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步步驚心 文 / 紅粟
第二百一十三章步步驚心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漸漸地暗了。
太陽西墜,天邊最後的一縷晚霞,也逐漸被黑暗吞沒。
連翹追著散發著淡淡金銀色瑩光的赤炎和玄冰而去。兩隻蝴蝶翩翩飛舞,速度卻堪比流星,直直的向著煙京城的西南方向飛去。
全身功力,已被連翹運到了極致,她的淺灰色身影,淡的如一抹霧氣,在重頂飛簷上一晃而過,速度的比流星還快。
煙京西南,為煙京最集中的煙花地。數條煙花柳巷,阡陌縱橫。別處的暗夜,也恰恰是這裡最繁華之地。
只見紅燈高懸,絲竹陣陣,笑語呢喃中,湮沒多少逢場作戲之人,又有多少真假難辨的愛恨纏綿。那一聲聲心肝兒,叫的人心顫,卻不知不過是看著金銀面子。那一句句蜜語甜言,卻只不過為換的一夜**。
侍藥在這裡?!
連翹不會懷疑赤炎與玄冰的準確度。所以,她也確信侍藥此時就在此處。但是,一個孕夫,在青樓能做什麼?
聯想到那些非人的虐待,連翹的心裡倏地一緊。只是眼前的形勢,由不得她多想,赤炎與玄冰已經以流星之勢,向著一個院落墜落下去。
燈火輝煌,人聲喧沸中,夾著縷縷絲竹輕歌,還有那嫖客的狎笑與妓子的嬌嗲聲音。連翹整個人都仿如僵硬成冰,但是內心深處,那不敢想得將要面對的情景,卻又像烈火烹油般,煎炸著她的心。
連翹隨著赤炎飄落,匆忙間,略略察看了一下當下的情勢,這才發現,落腳之處,是一個很是安靜的小院。
這裡,很顯然是某一座青樓的後院,隔牆有那繁華之聲傳來,更有若有若無的脂粉香氣暈洇飄散。
院子裡沒有埋伏。連翹的身影下一刻,已經進入了房中。
房間裡,只有床頭亮著一盞蠟燭。忽明忽暗的燭火,正好照在床上。濃重的血腥氣味,讓見慣手術解剖甚至殺戮的連翹,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一床紅綾綢被,掩蓋著一個身體,見玄冰與赤炎在那床上停住,連翹的心突然像被人揪緊著,呼吸也在剎那間停滯。
床上的人,只有頭髮露在外邊,那瘦削的身形,定然就是侍藥吧!只是,那綢被下掩著的身體,平平,那已經凸出的腹部呢?難道說,孩子已經
思想已經停止,心卻開始狂跳。
顧不得許多,連翹急急的衝上前去,卻又在床側停住了身影。她的手顫抖著,牙關緊咬,緩緩地將那紅綾綢被揭開。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連翹眼中。連翹的手驀地一頓,卻也在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沒有臉面,就不能確定為侍藥,她急急的解開床上人的衣服,這具身體上,斑斑的傷痕,很顯然是被凌虐致死。只是那人忽略了連翹對於人體骨骼的熟悉,這個人不是侍藥!
「彭!」
一聲近在身側的輕微響聲,連翹疾速從床上滾落,但是太近了,而傷心緊張到極致,剛剛鬆了一口氣的連翹,畢竟稍微慢了半分,一叢極短,但是卻極鋒利的箭矢如雨般射出。堪堪躲過大半,卻仍舊有數支射進了連翹的身體,更有一支,擦著連翹的耳畔射過,在她的臉頰上劃下一道傷痕。
血,殷紅而溫暖,緩緩的流下,染紅了連翹的臉頰,更是將她的半側身軀染成了紅色。
連翹俯在床下,忍住身體的劇痛,心思卻開始快速的運轉。能夠把握的那般準確,一定不是機械操縱的機關,定然是有人在暗處放的箭支。那麼,只要是有生命的,連翹就不怕你。
下一刻,連翹伸出能動的手臂,垂下一角的紅綾被扯下。藉著被子的遮掩,手臂輕揚,一股煙霧在床上瀰漫。
出血過多的她,漸漸感到頭暈,視力也越來越模糊。昏暗的燭光搖曳,房間裡的事物,在她的眼中逐漸的形成了雙影。
用力的閉閉眼睛,再次睜開,同時將懷裡的鳳珠掏出來,一霎時,屋子裡被鳳珠的光芒照亮,隨著黑暗逝去,連翹也終於將眼光定格在了床內側的玉石雕刻上。
那雕刻初看沒什麼特別,但是細細觀察,雕刻中的人物不甚明顯,卻獨獨那一隻小巧的玉足,玲瓏剔透,栩栩如生。而在這人的腿旁,一隻繡花鞋,同樣的清晰美好。
恍然間,連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侍藥露出細嫩的腳趾,下河摸魚的情景,嘴角微微彎起,手指撫上那隻玉足。輕輕轉動,那粉紅的腳趾與繡花鞋相接,床板隨著一陣機括聲,向兩邊縮了進去。
床底是一個不很大的石室。高度也就剛好能夠人直立於內。
隨著床板移開,赤炎和玄冰,幾乎與那明亮的珠光一起,衝了進去。
兩具屍體靠著牆壁,身體僵直地站在那裡,其中一人手裡拿著的正是一個箭筒。
連翹沒有理會那兩具已經僵硬了的屍體,她的眼光已經完全被那石室的底部,角落裡一個蜷縮著的身體吸引。
一身緋紅的衣衫凌亂,黑色的長髮鋪散開來,手腳都被裸露在外,還有那修長圓潤的小腿,那樣潔白瑩潤的肌膚,此時也沾染了許多污垢。
石室閉塞的空間中,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和腥膻之氣,連翹的心狂跳著,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她想要呼喚,張開口,卻發現,喉嚨裡似乎被烈火燒過,乾裂嘶啞疼痛異常,發不出一絲聲音。
那個匍匐在地上的身體,讓連翹心裡不安的同時,也有些猶豫,只是不見臉面,這個也不是侍藥吧?
赤炎和玄冰在那蜷縮的身體上方飛舞了片刻,隨即翩翩落下,分別俯到了那兩具站立的屍身頸側。
連翹不看那漸漸成為枯屍的屍體,也不阻止兩隻小蟲,提氣躍下,向著牆角蜷縮的身子挪過去。
顫抖著手,將那身體扳正,一張慘白的俏臉出現在她的眼前。緊閉的眼睛,長長彎翹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微厚的唇瓣不再紅潤,臉頰細如凝脂的肌膚,但卻晦暗無光
不是侍藥是哪個!
但是,為何他的臉色如此蒼白?她的手幾乎不聽自己的掌握,殺人,動手術,都沒有這般顫抖過,可是,此時的連翹,真的怕自己告訴自己,那個最殘酷的結果。
手指探上侍藥的鼻端,若有似無的氣息,讓她的心欣喜異常。侍藥還活著!不敢看侍藥裸露的雙腿,更不敢想那已經平坦下去的腹部,連翹強迫著自己,止住渾身的顫抖,忍著眼中的乾澀和刺痛,脫下自己的外袍,將侍藥的身體裹起,從自己懷裡取了一顆續命丹,餵進侍藥口中。這一番折騰下來,連翹的半個身子已經全部被鮮血浸透,那隻手臂也再不能動上分毫。
連翹知道,如果不想手臂廢掉,此時是不能再用了。用那一隻好手,將侍藥抱緊,抬頭,看看石室上邊,雙腳用力一蹬,身形向上拔去。
從石室裡躍上來,連翹只覺得眼前一黑,用力咬破自己的下唇,疼痛讓她稍稍清醒。此處不宜久留,連翹招上赤炎和玄冰,抱緊侍藥,向屋門走去。
但是,那扇剛剛被她關上的房門,卻打不開了。窗口上傳來的異常明亮,和門扇上觸手的滾燙,告訴她一個事實
房子被鎖住了,而且被人點燃了。
直到此時,連翹方明白過來,這些人捉了侍藥不是最終目的,她們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殺了她毒手聖醫連翹!
看看窗外熊熊的烈焰,那灼人的熱浪和濃煙,從門窗,從各個縫隙裡,鑽了進來。眨眼間,門和窗戶,已經被燒得赤紅,連翹這才發現,那門窗居然都是精鋼鑄就。
慢說此時,連翹已經受了傷,即使不受傷,那已經燒紅的窗欞和門扇,也不是她這**凡胎可以接觸的。只怕,身體接觸上,不等將門窗打開,人已經瞬間燃成灰燼了。
還未被收起來的玄冰本來停在連翹的肩頭,卻在這時,如一抹銀光,直向著窗欞衝了過去。
連翹在心裡大呼,不要!
但是,玄冰卻一頭衝進大火之中!
這是什麼?飛蛾撲火麼?可是玄冰是蝴蝶啊!兩行氤氳已久的淚水,緩緩滑落。難道,今天她和侍藥真的就要葬身在此?難道自己死前,還要綴上玄冰?雖說能陪著侍藥一起離開,也是不錯,但是家裡那幾個呢?安康和青羽呢?
連翹正在心痛呆立,卻見那窗口處的火焰漸漸熄滅,就連那火紅的窗欞,也漸漸轉為了青色。
「快些,激昂窗欞掰開,衝出去!」
是玄冰,是玄冰的聲音從連翹的心裡響起。她驀地一喜,緩緩放下手裡的侍藥,咬咬牙,將全是力氣運到手臂之上,伸手握住了那已經轉為青色的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