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進駐前屯 文 / 飽吹餓唱
當夜,在朱由檢的撮合下,滿桂與祖大壽把酒言歡,算是將這場內訌暫時平息了下去。
但孫承宗知道,邊軍與客軍矛盾極深,絕非喝兩杯酒,說兩句客氣話就能完全化解的。
在與袁崇煥等人商議後,他做出決定:由滿桂、趙率教所部繼續鎮守山海關,而祖大壽部則開至寧遠,抓緊時間築城。在朝廷的糧餉未到之前,先令其開至山海關以北不遠的前屯駐紮。
這樣一來,滿桂與祖大壽的兵就碰不到一起,自然少了許多矛盾。
軍令一下,滿桂就不大高興了。他從大同千里奔襲而來,就是想與女真人真刀真槍地見上幾陣,好憑借戰功繼續高昇。此時讓他駐守山海關,等於是斷絕了他立功的機會。
而祖大壽雖然本人力主去寧遠築城,從李家出來的那些將領,如何可綱、祖大樂等人,也都對此鼎力支持,可其餘的邊軍將領就極不情願了。如今聽說讓滿桂留在山海關,反讓自己去打頭陣,無不怨聲載道,怪祖大壽不為士卒著想。
而祖大壽雖然恨極了這些邊軍將領,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廣寧之敗時,全遼十餘萬軍隊集體崩潰。除了被敵軍殺掉和投降的之外,尚有五六萬人,其中原屬祖大壽的部隊只有幾千。此時約有一半劃歸祖大壽統領,那些邊軍將領自然不服,對他的將令也是陽奉陰違。
在瞭解到這種情況以後,孫承宗也只得派袁崇煥至祖大壽軍中做監軍,防止軍中生變。袁崇煥走後,孫承宗還不放心,乾脆與朱由檢一同打馬出城,親至前屯視察。
離開山海關之時,正趕上戚家軍當日開赴城外訓練車陣。戚美鳳本欲取消訓練,陪朱由檢同行,孫承宗卻笑道:「戚參將,你就放心吧!殿下有老夫護駕,還怕有什麼閃失不成?」
戚美鳳卻面帶憂色,悄悄地對朱由檢道:「殿下!不知為何,末將今日總是心驚肉跳,覺得您此行可能不大順利!要不,殿下和督師大人說說,就不要去了吧!」
見戚美鳳對自己如此關心,朱由檢心中一陣感動,差點就要留下來陪她訓練了。
孫承宗見這兩人眉來眼去,拉拉扯扯,心中已明其故,爽朗地大笑道:「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裡,好像有些礙事啊!殿下,要不您就別去了?」
「別別別!」朱由檢趕忙追上孫承宗的馬,一邊同他並轡而行,一邊回身對戚美鳳喊道:「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有事的!」
望著戚美鳳那悵然若失的樣子,朱由檢心中一陣翻騰。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感覺到戚美鳳對自己暗生情愫,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但自己已有了蕊兒,雖說在這個年代三妻四妾十分正常,但朱由檢還是轉不過這個彎來,每次與美女調笑過後,總有一種負罪感。離京已半月有餘,他對蕊兒的思念之情也越發濃烈了。
就這樣一路糾結著,不知不覺,駿馬已奔出數十里,將雄偉的山海關遠遠拋於腦後。此時官道左邊是莽莽蒼山,右邊是已經封凍的大海,一派壯麗的北國風光。朱由檢這才漸漸舒展心情,深吸了幾口凜冽而清新的空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孫承宗見朱由檢在馬上頻頻做深呼吸,不解其意地問道:「殿下,您覺得呼吸不暢麼?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朱由檢忙笑道:「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這裡的空氣太好了!真想多呼吸幾口,把肺裡攢的pm2.5都呼出去!」
「劈…劈什麼二百五?」孫承宗詫異地問道。
朱由檢臉上一紅,又無法解答孫承宗的疑問,只得吱吱唔唔地道:「哦…那什麼…對了,督師大人請看,是不是前屯到了?」
孫承宗抬頭一看,果然見前方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一座土城,便沒心情再與朱由檢說笑,在馬屁股上狠抽了幾鞭子。
待來到城牆跟前,朱由檢才發現這座小城實在過於簡陋,根本無法與山海關相提並論。首先城太小了,邊長也就一百多步,根本容納不了多少駐軍。因此祖大壽的軍營,倒有大部分紮在了城外。
其次是城牆全是土坯,且歷經多年風吹雨淋,早已破損不堪,踹一腳都能塌下一大片來,根本就沒多少防禦的作用。
袁崇煥和祖大壽等人率部將接出城來,剛要請朱由檢和孫承宗入城,從山海關方向突然飛奔來一騎,遠遠地高喊道:「六百里加急塘報!」
孫承宗吃了一驚,忙讓來人呈上塘報。展開一看,不由得咬牙切齒地道:「該死的倭寇!」
朱由檢一愣:這不是在遼東戰場上麼?怎麼又冒出來倭寇了呢?接過塘報一看,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朝廷剛剛籌措了五萬石糧草,自山東萊州啟運,走海路直抵山海關。若換做往年,早春二月之時,渤海的海冰早已消融殆盡。可今年天氣格外寒冷,山海關外仍有大片海冰封凍,船隻無法直抵岸邊,只得在海中等待。
可岔子就出在了這等待的幾天裡。有一支倭寇的船隊,竟悄悄地尾隨著運糧船來到這裡,趁機發起了突襲!而護送運糧船的明軍水師,本就為數不多,又已經多年未有實戰,戰鬥力嚴重下降,跟一般的水手也差不了多少,如何能抵擋倭寇的瘋狂攻擊?
一戰下來,大明水師全軍覆沒,幾百名水師官兵大部被殺,戰船和運糧船全被焚燬,五萬石糧草被洗劫一空!而那些倭寇殺人越貨之後,竟不知所蹤,如同憑空消失在了海面上一般!
直到數日之後,僥倖逃脫的官軍才藉著海冰爬到了天津衛,上岸報信。天津衛的守將自然知道事關重大,立即以六百里加急急報山海關。
這五萬石糧草,可是孫承宗的救命口糧。正是因軍中缺糧嚴重,陸路運輸過於緩慢,孫承宗才死命地催著朝廷從海路運糧。可沒成想,居然讓倭寇給劫了去!
此時的孫承宗,真是焦頭爛額,正是前有猛虎,後有餓狼!
因不知倭寇的去向,孫承宗深恐山海關有失。在簡單問了袁崇煥幾句,知道女真人並無大的動靜之後,他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立即飛馬回城。
但此時天色已晚,讓信王殿下跟著自己趕夜路,孫承宗也覺不妥。便讓朱由檢在前屯歇息一晚,明日再由士卒保護著回山海關。
送走孫承宗後,袁崇煥將朱由檢讓至城中的帥府,奉上酒食款待。
但這所謂的「帥府」,其實也就是一間還算寬敞的大房子,連個院子都沒有。沒坐一會兒,朱由檢便覺得四處漏風,如同置身於冰窖一般。但想想還有好多士卒連城都進不了,只能在城外紮營住宿,朱由檢哪還好意思挑挑揀揀,只得將就著住下。
袁崇煥對他倒是十分慇勤,又是斟酒又是布菜,不停地忙前忙後。
朱由檢心想袁崇煥身為監軍,此時就是最大的官員了,怎好讓他伺候自己,便說道:「袁大人,你軍中事務必定不少,就不用管本王了。」
袁崇煥卻微微一笑道:「殿下,軍中細務,自有相應人員負責處理。誰若是辦不好,下官只追究他的責任即可。下官身為監軍,只揀那些最重要的辦!要不然,像諸葛武侯一樣,連杖責普通士卒二十軍棍,都要親自監刑,那豈不累死了!」
朱由檢本來對袁崇煥沒什麼好感,覺得他為了獲得孫承宗的重用,不惜建言排擠王在晉,實在是有點齷齪。但此時聽他這話說得在理,也不得不頻頻點頭。
袁崇煥見朱由檢贊同自己,大為興奮,直言不諱地說道:「殿下,前日您處置軍中鬥毆事件,雖也將事態平息,下官以為尚不夠妥當。」
「哦?」朱由檢自穿越到這個世界,因為貴為王爺,幾乎沒人敢反駁自己。此時見這袁崇煥說話無所顧忌,不似其他人整日阿諛奉承,倒有點喜歡他這種直率的性格,便微笑著問道:「以袁大人之見,該當如何處置?」
袁崇煥也是微笑著,卻只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殺!」
「殺?殺誰?」朱由檢不覺心頭一顫。
「應該將雙方首先挑唆鬧事的將官全都殺了!」袁崇煥循著自己的思路說道,「為帥者,治軍必嚴,不嚴不足以馭下,不嚴不足以立威!督師大人還是有些心慈面軟了!」
「只是軍中打架,就要殺人,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朱由檢對袁崇煥的觀點有些不以為然。
袁崇煥聞言正色道:「殿下,正是要小題大做!惟有如此,士卒才會明白,哪怕是一丁點的微小錯誤,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樣一來,就無人敢不遵從將令了。」
朱由檢啞口無言,心想袁崇煥這一套,倒是像極了自己原來那個時代的某些老闆。
那些老闆在管理企業之時,基本上都不拿人當人看,對員工呼來喝去,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員工只要犯一點小錯誤,動輒就是罰款,甚至被炒魷魚。
而這些老闆還自詡自己的企業文化如何先進,執行力如何強,全然不顧員工送給自己的「黑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