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三節 黎明 文 / 鉛筆刀

    「還是……失敗了？」

    黑暗中，薩爾瓊斯不甘的歎息一聲，聽著船員的匯報。

    「斯比爾粒子濃度突破極值，目標思維停止。現實，超現實，一切存在性……」

    「失去信號。」

    「告死牧師羅比……」薩爾瓊斯的目光穿透舷窗，望著外面無盡的黑暗。「已經不存在了。」

    是的，羅比消失了。

    這個驚采絕艷的牧師，在短短幾年中完成了從附庸到恆星級強者的進化，其履歷之耀眼，幾乎成為所有年輕人的榜樣。因為他不是什麼強者的後裔，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血脈，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牧師，卻完成了大多數古老種族都不能做到的事，又如何能不讓年輕人振奮，讓他們憧憬？

    在無數走向宇宙舞台的年輕人心中，一定會湧動一個念頭，那就是羅比大人可以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

    但今天……他隕落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隕落，更是一個夢想的破碎。薩爾瓊斯可以想像，從今天開始，一定會有很多人沮喪，麻木，悲傷，絕望。但也一定有更多人重新振奮，在羅比的輝煌中尋找自己的路。

    「你無愧於……普通人的傳奇。」

    薩爾瓊斯最後呢喃一句，準備進行接下來的工作。

    而這一時刻，人類艦群中，許多人也都目瞪口呆。他們親眼見證了羅比的輝煌，也看到了羅比的消失。以至於無法相信這一現實。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但那個立於無限光明中的男子，那個喚醒了他們心中的溫暖，給予他們光明的男子，就是他們的神。

    「媽媽……那……那是真的嗎？」小女孩驚惶的望著外面的黑暗。手足無措的說道。

    她的母親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她，不斷搖頭。「那不是真的……不是……」

    「親愛的，他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只是我們看不到。他就在那裡。就在那裡。那個輝煌的天堂。他在看著我們……直至永遠。」

    「他會保護我們嗎？」

    「會，一定會。」母親雙臂抱得更緊了。黑暗中。滿面淚流。「因為他是我們的主。」

    永遠的主。

    聖歌之聲，迴盪在每個人的心中。就算黑暗蔓延，人們也會記得那個光明中的男子，那個一身黑袍。卻帶著陽光般笑容的牧師。

    那麼羅比呢？他在哪裡？

    他真的在注視這一切嗎？如同那至高無上的神，眾生的主？

    風，開始吹了……有點冷。

    羅比緊了緊袍領，捶了捶腰桿。腰很疼，就好像被無數噸的重錘敲擊了一樣。但羅比卻只能堅持。背上的巨十字架越來越重了，就彷彿承載著眾生的怨念。一點點，一點點的壓迫著他。不管他多麼努力也不能減輕。

    放眼望去，他正位於一座高聳的山峰中間，山峰頂部直插入雲，看不清有多高。而底部則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平原。黑色的泥土中。散發出**的氣味。

    山峰的石頭也是黑色的，稜角分明，非常鋒利。羅比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被切開身體，流出鮮血。但過一會他的傷口就會癒合，週而復始，如同酷刑。

    「原來，都是一場夢。」

    呼吸著腐臭的氣息，羅比擦了擦汗水，苦笑著說道。

    他還在原地。那龐大的艦群，行星級，恆星級的戰鬥，如同野獸一樣的血瞳，可愛的雙子。都只是一場自己臆想出來的夢。哪怕是最後那規模無盡的人類大遷徙，第三層奈落的宇宙黑子，自己的輝煌昇華。也只是夢中的安慰罷了。

    自己還是那個小牧師，瘦弱的身軀，扛不上太多責任。沒什麼輝煌，只有這不斷攀登，卻又永遠也登不上頂點的負罪之峰。

    自己的罪，越來越深了。

    羅比可以感覺到，因為他腳下的山峰還在生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拔高。那些怨靈糾纏自己的力量也越來越大，就好像要扭斷自己的腳踝一樣。

    這其實都沒什麼用，自己的腳斷掉，過一會又會復原。留給羅比的只是痛苦而已。

    非常非常深邃……直入靈魂的痛苦。

    羅比喘息了一會，讓體內又積攢了一點力量，然後開始繼續攀登。

    他已經不敢再做夢了，因為他怕再做一會夢，山峰會長的更高。羅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登上峰頂，但他卻覺得自己必須這樣做。這是自己的救贖之路，只有登上峰頂，才能解脫。

    背後的十字架好重，重的彷彿能夠壓碎他的身體，他的靈魂。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十年，二十年。

    羅比不知疲倦的攀登著，身體被切割的千瘡百孔，鮮血也灑了一路。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復原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到後來已經不能復原了，每被切開一個傷口就要流很多血，好像他的鮮血永遠也流不完。

    羅比的腳斷了……被怨靈拗斷的。

    他的腿斷了，被岩石砸斷的。

    後來，他的腰也斷了，累斷的。

    他只剩下半截身軀，一雙手，還有那沉重的，永遠背在身上的十字架。

    羅比眼中的光芒越來越黯淡，越來越灰暗。他快要看不清東西了。力量，早已從他的體內消失，他現在還能攀登，只是一股意志。一個聲音。

    那意志是他的堅持。而那聲音……是信任。

    雖然聽不清，甚至不知道是否有那個聲音，但羅比卻感覺，那聲音在信任著他，鼓勵著他。

    風很冷……岩石更冷。

    但羅比的心很暖。

    他咬著牙，翻過又一塊岩石，再次向上伸手時卻抓了個空。這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到達山峰的頂端了。那無比高聳的負罪之峰居然真的叫他登頂。可他卻什麼也看不到。他的雙眼已盲，雙手已爛。

    天空中，突然開啟了一扇金色大門，一個巨大無倫，生著三十六個羽翼的天使飛了下來，跪伏在羅比身前。

    他說道。

    「吾主，恭迎您重歸神座。」

    羅比愣了一會，然後突然笑了，微笑，大笑。

    他的雙眼又能看見東西了，他又有了雙腿，雙腳。身上的傷口一瞬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潔如玉的肌膚。就連那永不離身的一襲黑色牧師袍，也突然變成了潔白的，帶有威嚴金紋的華麗衣冠！

    身後的十字架不見了，它變成了一道環繞羅比的金光，其內湧現無窮偉力。

    在三十六翼大天使的目光中，羅比脫下了這身華麗衣冠，然後又換上了自己熟悉的黑袍。他把衣冠給了天使，自己則走向了虛空。

    「我不是主。」

    「我只是一個牧師。」

    他這樣說道，身體在虛空中點點變淡，消失。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第三層奈落中，突然出現了一絲光明。那光明很微弱，卻非常堅韌，倔強的一點點撕開了黑暗，就如同……黎明……

    人類艦群的頻道中，響起船員驚訝的聲音。

    「斯比爾粒子濃度下降！出現新生信號點，現實，超現實存在性確認，特徵分析中……是……是……」

    「羅比大人！！」

    無數聲音，異口同聲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