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67 文 / 戰米迦勒
小何技術不錯,很快就到了上海虹橋機場。
王超然去服務台取了三張上海到太原的票,遞給柯小艾一張。柯小艾拿過飛機票,盯著上面的日期不由心驚,問道:「葉教授,今天幾號?」
「四號啊,怎麼了?」
「怎麼可能?昨天不是三十一號?今早凌晨我還出車,回來的時候和我一個朋友吃飯,凌晨五點剛睡,這不大早上十點多就被你們找到了?」
「柯小艾,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那個什麼打過了,神智怎麼這麼不清楚?」王超然在一邊鄙視道,臉上還殘留一絲厭惡。
「你才發燒了?你才那個玩多了?不可能,我清楚記得我才睡著的,怎麼就一下睡了三天?不可能,這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柯小艾在原地轉了幾圈,神經兮兮。
葉教授也感到不可思議,上前拉住柯小艾的雙臂,厲聲道:「柯小艾,或許你記錯了,昨天可能是三號,你以為是三十一號,明白?我們現在是回去看你爺爺,再不趕緊,有可能再見不到你爺爺了。」
柯小艾這才清醒過來,跟在葉教授後面諾諾地進了機場,上了飛機。
第一次坐飛機,柯小艾現在才發現自己有恐高症。
飛機一啟動,他心中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冷汗一滴一滴地滲著他的襯衫。他僵硬地挺著身子,緊緊抓住把手。一路上不斷盯著空姐小妹的隆起的胸口和纖細的小腿,以此轉移暈機恐高帶來的噁心和反胃。這讓王超然更加堅定地認為這傢伙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色qing狂,如果不是葉教授在身邊,她絕對會離柯小艾有多遠就離多遠。
葉教授倒是很淡定,一路微笑,餵了柯小艾兩顆白色藥片,並遞給他一些飛機上免費的小點心和果汁,以此來抵擋他的恐高。
本來柯小艾還想多打聽下葉教授和爺爺有什麼關係的,可現在卻只能放下了。
柯小艾想,他們怎麼知道我爺爺啊?爺爺只不過是個農村的小老頭,印象中一直勤勞樸實,絲毫沒什麼牛逼往事,更談不上和什麼大人物有交往。這冷不丁來了個上海的大人物,難不成老頭子是市井中的高人?剛想到這,柯小艾堅決搖頭。不可能,要是高人,他還能落到現在這地步?
柯小艾仔細想了想和爺爺在一起的日子。老頭子對他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干預和指導。除了小時候一次貪玩,週末放假沒回家跑到河裡撈魚,之後就被老頭子吊到井中抽了柯小艾一頓之外,再就是高考報志願的時候非得讓他報生化這個冷門專業。
前一件事情很好理解,後一件柯小艾至今不懂他老人家的心。
兩小時後,飛機停落在太原武宿國際機場,柯小艾顫巍巍地跟著葉教授和王超然下了飛機。
這葉教授不會是個什麼大官吧?怎麼一下飛機就有人接?柯小艾心中又是一陣嘀咕。
從太原到夏縣開車得九個小時。那時候還沒有現在四通八達的高速路,儘是小柏油路和土路。
山下盤山公路,山上層層窯洞便是山西的經典寫照。
又是漫長的顛簸,直接把柯小艾在飛機上吃的那點可憐食物給折騰了出來,惹得王超然在前排捏著鼻子不住暗罵。
柯小艾老家住在夏縣縣城城北五六里地的一個小村莊,叫「爨村」。當地人土音把「爨」念成「勸」(音)。1981年普查地名時,已將「爨」改為「全」,不過村裡人仍然習慣寫成爨村。在爨村村口,立著一塊石碑。碑體是爨氏祖先爨龍顏的字體。碑文記載了爨氏的家族來源和遷徙。碑文第一句便是:
爨者,爐灶也。「興」字頭,「林」字腰,「大」字下面架「火」燒!
離村子越來越近,天色也越來越暗。路上已經沒有行人,只有影影綽綽的樹影和飛揚的塵土。柯小艾的心逐漸安靜下來,想到王超然給他說的如果還想見爺爺最後一眼的話,心中不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路途顛簸帶來的眩暈感也頓漸消失。
自從上了大學,路途遙遠,經濟也緊張。除了過年回家,其他情況柯小艾都留在學校。再加上被開除後,柯小艾更不敢回來,因此這四年來他回家的次數也只有寥寥四次,平均一年一次。
爨村沒有路燈,車子開得很慢。從太原機場接車的司機是個年輕小伙子,側臉長得有點像劉德華,二十多歲,一路上很安分,從不說多餘的話。王超然倒是心情不錯,坐在位子上大張其膽的瞄著駕駛座上的小帥哥,估計在那想像著劉德華在給她開車呢。而後座的葉教授依然保持原有姿態,身體端正,不過他的眼神隨著目的地的越來越近已經褪去那種威嚴感,看上去略微焦急。
「小艾,你們爨村可是個好地方啊。」葉教授打破了車中暗色的寂靜。
「沒覺得,除了一堆破土,就是幾顆破楊樹,真沒發現好的。」
「你爺爺沒說過你們村遠古以前是太上老君煉丹的地方?」
「沒,太上老君是神話的人物,葉教授,你們該是唯物主義者吧。」
葉教授不置可否的笑笑,拍了拍柯小艾的腿。
「夏縣,古為北安邑,是夏朝建都的地方。如蛇如虹禹都便是夏縣。你們村是古魏國的校場,咱現在的這條路所在的區域當年曾建有紙、墨、筆、硯象徵性建築物,也叫文房四寶之地。」
「這麼悠久?我在這二十多年了也沒見到這建築在哪啊?」
「4000多年的東西再風吹日曬都化成土了。更何況後人不識前人心血,只當廢土給拆了。你看,我們現在車子路過的地方就是校場中心。在我們左側,以前有座娘娘廟,娘娘廟供奉的是后土娘娘。其有5畝多大,坐南向北方向,朱紅大門,大門上有個過路戲台,平時走邊門,盛大祭慶走正門,每逢正月十五鬧龍會,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娘娘廟正面有個大照壁,有兩丈多高,形似1張紙;往東再走百米,是文昌閣,文昌閣底座5尺,高兩丈,酷似一錠墨;再往東百餘米,有個筆峰;又向東百餘米處,即南師堡,該堡有10餘畝大,四面砌磚圍牆,兩頭高中間低呈凹形硯狀。該建築群為一條直線,雄偉壯觀。可惜這些奇妙的景物已隨著歲月的動盪,皆已損毀了。」
葉教授歎了口氣,接著說,「歲月無情,世道多舛,誰又看到那麼多呢?」
柯小艾理解不了葉教授那種博大的傷天悲憫情懷。他只知道歲月是把殺豬刀,割了一茬又一茬,而他又算哪一頭。
王超然好像很熟悉爨村的路線,在前面指揮著司機,不一會兒就到了柯小艾的家。葉教授拍了拍柯小艾的肩膀:「小艾,到了!」
柯小艾頓時神情恍惚。下了車,看著熟悉的青磚門樓,兩扇棗木大門,旁邊還貼著兩幅發白的對聯,那還是過年的時候他和爺爺一起貼的。葉教授和王超然也下了車,葉教授交待了司機幾句,司機調轉車頭就離開了。
「到家了,進去吧!」
聽葉教授的口氣,像是請柯小艾到他家做客一樣。
柯小艾正準備推門,又停在了門檻前。
「葉教授,幫個忙,別告訴我爺爺我被學校開除的事情,行麼?」
葉教授笑了笑,點點頭。
###第006章乾坤續命
「爺爺!」柯小艾推開棗木大門。
沒人應答。
繞過四方院子中央的蘋果樹,是三座土窯洞。窯洞外面的牆壁應經風化剝落,露出裡面的土磚。兩側的窯洞黑暗無光,像兩尊門神寂靜無聲。中間一座窯洞的麻紙窗戶中透著暗灰的燭光,窗戶上映著幾個人影。
柯小艾拉開厚重的棉布門簾走進中間的窯洞,葉教授和王超然跟在後面。
「爺爺,你怎麼?」
只見屋內臨窗邊的火炕上端坐著一個老人,老人滿頭銀髮,雙目緊閉,雙頰紋痕深陷,身上穿著一件紫藍色壽衣。老人身下鋪著一整張一開白棉布,白棉紙中央畫著八卦陰陽魚。老人就坐在白棉紙的中央,在他四周是以乾坤八卦方位排的八盞紫銅油燈。
看見柯小艾一夥人進來。屋子裡另外兩個陌生男人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一個是頭挽髮髻穿著灰色長袍的白鬚老人,老人鶴髮童顏,目光清澈深邃,頗有點仙風道骨。另一個則是穿著一件黑色皮衣和牛仔褲的的漢子,個頭較矮,三十多歲,方頭大耳,一身橫肉,呼吸的時候太陽穴還一鼓一鼓的,看上去是個練家子。
「諸葛鉤章?你也來了?」葉教授率先開口。
「天下之大,有你葉天一去的陽關道,怎能沒我老叟的獨木橋?」白鬚老頭諸葛鉤章微笑道。
「你竟然會孔明先生的七星續命燈,真不愧是諸葛後人!」葉教授指指炕上的油燈問。
「略懂皮毛,只不過是孔明先生七星續命燈的改版——乾坤續命燈。」
「真沒想到今日能在此相聚啊,二十年了!」
「是啊,要不是二十年前在上海還欠龍象的一碗虎跑茶,也就沒今日的再相逢了。一切皆是天意。」
葉教授和諸葛鉤章的天南海北式的談話讓柯小艾雲裡霧裡,一陣翻騰,不知所云,總之,這幾個老傢伙關係非淺。
在他的記憶中,這個院子只有柯小艾和他的爺爺,有時候村裡的二傻子爨老四偶爾來串下門。今天這個北方的小院子一下子來了這幾個世外高人,柯小艾當然覺得腦容量不夠。
什麼情況這是?過年的時候爺爺還好好的,今天怎麼這樣的狀態?再加上這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續命燈?真讓他的小心臟承受不住。
「我爺爺他怎麼了?」柯小艾脫口道。
諸葛鉤章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對身邊的漢子說:「林子,去看看水雲陣怎樣了。」
林子點頭,腳步平穩朝屋外走去。
什麼水雲陣?柯小艾滿腦子疑問地跟了出去。葉教授和王超然也好奇地跟了出來。
北方的窯洞一般坐北朝南,柯小艾家的也不例外。在院子的西南角,按北斗星勺子的順序排了七個白瓷碗,勺柄直指中間窯洞的方向。
由於柯小艾剛才進來的門樓位於東南方,再加上心情太著急。他們剛才進來院子的時候絲毫沒發現這裡還放著七個碗。
柯小艾站在林子前邊,這才看清地上七個白瓷碗中,每個碗裡都盛著半碗水,水中斜放著一根黑色銅筷。筷子上端方形的一段都同樣指著主屋所在的方位。
這應該就是諸葛鉤章說的水雲陣了。
「亥時已過,該到了啊?」林子自語道。
說話間,一陣風起,旋轉著地上的落葉在水雲陣周圍不斷移動。這時那七個碗中的筷子慢慢顫抖起來,林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柯小艾他們別說話。
隨著筷子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只聽「嗖,嗖——」七下,碗中的筷子由西北到東南方向按順序全部直立起來。一根根筆直地就像釘在碗中一樣。
「好了,跟我來。」
跟著林子重新回到屋內。林子朝諸葛鉤章示意點頭。
諸葛鉤章閉目念語,「干象天靈,坤以運載,不得違時,週而復始。天丁受吾神印,六甲衛吾身形,何神不從,何鬼敢當。吾印指天天傾,指地地裂,指人人長生,指鬼鬼絕滅,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風風停,指雨雨歇,帝君授吾神印化攝,汝等有違吾令,四肢伏折,急急如天帝律令敕。」
之後諸葛鉤章睜開眼睛,道了一聲「開——」
這時,柯小艾的爺爺爨龍象的身體微微顫抖,滿是皺紋蒼白的臉上隱隱滲出些許汗珠,最後微微睜開了雙目。
「爺爺,你醒了?」柯小艾撲倒爨龍象身上。
「艾子,快跪下替我謝謝諸葛先生。」爺爺喉結劇烈滾動,聲音低沉略顯嗓啞。
柯小艾絲毫沒猶豫,轉身跪在地上,朝諸葛鉤章就是三拜。
諸葛鉤章趕緊扶起雙腿跪地的柯小艾:「老夫命賤,承受不起。」
「應該的,諸葛先生用一年陽壽換我這一日壽命,區區三拜何足掛齒。再說這古人遺留的道術實在神奇!」
「能開燈麼,我有點怕。」這時,王超然弱弱地問了句。
葉天一也不知道,看向諸葛鉤章。
「不行,我師父是向陰間鬼兵借時辰,電燈陽氣太重,會毀了爨先生的三魂六魄的。」林子道。
諸葛鉤章點頭同意。
爨龍象從炕上起來,活動了下腿腳,柯小艾趕緊上前扶著。
「爨隊長,二十年前一別,至今沒有相聚,沒想到現在一見卻是這樣的生死之離。」葉教授抱拳道,也上前一步攙著爨龍象。
「歲月不饒人啊!人生在世,不過百年,長生不老豈不是怪物?」爨龍象哈哈大笑。
兩人扶爨龍象坐到屋子中央靠門這邊的太師椅上,諸葛鉤章坐在另一側的太師椅,兩張太師椅中間是一張一米多高的青紅色方案。沒了座位,葉教授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倆對面。柯小艾站在爨龍象身旁,王超然挨著葉教授。林子則守候在炕邊,拿著一個青色葫蘆不停地給炕上的八盞燈添油。
「人都齊啦。寒舍簡陋,平時就我一個老頭子和艾子。這一下來這麼多人連個座位都不夠用。」爨龍象淡然笑道,目光炯炯。
「龍像你就別寒暄了。有什麼交待的就說吧。」諸葛鉤章旁道。
「我爨龍象虛活七十有八,一生看透名利姻緣,榮華富貴,臨老了卻還是看不透生死。經歷了那麼多,也有點想長生不老當老妖物了。就像當年陳老總說的,我就是個怕死的娃,不然也不會讓我組織703研究所。鉤章,還記得三十年前我找你的那晚麼?」
諸葛鉤章點點頭。
「那天陳老總找到我,交給我一份文件,至今我依然保存。艾子,你去後面的箱底,拿出那個鑲銀絲龍紋檀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