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擲千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 文 / 則喜
第一百一十三章重逢
這一夜,我們的都沒有睡。
天剛剛亮,踏著晨曦,我們沉默地走完最後一段路。
遙望著前面隱隱若現的城鎮,我停下腳步,對宗政澄淵道:「你猜,裡面會不會有我們的通緝告示?」
皺了皺眉,宗政澄淵止步道:「不管有沒有,都要小心。從這往西北去就是洛微,正北則是雅樂,這個鎮所處的地理位置是連章的邊沿。連章的政事已經混亂了很多年,根本無暇顧及這裡。因此現在這個鎮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眼下又剛剛兵變,裡面究竟什麼樣子,還很難說。」
說著,回身打量我一番,將我的衣服理了理,指了指我的領口,道:「抓緊,別鬆手了。」
我本來的衣服已經撕破了,披的一直是宗政澄淵的外袍,又寬又大,肩頸處難免有些鬆垮,不多時就得拉一拉,防止春光外洩。
此時見宗政澄淵這麼說,我就謹慎地拽著領口,往他身邊湊了湊。「進城之後,我們去哪?」
「跟著走就是了。」宗政澄淵拉過我的手,想想似乎覺得不放心,看了看我的臉色,見我沒有抗拒的意思,於是攬住我的腰,將我緊緊摟在他身邊。
如此小心翼翼地來到城門口,並沒見我們的肖像畫,又見守城的士兵根本是無心履行職責,別說拿著路條的,就算是沒有路條的,他們也連看都不看一眼。只要進城的人手裡有錢-不管是銀子還是銅板,他們都照收不誤。
也就是說,只要有錢就可以進城。
宗政澄淵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十兩銀子。
拍拍他的手,我低聲道:「你瘋了!不知道銀子多了也乍眼嗎?我們穿成這樣。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你是不是覺得上面沒通緝我們太掃興了,非要引人注意嗎?」
「我身上沒有比這更少的了。別說銅板,連碎銀子都沒有。」宗政澄淵頗有點無奈地說,看了看我,「你有嗎?」
「呃……」我也有點傻眼,我身上銀票倒是有不少,碎銀子嘛……抱歉。小姐我就是有錢!
在身上拍了拍,無意中摸到耳朵上那形單影隻的翠玉墜子,心中一喜,毫不猶豫地將它摘了下來握在手裡,同時讓宗政澄淵將銀子收回去。
「你準備用這個?」宗政澄淵瞄了一眼我手裡地耳墜,「這個在京裡,沒有一百兩可是下不來的。」
掂了掂手裡的耳墜,我笑道:「你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門道。這些小兵可沒你那兩下子,這東西在他們眼裡,能值個三五兩就不錯了。」
說著,我拉著宗政澄淵低著頭來到守衛旁邊,將耳墜往他手心裡一放。低聲道:「官爺,小民和兄長是來投親的,身無長物。這是我家祖傳的耳墜,雖然只是一隻了不值得什麼錢。多少還能給官爺換幾瓶酒喝,您看……」
「走走!囉嗦個什麼!」那當兵的看也沒看,將耳墜往懷裡一塞,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宗政澄淵搶步扶了我,隨後幾乎是將我抱起,進城拐進一條小巷,又拐了幾個彎才將我放下。
我揉揉被勒得生疼的腰,埋怨地看他一眼。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找人。」宗政澄淵拉著我向前走,笑道,「一百兩的耳墜,居然就換幾壺酒,你這回可賠大發了。」
「總比把命賠進去了好。」我跟緊他地腳步,猜測道:「有人在等你?」
「我失蹤了一個月了,再不到就不用跟著我了。」宗政澄淵邊走邊四處看著,突然道:「對了。這有你家的分號嗎?」
「沒有。」我一直在觀察這個鎮。聞言搖了搖頭。
「為何?」
「這個鎮雖然看起來與三個國家都相鄰,卻沒有實際上接壤的地界。南來北往的人不多。又不臨海也不臨河,水陸也不發達。剛才我們從城外來,土地不算肥沃,又不是平原,不能放牧,因此物產也不能算豐富。這麼一個窮鄉僻壤,我是不會在這做生意的。」
「還真說的頭頭是道。」宗政澄淵笑看我一眼,四下看著,目光特別留意一些角落處。
「找到了嗎?」
「沒有。」宗政澄淵眉間帶了幾許惱色,「想是時間太久,記號被磨掉了。新的還沒來得及補上。」
「行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這世上地人如果都能想得那麼周到,也輪不到你來爭江山了。」我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摸摸自己的肚子,「找個地方吃飯吧,我餓了。」
宗政澄淵點點頭,與我並肩向中間的大街上行去。
「這回你那十兩銀子有地方花……」我正說著,突然被宗政澄淵推了一把,身子狠狠撞上一邊的牆壁,「干什……」
我一邊揉著胳膊,一邊抬頭一望,埋怨的話立時嚥了下去,改口道:「有人偷襲?」
宗政澄淵推開我之後,自己也閃在一旁,此時正看著面前牆壁。那上面赫然釘了一隻袖箭,袖箭地尾部綁著一張紙條。
我與宗政澄淵對視一眼,慢慢走上前去,端詳著那枚袖箭。「怎麼不追?」
「沒有傷人之意,距離又遠。追蹤不易,又容易暴露目標。」宗政澄淵解釋著,伸手將袖箭拔了下來,將紙條遞給我,自己則仔細觀察著那只袖箭。「釘得很深。這麼遠的距離,能打出如此的深度,想來那人武功不弱。」
「你們想見的人在吉通飯莊。」我念出紙條上寫地字,將手一晃,笑道:「看來是送信的。」
「送個信,需要如此謹慎嗎?」宗政澄淵結果紙條,皺眉看著,「這個人知道我們的身份。還知道我們要找的人,究竟是誰?」
我尋思著,慢慢道:「只要是個有心人,猜測我們的身份並不難。你想,那個山區,明顯地人際罕至,別說今天,大概這一個月內。只有我們從那裡出來。而那山區通著連章都城的懸崖,那麼知道前因後果的人,肯定能猜得出我們地身份。」
「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也就能猜出我要聯絡的人。」宗政澄淵接著道,不自覺皺起眉,「這個人也不會是殤夙鸞或雪輕裘的人,如果是他們,就沒必要向我們報信。但是他卻知道我們在連章跳崖的事。那麼。這個人是誰?」
「看看去就知道了。」我笑道,「再不聯絡到你地屬下,他們該急瘋了。」
「也許是個陷阱,你不怕?」宗政澄淵也不奇怪我能猜出他想找的人。
本來嘛,宗政澄淵已經是大老闆了。他想聯絡的人,肯定是他自己地手下無疑。
「留在這裡才害怕。人家讓我們去,我們不去。一怒之下,下次就不是送信。而是要命了。」我拉著宗政澄淵往外走,嘴裡念著:「吉通飯莊、吉通飯莊,在哪裡呢?」
「在那邊。」宗政澄淵遙遙一指,見長街北端有一個破舊地招牌,上面寫著:「吉通飯莊」。
街上人不多,一眼可以看得清。我們警醒地觀察著四周,慢慢向吉通飯莊靠近。哪想剛到了飯莊門口,就被裡面衝出的人撞個正著。
正確來說。是撞到我,而不是宗政澄淵。
「主子!」那人一下撞在我懷裡,緊緊握住我地雙肩,驚喜非常地看著我,眼眶紅紅的,就快要哭出來。「可下找到你了。你沒事吧!」
「幽韻!」我也驚喜莫名,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不僅一邊上下打量她。一邊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進去說吧。」宗政澄淵適時插言道。冷冷掃了一眼幽韻身後。
我隨著他地目光一看,更大的驚喜向我襲來。
只有這個人。只有看見他,才能讓我完全地放鬆下來。
一眨眼,淚水就掉了下來,連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清肅清肅!」我歡叫著撲進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連日來的波折之後,終於找回了安全感。
一手護住我,一手拍拍我地頭,清肅輕聲道:「進去說吧。」說著,半抱半托地將我帶進飯莊。
我隱隱感覺兩道銳利如刀的目光一直鎖在我身上,可是我顧及不了那麼多,看見清肅,看見幽韻,我有放鬆的權利。
「爺,我們也進去吧。」
身後又有熟悉的聲音傳來,我不用回頭也聽得出是岳成歌地聲音。本來就知道宗政澄淵是來找他的手下的,岳成歌在這裡也不算奇怪。
隨著清肅來到一個靠窗的桌邊,剛一落座,我便迫不及待地問:「清肅,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失蹤了,我怎麼會不來這裡。」為我倒了一杯茶,清肅淡淡地道。
「小皇帝和小公主怎麼樣了?」為了給兩個小傢伙解毒,清肅才一直留在雅樂王宮,此刻出現在這裡,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兩個小娃娃。
看了我一眼,伸手將殘留在我臉上的淚水抹去,清肅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心一沉,看清肅的這個表情,莫非出事了?
「莫非是你解不了那個毒?」宗政澄淵冷聲問。
「那種毒,我解得了。」清肅沉聲道,「但是皇上和公主身上的毒,我解不了。」
「什麼意思?」我急急地問。
「一開始解毒地過程很順利。但是當我將毒解了八分之後,就沒有進展了。」清肅緩緩道,目光低垂,看著面前的杯子,「有一天我發現,他們身上的毒,加重了。」
我驚愕地看著他,反問道:「加重了?」
「我解三分,重四分。解四分,重五分。不管我怎麼解毒,也沒辦法將毒從他們身上全部去淨。」
「照你這種說法,莫非是有人繼續下毒?」宗政澄淵插言,聲音裡隱隱含著嘲笑,「莫不是你不能完全將毒解掉,而找的托詞吧。」
我沒理會宗政澄淵的話,皺眉想了一會兒,「朱櫻呢?」
「當夜就死了。」
「崔斡翰一家人呢?」
「仍在軟禁中。」
「蘇爾沒有採取措施嗎?」我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食物,水,藥物,甚至是水果蔬菜都很仔細地檢查過。宮女太監換過一批又一批,但是沒有用。」
莫非,宮中還有比蘇爾和宗政澄淵更高明的人存在?
我不覺有點心慌,意料之外的事件多少總會讓人失措。
「既然他們都沒治癒,你就這樣出來了?」宗政澄淵沉聲說,聲音帶有一絲危險之意。
「兇手手段高明,擺明了是要致他們於死地。這麼久的解毒過程,本身就是對兩個孩子地戕害,他們地身體已經很弱,再也禁不起藥物的作用。這麼下去,兇手還沒找到,兩個孩子就已經體衰身亡了。」
「即使這樣,作為醫者,你也該守在他們身邊!」宗政澄淵不知為什麼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明知將死,與其守著死人,不如顧著活人。況且,我有留下補養身體地藥物。」清肅淡淡地說,「而且我發現,只要我不解毒,兇手就不會再下毒。也許我不在,他們能維持更長的時間。」
冷冷一哼,宗政澄淵不屑道:「總之,你是擔心你家主子吧。」
「我擔心自己的主子有錯嗎?」清肅對上宗政澄淵的眼,微微一笑:「還是你覺得,有你在身邊,我的操心就變得——有、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