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百七十七章 斗詩負氣 文 / 飽吹餓唱
「妙!絕妙好詞!」
文公子率先擊節叫好,剛才那出言譏諷的儒生也啞口無言。不光是他們兩個,整層樓上賓客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來。朱由檢這才有些後悔,心想不該這麼招搖。可是話已出口,再想收也來不及了。
「這闕《菩薩蠻》之妙,在於意境高遠。」文公子臉上仍是那副莫測高深的笑容,「前半闕寫眼前之景,正是煙雨彌江,一派蕭索之象,令人頓生惆悵。後半闕『黃鶴知何處』一句,更與崔顥之『黃鶴一去不復返』有異曲同工之妙,寫盡無可奈何之情。末句卻奇變陡生,『心潮高』一句,實為點睛之筆。非有大胸襟、大氣魄者,做不得此等詩句!」
文公子這一說,周圍登時有不少人紛紛附和稱讚,看來他在武昌也是個頗受歡迎的人物。朱由檢卻暗道慚愧,心想自己照搬老人家的詩句可不是一回兩回了。老人家的詩詞大氣磅礡,是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完美結合的千古佳作,如今卻被自己用來搏名,真是大不應該。
那半醉書生卻有些下不來台,梗著脖子道:「我看也沒什麼好的!再說古往今來,詠黃鶴樓的詩作數不勝數,你這一篇許是剽竊他人的也說不定。我出一個題目,你敢作否?喏,就詠這武昌魚吧!」
如果他是出別的題目,朱由檢也就只好落荒而逃了。可這書生哪知朱由檢的來歷,這題目正好撞到槍口上。
還不等朱由檢說話,文公子先負手笑道:「適才品嚐佳餚之時,公子正好有『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一句。因驟雨忽來,未盡其妙,請公子續之!」
朱由檢心想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反正已經引用老人家的詩句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於是便朗聲吟道:「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今日得寬餘。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風檣動,龜蛇靜,起宏圖。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
一闋吟罷,周圍的人卻是目瞪口呆,連文公子也錯愕地盯著朱由檢。半晌,那半醉書生突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原來是癡人囈語!前半闕且不說,後半闕那『宏圖』只在你夢中吧!長江自古為天塹,江面最窄處也有數里。諸位請想,可有人能在滾滾長江中,造出長達數里的橋來?」
眾人紛紛點頭之際,那書生又神氣活現地道:「至於後面『截斷巫山**,高峽出平湖』云云,更是昏聵之語!你可曾去過三峽?其西起白帝城,東至宜昌,全長近四百里,兩岸壁立千仞,峽長谷深,奇峰突兀。長江之水挾雷霆萬鈞之威穿峽而過,又有誰能截斷?你以為是田間水渠?」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就連李貞妍也神情尷尬,慌張張地將朱由檢拉回座中,生怕他受不得眾人奚落。
朱由檢卻是神情自若,只淡淡地一笑,便不再理那書生。心想你當然是不敢相信,不過在幾百年後,不但武漢長江大橋早在一九五六年就建成通車,世界第一水利樞紐工程三峽水庫更在二十一世紀完成蓄水,水位高達175米,在上游形成了上千平方公里的湖泊。老人家「高峽出平湖」的美好憧憬,已然成為現實。
文公子卻沒有笑,他盯著朱由檢看了一會兒,緩緩地道:「公子胸襟氣魄之大,實乃不才平生所僅見。但恕不才直言,公子想法雖好,卻根本難以實現。截斷巫山之語,更是逆天而行。公子若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豈不是緣木求魚、南轅北轍?」
至此,朱由檢也感覺出這位文公子話裡有話。再聯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也確是在進行一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朱由檢現在可不像一年以前那樣悲觀了,無數事實已經證明,歷史是可以改變的!
因此他沉吟片刻,便對文公子笑道:「可為不可為,要『為』過才知道。文公子也請恕小弟直言,我以為朝代興替之理未必在天,恐怕亦在人為。就拿我朝來說,若太祖皇帝知道自己有天命在身,卻天天在皇覺寺中打坐唸經,能創立我大明江山否?若不知道,那天命對太祖皇帝也就無甚影響了。因為有沒有天命,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文公子本是笑吟吟地聽著,至此臉色卻有些蒼白。可朱由檢並未察覺,還意猶未盡地道:「至於遷都之舉,正是成祖高瞻遠矚,以天子之尊守國門,方可北卻蒙古,將所謂『天之驕子』徹底逐出中原。若偏安南京,只恐以蒙古人之凶殘乖戾,不出二三十年必捲土重來。如幽州之地並非京師所在,能不能至今還在我漢人手中?」
朱由檢還想再說下去,卻被李貞妍輕輕拽了一下衣角,提醒他勿要多言。他這才醒悟,再看文公子,原本臉上一直掛著的高深莫測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此刻正面如寒霜,凌厲的眼神中,透出對自己深深的敵意!
「道不同,不相為謀。」文公子突然冷冷地道,「公子即有如此胸襟抱負,不才不敢與您為伍,就此別過!」
說完他就起身離席,逕向樓梯走去。朱由檢先是一怔,隨即也有些惱火,心想這可真是個怪人,怎麼一言不合就要翻臉?因此也沉下臉來,高叫一聲道:「且慢!」
「公子還有何事?」文公子頭也不回地道。
「別忙著走,這頓飯算誰請?」朱由檢也理直氣壯地道。
在眾人的哄堂大笑聲中,文公子咬了咬牙道:「當然是不才請。」
「做客的還沒走,你這請客的怎麼要先走了?」朱由檢歪頭笑道。
「也罷,公子請!」文公子雖然這麼說,卻已是強壓怒火!
「既如此,叨擾了!」朱由檢當即謝了一聲,攬著李貞妍昂然下樓,揚長而去!
他們剛一下樓,後面就有兩個小販模樣的人不聲不響地跟了上去。樓上的文公子看得清清楚楚,卻只是冷冷一笑,隨即也飄然下樓,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