一命勝修七級浮屠，這麼倒巧的事你都不做。」

    何老爹向其他人介紹了他倆，說他們夜闖後山鬼市也可以安然無恙地回來。眾人一聽都吃了一驚，都問他倆鬼市是什麼樣子的。勁秋就納悶，心想這鬼市又沒黑白無常什麼厲鬼惡神的，只要不作聲就好了，適當的時候賄賂一下，這不和陽間是一樣的嗎？怎麼這些人這麼稀奇，看來真沒去過。

    二人回去後就要和何老爹告辭，要返回家鄉。

    何老爹有點擔心又有點糾結，說：「如今，北蒙古大汗國已經揮軍南下，現在南方戰勢絕對不容樂觀，你們回去的話，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但是不是我老頭吝嗇不留你們在這，而是我一個人實在不好應付······」

    龍丘日沒等何老爹說完，說道：「您已經夠忙的了，我們在您這只是暫住，不可能在您這住下去的，我們還有事業呢！」

    何老爹很高興，說：「我老頭是急性子，那天急著拿出來的黃皮子紙你們要收好，日後說不定會派上用場，到那時，你自然會明白這裡的人多是南方人了。」

    當天中午何老爹親自燒了頓飯，二人吃完便收拾東西要走。何老爹領著他們到鎮上找了一家鏢局，讓他倆跟著鏢局先西行至吐蕃，再由茶馬互市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