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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61 文 / 尋夜的孩子

    「我一個無名小卒,既然你想知道,說給你聽也無妨,——白飛!」

    「久仰。」王廊一揖道。

    「你聽過我麼?既沒聽過,又何來的久仰,如果想喝酒的話,我請,廢話就免了吧!」那白飛又倒了一杯酒,兩眼只盯著酒杯,看都沒看王廊一眼,好個傲氣的傢伙!

    「好好,我平生第一愛的是女人,第二便是酒了,我那邊還有位兄弟,咱們同飲如何?」王廊正要叫那少年,卻被那白飛攔住了:

    「我是請你,並沒有請他。」他取過一個酒杯來,倒上酒,邀王廊坐下。

    「好,好。」王廊微笑著坐下,覺得此人不同凡響。

    「這酒入口芳香醇厚,只是少了點勁道,不及關外的酒烈,喝起來總像少了點什麼.」白飛道。

    「中原之地,氣候適宜,不及北方嚴寒,兄台來自關外,那就難怪了,不知兄台.」

    「遼東千雪峰。」還沒等王廊問他,他便自己道。

    「那你是金刀門.」

    「家師金刀門李國光。」

    「哦,原來如此,——白兄遠道而來,想必有要事吧.」王廊道。

    「師門俗事,不便相告。」他仍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但似乎並非是衝著王廊而來。

    樓上賓客見來了個奇怪地傢伙,而這傢伙武功又高,不知何時竟已走得乾乾淨淨了;與王廊同來的那少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用兩眼盯著那白衣的公子;店小二也不知哪裡去了,許久都沒有來了。

    「咚咚咚.」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不多久便上來一個胖子,長得白白的,那肉就像橡皮一樣具有彈性,左右手各戴了五個大扳指,上唇上兩撇細細的鬍鬚,神態甚是傲慢,後面跟著兩個隨從。

    「喂!有包間麼?我怎麼能跟這些人坐在一起,掉了身份!去,把你們掌櫃的叫來,我要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竟敢如此怠慢老爺,不想混了麼?」他高昂著頭,看著天花板,似乎那上面有銀子似的。

    「回老爺,本店今天所有的包間都已被人訂下了,實在沒有,要不您屈就一下?」店小二不知什麼時候又鑽了出來。

    「什麼他媽的屈就!老子是能屈就的人嗎?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爺我像是花不起銀子的人嗎?」他說著張開他的五根手指,意思是讓人看看他的扳指有多麼的名貴。

    「好好好,我.我這就去請掌櫃的.」店小二一溜小跑,麻利地去了。

    不一會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上來了,那老頭先向胖子行了個禮,然後道:「這位是?」

    「怎麼你連老爺也不認識麼?告訴你也無妨,以後叫你記住老爺,免得下回來費事!——你聽好啦,本老爺就是無人不知的葛天洪葛老爺,你不認得麼?」

    「認得認得.」

    「嗯,那就好,——怎麼我聽說你們這兒的包間都給人包了嗎?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敢騎到我葛老爺頭上啦!快說!」他喝道。

    「說起這位大人物,想必葛爺也是識得的,不但您識得,在本城不知道他的人還不多。」那掌櫃的微笑道,那笑中帶著幾分壞意。

    「去他媽的大人物!在武昌城中還有比葛老爺更大的人物麼?告訴你,老小子,快去給我騰出一間包間來,不然葛老爺的這雙手可不光會戴扳指的!」他攥了攥他那肥胖然而的確不小的手道。

    「嘿嘿,難道葛老爺就不想知道那位大人物的姓名嗎?我想您還是知道比較好。」

    「去你娘的!」葛天洪飛起一腳,朝那掌櫃的小腹上踢去,但見那掌櫃的神色自若,向後輕挪了兩步,站定,這一腳便就踢空了。

    王廊和白飛對看了一眼,他們想不到這酒樓的掌櫃居然也是身懷絕技的。那葛胖子剛才的一腳既快且狠,力道奇大,若是踢到一頭牛身上那牛也必喪命不可,然而那掌櫃的卻不慌不忙,輕鬆地避開,單是這一份機敏和身法就足以見出這個掌櫃的武功不凡。然而那葛胖子顯然並不知道,他見一腳沒踢中,不覺怒上心頭,哇哇的又出兩拳,拳帶疾風,能聽到兩聲輕響。可那老者仍是腳下略動了動,拳頭便分別從他的鼻尖和右胸掠過,沒碰到他分毫。葛天洪兩拳不中,順勢提起右膝朝那老者小腹上撞去,那老者向後一退,葛天洪收勢不及,身體前傾,加之他身形肥大,重心更加不穩,一個啷嗆跌倒在地,地板上的灰都抖起老高。兩個下人趕緊上前去扶,葛天洪慢慢地從地板上爬起來,右腳踢在左邊一個隨從身上,左掌拍在右邊的隨從的腦瓜上,兩人登時斃命。

    「媽的,沒用的東西,這時候知道來幫忙啦!」葛天洪道。

    那老者微笑不語,似沒見著一般,只揮了揮手,身後就有四個人出來將兩具死屍抬了出去。

    「葛大爺,在下失禮了,葛大爺若要喝酒,本店歡迎至極,但包間的確沒有了,還請葛大爺包涵包涵。」他說和話依然那麼有分寸。

    「罷啦罷啦,這酒老爺也不喝啦!」他灰頭土臉的正欲下樓,卻只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

    「葛大爺稍等,在下倒有一件事情要說與葛大爺聽,包管您有興趣。」

    「什麼事啊,葛大爺現在沒空,有事的話叫人到得勝賭坊來找我,我忙得很,少賺了銀子你負得起責任麼?」葛胖子大叫道。

    「早就聽說葛大爺的得勝賭坊,一直沒空去玩玩兒,不過提到銀子,區區在下倒也有些,絕對負得起這個責任,不知葛大爺認為多少合適?」他那意思是非要把葛天洪留下不可了。

    「這個嘛,你直出得起麼?」他瞪著他那並不太大的眼睛道。

    「這個自然。」那指出兩根手指摸了摸鬍鬚道。

    「哦,這個好,這個好,——不知你要說些什麼呢?」很顯然他對銀子十分感興趣。

    「這千日居雖說歸在下打理,但東家卻並非老朽,我們東家聽說葛大爺的大名,早就有意結識,今日恰逢東家納妾之喜,邀了各路的朋友在這千日居一聚,想請葛爺也賞光,不知意下如何?」那老者甚是謙恭。

    「你們東家是哪個?」葛胖子道。

    「家主姓嚴,單名一個度字。」

    「啊,原來是嚴大善人,怎麼?他又娶老婆了麼?他老婆可不少啦!這個老嚴可太不像話啦!怎麼也不發個請貼給我,卻叫你個下人隨口這麼一說,太不莊重啦,真是的!回頭我可得好好說說他!」

    「葛爺的意思是答應的啦?」那老者笑道。

    「看你說的什麼話,我跟老嚴是什麼關係,他辦喜事我豈有不來之理,答應答應,我十二萬分的答應!」其實他連人家的面也沒見過,單只是聽說這武昌城中有個巨富,名叫嚴度,生意做得很大,家財不可計算,光老婆都討了十二個!

    「既然葛爺願意賞光,就請到三樓大廳內稍坐,等東家到了,我為您引見。」

    「好好……」葛天洪連連點頭,隨著店伙上了三樓。

    這邊王廊和白飛只顧著喝酒,話也沒說一句;王廊聽到此間的主人是嚴度,也吃了一驚,他也是雖聞其名,卻未謀其面,想不到他又新開了這肖千日居,看來生意是越來越興隆了。

    那掌櫃的送走了葛天洪卻並不離去,朝這邊桌子上望了望,緩緩走過來道:「這位是王廊王公子麼?小人曾去煙雲莊拜會過,不知王公子可還記得?那老者一揖道。

    「似乎曾見過,記得並不清楚,敢問尊駕是……」

    「老朽姓竇,竇乃文,公子可還記得麼?」

    「哦……」王廓顯出極為抱歉的樣子。

    「不打緊不打緊,老朽本也是無名之人,今後還要王公子多多照應啊。」

    「哪裡的話,老伯太客氣了,大家既然相識,那就是朋友,相互照著點兒,本也應該,日後若有所命,王廊在所不辭。」他向來慣於結交朋友,言語也頗為周到。

    「這位公子是……」那老者所指自然是白飛了。

    「這位是遼東金刀門的白飛白公子。」王廊道。

    「哦——,原來是金刀門的白公子,算起來公子早到了幾日,令師寫給家主的信是一個月前收到的,沒想到公子來得這麼快。」

    白飛一直在喝酒,聽他二人說話,他也不理,連頭都未曾抬起過,這時見那掌櫃的和他說話,便冷冷地道:「我奉家師之命,趕到此地將一件重要的東西交給嚴東家,豈能不日夜兼程?」他說著話,但頭仍未抬起。

    「那可著實辛苦了,怎不到嚴莊主莊上,卻到了這時裡?」那掌櫃見這少年傲氣十足,並不和他計較,似乎怕惹惱了他,語氣十分柔軟。

    「聽說你們這兒的酒不錯,特來嘗一嘗,怎麼也不過如此。」

    「酒分好壞,人也分貴賤,這地方是給一般人喝酒用的,惹知是公子來了,老朽豈能不奉上好酒招待貴客?」

    「那是我的不是了,現下你也知道這是誰了,可以上好酒了麼?」白飛將一口已倒入嘴中的酒又吐回了酒杯裡。

    「這個自然,不如請兩位移駕到三樓雅間內稍坐,我這就去安排。」那老者道。

    「移駕就不必了,上好酒就行了,我可不想跟那胖子在一起。」

    「也好,那麼兩位稍等片刻,我這便派人去安排。」

    「去吧!」他竟像是使喚自己家的僕人一般使喚著眼前這個身懷絕藝的大掌櫃。

    「原來你認識嚴度?」王廊道。

    「我並未說過我不認得。」白飛笑道,這是他第一次笑,王廊記得很清楚。

    「你們金刀門跟這位大財主交情不淺啊,居然要你不遠千里而來。」王廊道。

    「家師跟他有些往來,我卻並不認得,我也不想認得。」

    「你可知道在武昌城裡想認識他的人有多少嗎?只要能跟他靠得上邊兒的,個個都是非富即貴,實在是一座大大的靠山。」王廊道。

    「這麼說你也很想沾上他的邊?」他語氣中又多了幾分生冷,使人覺得眼前的是一座冰山。

    「人在江湖之中能結交幾個有錢有勢的朋友,當然不是什麼壞事,我的確很想認識他。」他也並不諱言。

    「原來如此……」他冰山似的臉上又露出一絲微笑,那笑容顯得是那麼的超塵脫俗,那麼的難能可貴。

    不一忽兒,酒品排上來了,有一斤多的龍蝦,還有清蒸的武昌魚,味道極是鮮美。然而白飛只拿起酒壺嗅了嗅,道:「這也能算好酒麼?」

    「怎麼?這可是老朽藏了三十年的竹葉青,公子仍不滿意?」他實在不也相信,有個會看不上他的酒,就連嚴度對他的酒也是讚不絕口的。

    「竇老伯,這位白公子是關外來的,怕是喝不慣咱們這兒的酒,你可尋些烈酒來,比如二鍋頭『燒刀子之類的。」王廊見那老者頗為意外,便道。

    「是這樣啊『」老掌櫃斜眼看了白飛一眼,滿臉的笑容已蕩然無存了。

    待那掌櫃的下樓,王廊倒出一杯竹葉青,在鼻端嗅了嗅,大讚「好酒」,遞過去給白飛道:「白兄不妨嘗一嘗,這酒的確不錯,喝習慣了你便覺得好了。」

    「也好。」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兩位姑娘不妨也坐下喝兩杯,總站著不也很累麼?」王廊笑道。

    「坐吧!」那兩個姑娘聽白飛這麼說,馬上喜笑逐顏開,在他們倆對面坐下。

    王廊給她們倒上酒,舉杯道:「幸識二位芳容,請滿飲此杯。」說罷一仰頭,飲盡了杯中之酒。

    那兩個少女也毫不示弱,也是一飲而盡,其豪爽的本色已顯露無疑,看來北方的女子卻是粗獷得多了。

    王廊和他三人一邊喝著酒,一邊談些北國的風光,中原的秩事,不覺幾個時辰已經過去,晚霞紅透了西邊的天空,太陽猶如用紅紙剪成的,只剩了薄薄的一片,一點光芒也無。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挑擔賣東西的小販已經回家了,街的東頭卻忽然躥出一輛馬車來,拉車的是兩匹純種的西域名馬,全身雪白,不帶一點雜色;馬臉上罩著用雪緞逢制的套子,只露出兩隻馬眼,閃閃發光。

    車行到千日居時,停了下來,車門開處,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黑沉沉的面皮,猶其是眼瞼和眼袋部分,便如是用黑碳抹過的一般;眼睛小而且無神,讓人乍一看之下,恐怖之極。然而面目雖令人可怖,但一身的華服,足見不是尋常之人。

    那姓竇的老者聞聲立即出來迎接,神態甚是恭敬,那女人笑道:「竇老伯一向可好,我們可是好久沒見啦!」

    「是,是!小人也許久沒見夫人了,您身體一向康健吧?」原來這人是嚴度的老婆,她來幹什麼?

    「我身體沒事,只是這心嘛,可不怎麼好。」想來嚴度納妾的事是瞞不了她的。

    「夫人說哪裡話,老爺雖然納妾,但夫人總是正妻,旁人如何能比,縱使有千個萬個也不可和夫人同日而語啊。」說罷嘿嘿一笑。

    哼!你以為你們家老爺就不會有千個萬個麼?這老東西越老越不是東西,心大著哪!」她撇一撇嘴,顯是極為不滿。

    「呵呵,夫人宰相肚裡能撐船,什麼事都包容得下.」

    「你說我是大肚婆麼?」她氣道,因為她的小腹確已微微鼓起,已不復年輕時候的平坦了。

    「不不,小人絕沒有這意思,只是敬佩夫人的胸懷,能容得下這天底下最難容的事。」

    「竇老頭,你該不是在譏諷我吧,你們老爺今天喜歡這一個,明天喜歡那一個,縱是傾國之貌,他見過的也不知有多少,他納的這許多姬妾,任誰都比老婆好看,細皮嫩肉的,可是即便是如此,老娘也把得住他,叫他離不了我半步!」這夜叉一般的女人望著空空的大廳,對老掌櫃道。

    「這個小人當然知道,當然知道.」

    「樓裡的人都請出去了麼?客人可馬上就要到了。」那夜叉道。

    「都有請出去了,只是有三位客人已經先到了,所以我安排他們在樓上飲酒。」他說著指了指天花板。

    「哦?是哪三位啊,我倒要見見面.」那夜叉道。

    「第一位是本城煙雲莊的王廊王公子,第二位是遼東金刀門的白飛公子,還有一位是得勝賭坊的葛大爺爺.」

    「葛天洪麼?請他做什麼,他也配麼?」

    「原本是不配的,但是老爺吩咐過小的,叫著人去請.」

    「煙雲莊嘛,我倒是聽過,有個叫王廊的我卻不知道了。」她顯出高傲的神氣說。

    「煙雲莊除了何地第爺子外,就屬這位王公子了。」竇乃文道。

    「原來如此,那我可要見見,帶路!」她手一擺,呼喝道。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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