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 獻藝 (下) 文 / 天下放歌
各家的嫡女閨秀,紛紛的被念到姓名,或是歌聲纏綿,裙舞飄飄,或是絲竹管蕭,燕語鶯聲重生之夢璃。那些窈窕的粉紅與淡紫,那些各處頻頻送來的秋波,將這本就歡愉的氣氛,逐漸推向頂峰。大殿上一眾貴族追逐著少女的眼光中,有欣賞,有癡迷,有興奮,更多的是貪婪!王甸粗胖的身子,壓在身旁的婢女細窄的腰身上,正就著婢女端著的酒觴痛飲,他那帶著猥瑣變態的色迷迷的目光,就連坐在稍遠處的夢璃也能感覺到!
她看向卓信侯,這個前世的夫主,此刻還是少年模樣,臉龐的線條溫和光潤,神態眼光不似成年時凌厲,僅僅十六歲的他,自幼便對這種秋波與示愛習以為常,此時他的嘴角輕輕一勾。
這種笑容如此的熟悉,宛如當日桃花林,不屑與輕蔑。經過此番眾女獻藝,已過了近兩個時辰。那些獻過藝的少女們,放鬆的倚在坐塌上,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反而是還未被點名的少女,愈發緊張。如此拖延下去,只恐怕那卓信侯還未看到自己,便已經意興全無,疲乏退席了。
大殿的燈火通明,那飄揚的酒肉香氣混雜著脂粉味道,驕奢而腐糜。夢嫣的玉牙咯咯緊咬,臉色也有些慘白了,雙目緊盯著王甸每一次的唱名重生之夢璃。
這緊張又期待的動作說明她的忍耐快到了極限,夢璃並不去關心。王甸的聲音再次響起「鄭家姒珠。」大殿的東側第二排站出一人,徐徐走入殿中。夢璃往前那少女看去。那女子的年歲大約十六許,滿頭上儘是金玉珠寶,高高的髮髻下是一顆塗滿香粉的鵝蛋臉。
淡淡的柳眉下,一雙略帶三角的眼睛。真是先前等著自己的少女。心中暗道「好生奇怪,我平素並未聽過此人,為何對我如此憤怒?」姒珠的圓臉此時嬌紅朵朵,她向著王甸王瑾各行了一禮,王瑾點頭,問道「原來是鄭家的小姑子,聽聞你琴藝非常……」那女子微微一僵,眼光卻下意識看向了夢璃,這種眼光有著怨妒又帶著深深的責備。
真的是太奇怪了!
夢璃可以肯定,這個少女,在前世與自己並未相見過,更不要說結怨了。
周圍的座席,隱隱傳來議論「聽說這個鄭家的小姑子,琴藝了得呢!」「琴藝了得何止她一人,那個齊家的小姑子,竟然也在玉郎車前撫琴呢!而且玉郎說她『善『了!」「齊家之女竟讓堂堂玉郎誇讚了!」「正是,那日我親眼得見,那琴聲甚是優美,聞所未聞!」「可我聽說這齊家之女行為莽撞無理,怎麼會有如此琴藝呢?」這種議論聲愈來愈大,竟然連坐在主塌右側的王卓也轉過頭來,一雙黑目在聽到玉郎兩字時,飲到嘴邊的酒觴微微一停。這時,那主榻上的王瑾,似乎也聽到了議論。「聽聞齊家之女,琴藝了得,今日不如二位小姑子一同獻藝,定能令我等一飽耳福!」王甸察言觀色,在一旁朗聲提議。王瑾點頭,「也好,且上來彈奏一曲!」
這一句話,令得大殿上眾人的目光轉向了齊家兩個小姑子。夢嫣轉頭看向夢璃,見夢璃則低首不理,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她剛才似乎聽聞齊家之女,琴藝了得的議論,心中極是得意,接著又聽到玉郎兩字,心下疑惑雖也疑惑,自己的這個蠢笨的嫡姐,從來不願學琴的。
既然說是獻藝,定然指的是自己了!她的心思實在迫切,只想著快些在殿前展示才藝,也來不及多想。便微微起身「齊女夢嫣,見過王公!」
她一出現,貴人們的眼前皆是一亮!這少女十三四歲,雖然年幼,卻已經楚楚動人。膚如凝脂,面如桃花。嬌艷如花般的紅唇微微向上勾起,露出裡面的白色的小牙。這種盈盈的風姿,配上那黝黑的眼睛,格外的出挑與嫵媚。大殿上的貴人們那如狼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她。這少女是如此的迷人,就連卓信侯也向她看去!
他的眼光,看向夢嫣,可眼神還未觸及到,便被攔截了下了。
他發現了一個異類!
一個少女正垂眸端坐在夢嫣旁邊,豐厚的唇微微抿起,一身碧色的衣裙,與週遭的小姑子大相逕庭!太普通了!五官普通的緊!他本想越過這個小姑子,看向夢嫣,可此時,那少女的眼睛,忽地一抬,像貓兒狡黠的向他笑了一下。這一笑,便如拈花一笑,星辰瀲灩!美極了!
就在他定睛看著她時,少女低下了頭!
這個少女自然是齊氏夢璃!
姒珠看到夢嫣站起,也是一陣微詫。她看向夢嫣,充滿著疑惑與探究。轉眼又看向夢璃,她的臉上出現了不解的表情。夢嫣台步上前,每一個步態都如輕舞如蓮。
這種步態不可能是一時一刻能呈現出來的,自小,她就被田氏嚴格的調教著。「嫣兒,你定要勤練步態氣度,琴藝歌舞。為娘定要你嫁入侯門,謀得一個好郎君。且不要像我這般,雖然也是獨得你父親的信任,可畢竟不是正妻,還要顧慮那個女人留下的禍害。累的你不能成為嫡女。嫣兒,你我兩人的將來,都在你的身上了!」
夢嫣點著頭,她知道母親的委屈,憑什麼夢璃相貌平平,卻是嫡女,而自己,聰慧過人卻區區只是個庶出,她恨,恨自己的出身低微,更狠夢璃奪取了她的嫡女身份。在這種時代,一個庶女不太可能成為公侯王孫的正妻,即便勉強嫁入,也只會淪為姬妾之流。除非,她的才藝名揚於貴人之前……
夢嫣與姒珠兩人,此刻同時站在大殿上,各自由僕人準備七絃琴。貴人們的眼睛分明的睜大紛紛停止了動作,擦亮了雙眼!這種獻藝,會很明顯的分出孰勝孰略,在這個時代,即使是平凡的小戶,也會識得一兩首琴曲的,更不要說這些王公貴族了。王瑾滿意的看著塌前的兩個女子,開口道「今日既然是為四兒慶賀,那便由卓兒出曲目如何?」
隨著他的話音,那少女們的眼睛全都聚攏在王卓身上。只見他略一思索,道,「丘山積卑以不高,江河合水而為大,就請以流水為題吧!」
夢嫣與姒珠兩人,雙眸微垂,彈指間,悠揚的琴聲迴盪於大殿。那些貴人們,搖晃著身體,眼睛漸漸閉上,手指在膝蓋上敲打著,姒珠的琴聲如泣如訴,輾轉莫測,彷彿溪水潺潺。那淺淺玉指潔白如筍,與琴弦之上翻飛撥動。突然,這種緩緩的溪流被一陣激浪打破了,眾人驚醒,才發現夢嫣的琴聲激盪,如山間瀑布,飛流直下衝破了溪水的緩蝕,氣勢恢弘進而順流而下,奔流不息。
眾人無不驚奇,這個小姑子竟有如此高深的意境!紛紛看向夢嫣!
「如此美貌的小姑子,竟然還彈得一手好琴!」
「她定然便是被玉郎讚的小姑子!」一個少年人說道。
王甸的雙目,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夢嫣,討道「這小姑子,姿色甚好,不知道滋味有沒有我的琦姬好!」
那姒珠忙改變曲調,曲風高亢激烈二女的琴聲最後融會,變成江水進而停止。
眾人皆醉,些許時,才想起還未喝彩!頓時大殿讚聲一片,這二女,堪稱雙壁,琴藝非凡,善!大善!齊家的小姑子似乎更勝一籌!王瑾微微點頭,王卓卻仍是低頭飲酒,雙眉微斂!夢嫣耳邊聽到了各個貴族的稱讚聲,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