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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晴天 文 / 樹玄籐

    村長王德友家有對寶,這是眾所周知的。

    女兒王利娟是大雙,兒子王利海是小雙。一雙兒女剛出生的時候,王德友從部隊退伍回來才一年,就被眾人推上了村長的位子。王德友歡喜。別人家偷著藏著生二胎,只為有個兒子傳宗接代。自家光明正大就一舉得倆,兒女雙全。且兩個孩子一出來,就給自己帶了好運道。族譜裡的字輩也不顧了,直接把個順風順水的「利」字,嵌進了兩個孩子的名字裡。聽說那年,娟子他媽十指不沾陽春水地就過來了。

    娟子和小海長大了,也給王德友夫婦爭氣。一大一小,換著做年級裡的第一。到了考中學,又專門住到縣裡外婆家,上了城裡的中學,並不像玉籬,學校雖是重點,卻是農村中學。玉籬在小學的時候,和雙胞胎同校,同來同往的,也算熟悉。弟弟小海調皮搗蛋,卻更容易親近些。娟子卻長得細眉細眼,瘦高個。每次跟她搭腔,被那淡淡的眼神一瞧,莫名就拉遠了距離。

    娟子難搭上腔,頂多自己臉皮厚點就罷了。為難的是兩姊妹大多數時候住在城裡,要想找人還要費一番周折。

    玉籬暗自尋思著,手裡的活計也沒停下。

    昨天玉籬媽已經把田里的谷草搬了一半堆在院子裡。睡了一覺起來,出人意料地太陽卻露出了紅艷艷的臉。

    玉籬也顧不得手肘子上一動就生疼的口子。趁著爸媽不在意,趕緊抹了點藥水。又從抽屜底下翻出了個創口貼粘上,就下地去幫忙。

    玉籬媽說得不錯。這種田耕地,靠莊稼吃飯,真是看天眼色的營生。像才過去的這個星期,不大不小的陰雨綿纏著,想幹什麼都不能放開了手腳。大太陽一出,必須得抓緊了,把拉下的都趕回來。不然錯過了節氣,莊稼長勢,收成,一環扣一環的,都會受影響。

    現在是十一月份,田里的稻穀都收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種冬小麥和排蠶豆的時候。割了稻穀空下來的田,得抓緊時間挖溝控水,曬田。如果是種蠶豆,除了雜草,再把蠶豆點下去也就成了。種冬小麥卻要麻煩得多。等田控干曬好,還得請了人用機器翻地,細耕。最後又靠人開畦,施肥,播種。

    玉籬照著父母往日做的,把工序默默算了一遍。越算心越急。陰雨了這麼久,想來接下來的幾天再不濟也不會又下起來。最好今天把谷草搬完後,再把溝開出來控上水。一次做不完也不要緊,明天卻最好都弄完了。餘下來的幾天,管他天晴天陰不要下雨就好,趕緊把水控控,再把雜草除了,剩下沒做的,也不用這麼趕了。

    心裡思量著,就把想法和玉籬媽說了。母女倆從吃了早飯一早出來,一口氣干到了日頭當頂,也沒歇口氣。

    看著只剩最後一挑谷草就搬完,玉籬媽喊玉籬把草帶回去,就先在家歇著,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過來。

    玉籬卻笑著說道:

    「這挑草太實誠了些,我還得吃兩年飯才搬得動。」

    玉籬媽知道玉籬心疼自己。瞪了玉籬一眼,

    「還有心思說笑。」

    也沒再說什麼,挑上谷草回了家。

    玉籬媽走後,玉籬沿著田埂用鐮刀割著乾枯了的雜草。

    鋤頭還在家裡,得等玉籬媽這趟回去,一會兒才帶過來。帶了鋤頭來,兩人才開始挖溝控水。等到田控干了,得放一把火,把田里干了的雜草,稻茬都燒得乾乾淨淨。這其一是除草,其二,也權當給地裡施肥。

    玉籬現在就是為這個做準備。貼在田埂邊的草,是不好燒的。一不小心火竄過界就燒著了別人家的地。這不,因為自己給自家地裡放水,才惹了一場是非。玉籬先把田埂邊的雜草割下來,聚攏在田里,等到燒谷茬的時候,一起就燒了。乾淨利落。

    「喲,這不是玉籬嘛。下地幹活呢?!」

    一個妖嬈的聲音響起,玉籬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再怎麼模渀,那外地口音還是隱藏不住。

    玉籬直起腰來,順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也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來人。

    站在對面田埂上的,不止王泉兒老婆一個,還有那天在村口跟自己耍潑的王二嬸。

    玉籬心下一笑。倒是都聚齊了。

    事後細細想起來,這王泉兒兩口子,實乃是自己家和王大富家起這麼次糾紛的功臣呢。再聯想到這承包魚塘的事,這夫婦倆的用心實在太小人了些。至於王二嬸,大概是因為她家祖田的事,把怨氣發到了自家頭上。蜀子撿軟的捏,村上怪不上,就把自家當仇人,正是是非不分。這兩家,倒是什麼時候結成了同盟?

    玉籬換了個澗勢,把重心挪在左腳上,仍舊一眼不發地看著兩個人。

    王泉兒媳婦看玉籬這不理不睬的架勢,臉上有些放不住。轉頭對王二嬸無奈地撇撇嘴。

    玉籬看得真切,不屑地笑了笑。

    笑容落在王二嬸眼裡,粗亮的嗓音就傳遍了一整片田。

    「玉籬,聽說你被學校開除了?我說呢,見著長輩也不招呼,這要明白的,還知道你是羞得慌。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以前似的······,啊?」

    話也不說全,留了個尾巴,就得意洋洋地斜眼看了看王泉兒媳婦,做了個「你明白的」的表情,又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玉籬。

    玉籬一股火衝上來。累了一大上午,滴水未進,喉嚨已經幹得冒煙。剛才忙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倒是覺得生疼生疼地。使勁又嚥了口口水,才不緊不慢地說。

    「做王二嬸的小輩?玉籬可不敢。這一口一個刀子的,有哪家的長輩這樣奉贈小的?玉籬才活了十九歲,見識實在太淺,等我逢人打聽一下,是不是有這樣的規矩,問好了,再來給您端茶道歉,你覺得呢?」

    「玉籬不答話,是有些事想不通。倒是要請教下兩位。按說,玉籬也才二十不到的人,這二十多年不在學校就在家,有事沒事也沒往兩位身上湊,到底是什麼時候踩了兩位的尾巴,還是擋了兩家的道?要讓兩位見了就似母雞見了米,不要命地啄?!」

    玉籬聲音平靜,嗓子微啞,任誰一聽,卻都能聽出那份鎮定從容,那份無所畏懼。

    王二嬸啞了一啞。玉籬的話讓自己的耳朵隱隱發熱。這小妮子倒是才幾天不見就大變樣了。被自己鎮得一言不發的時候,也不過才幾日前,什麼時候這樣伶牙俐齒了?

    玉籬看著有些失措的王二嬸,懶得再多看一眼,彎身繼續幹活。吃驚了吧?不過才幾句話,就架不住了?看起來也不過是紙老虎。想自己,白天家裡的事要忙,晚上還左思右想,為了這麼些人,那麼些流言蜚語,真是不值。

    玉籬懶怠理這些人,王二嬸卻是要面子的。旁邊還站著王泉兒的媳婦,怎麼說自己也比她大了一輩,怎麼能在個小丫頭片子這裡把臉面丟了?王二嬸想到這裡,硬著頭皮又往上趕。

    「你這小妮子。說話忒毒了些。誰是母雞,誰是米?你倒是說清楚!」

    王泉兒媳婦正支著耳朵,聽了王二嬸的話,又低下了頭。這就開始抓著話茬胡攪蠻纏了都。

    玉籬也覺得無趣。頭也不回地又自顧跟王二嬸說:

    「我自己又是母雞又是米行了吧。你就算不是我長輩,也比我年長這麼多歲,要覺得累了好好歇歇涼快涼快。你要我陪你演戲給人看,我現在沒空,要幹活。我也不覺得不理你有什麼丟人害臊,不偷不搶,不使陰招,見了誰腰桿都挺得直直的。」

    王二嬸一噎,揪著旁邊的王泉兒媳婦要說道說道。卻見王泉兒媳婦細白的臉上好似也染了層紅暈,心裡才平復些。兩人自問自答地嚷嚷了一陣,見玉籬絲毫不受影響地幹著活,這才不甘心地走了。

    玉籬等兩人走遠,才停下來呆立了片刻。無論旁人怎麼說,怎麼看,做該做的就好了。抬頭望望天,日頭開始西斜,傍晚還得去村委會。這事才是要緊的。這些日子自己經歷過什麼,只有自己和上天知道,換來的,不能是讓自己被無謂的繁瑣消磨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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