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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飄渺仙緣苦求真,叛出臥虎傷人心 文 / 全真道士梁興揚

    夜裡的祠堂,靜的讓人感到絕望。

    因為在這裡,供奉著林家自臥虎莊扎根以來的每一位先祖,除了長老議事、審問嫡系子孫中的罪人外,沒有人膽敢在這裡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

    林浩宇就那麼跪著,偶爾看著排在最末的爺爺的靈位,眼光不時掃過那盞油燈;而他真正注意的,其實是祠堂外來回巡邏的林家弟子,並試圖在其中尋找出一定的規律。

    想要偷盜油燈,現在來說並不難。因為這盞油燈已經不再是壓制那股庚金之氣的大陣的陣眼了,自打被林浩宇不小心碰倒之後,林承照便知道這大陣的軟肋便是這油燈,所以在臨走之前,將這陣眼用火屬性法寶代替,給替換了,至於現在陣眼在什麼地方,林浩宇卻是不知道了;正是如此,這盞油燈已經完成了由實用意義向著象徵意義轉變,所以,即便是帶著它離開臥虎莊,也不會有絲毫的響動。

    林浩宇唯一要考慮的,便是祠堂外往返巡邏的林家子弟。這些人,才是他盜走油燈離開這裡最大的障礙。

    也許是因為自信,也許是因為其他,祠堂外巡邏的林家子弟只有三人。不過想想也是,這裡是林家的重地,在林家重重的保護之中。如果有人能到達這裡,那麼即便在這裡駐紮一百人也無濟於事。

    眼見著天光即將放亮,林浩宇輕輕地歎了口氣。

    第一夜,他還無法徹底地掌控祠堂外的一切,貿然行事,無非是添上一樁罪責,徹底失去了拿走油燈的可能。

    想著油燈,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油燈上,似有所覺一般,那盞油燈的燈光跳動了一下。

    林浩宇只感覺眼前一陣模糊,不由得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耳旁響起,如黃鐘大呂,卻又飄渺異常: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身形。」

    這聲音一連重複了三次,每一次都令林浩宇體內的屍氣一陣顫抖,似乎,那條被開闢出來、窄的不能再窄的縫隙,都因此被拓寬了那麼一點點。

    那聲音漸漸止歇,林浩宇也從恍惚中醒來。他記不得那段玄之又玄的經文,卻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感強烈了那麼不多的一點——因為他體內的真氣實在是太過稀少,哪怕起了一絲的變化,都會無比的明顯。

    林浩宇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藉著已經放亮的天光,他看見一絲若有若無的白氣被噴出,慢慢消散在空氣之中,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錯覺,但他能夠確定,油燈對於他而言,就是最後一根稻草。

    但家族的長輩,會因為他的一面之詞,把這盞象徵意義深遠的油燈,交給他這個家族的罪人麼?林浩宇苦笑,若非爺爺在臨死前求四叔網開一面,他現在最好的結果就是在家族的地牢中慢慢老死吧?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祠堂,今天輪值的林偉山來到了林浩宇的身後,林偉山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那代表著列祖列宗的排位,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最後的靈位上,上面刻了三個字——林偉義。

    只有先天和歷代家主,才有資格在死後,將自己的靈位擺在宗祠,而不是各房自己的祠堂。林偉山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偉義的靈位,又看了看林浩宇背影,發出一聲長歎,轉身進了議事廳。

    聽著四叔公那一聲長歎,林浩宇的心揪了起來,但他能做到,只是聽著四叔公離開的腳步,將自己的頭用力地按在了地上。

    ……

    第二晚,轉眼已過了子時,林浩宇聽著祠堂外第四次腳步聲經過,輕輕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心中默念著「列祖列宗贖罪」,然後悄然站起身來,撕下衣服的內襯,將昏黃的油燈牢牢裹住,然後將一支蠟燭換到油燈的位置,轉身向祠堂外走去。

    他走得很輕,也很慢,把守祠堂的林家子弟雖然人數稀少,但無一不擁有著高明的內功,哪怕是呼吸重一些,都有可能被這些耳聰目明的守衛發現。

    但林家作為臥虎莊、乃至整個建寧府最大的家族,可能是只靠著幾個明哨,就對宗祠重地放心的存在麼?因此,當林浩宇小心翼翼地走出祠堂,三轉兩轉地進了樹林時,整個祠堂四周至少五名功夫高絕的各房庶出高手有所感應。

    一支鳴鏑射向天空,發出一聲尖銳之極的響聲,一時間,宗祠的院落燈火通明,至少十名築基期強者從各處建築、花圃中衝了出來。

    林浩宇有些哆嗦著站在一處陰影中,看著傳承了數百年的自己的家族武力,這本來應該是他為之驕傲的部分,到了現在卻成了他恐懼的源泉。

    眼見著數人向著他的方向奔來,他再也管不了太多,拔腿就向西南方的院牆奔去,那裡是與四房後院相隔的地方,有著整個宗祠最矮的牆頭。

    而最重要的是,四房,自從四叔承照去了天符宗後,變成了整個林家最冷清的地方,甚至連隸屬四房的那些庶出的旁支,都被打發出去另建基業。

    他跑動的身影很快被兩名守衛發現,他們呼喝著向著林浩宇的方向衝去,比起林浩宇這種還不如普通成年男子強壯的人,這兩名守衛可以稱之為健步如飛。

    距離在一點點拉進,林浩宇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來,他的體內,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氣緩緩流動,沿著剛剛開闢出來不久的那一絲縫隙,依照白虎神訣的入門心法緩緩運行。

    「抓賊!有賊進了宗祠,偷走了祖傳的油燈!」一個尖銳的聲音從祠堂方向傳來,那明顯是一個天賦奇高的庶出子弟;也只有這種人,才有資格在長老不在的情況下進入宗祠。

    於是,更多的人向著林浩宇的方向追來,林家祠堂通向四房院落的路上,一時間燈火通明,又有近二十人從睡夢中驚醒,加入了追殺的隊伍之中。

    林浩宇越跑越快,但近兩天的水米不入,已讓他的體能接進了極限,林偉義給他留下的,並不是強身健體的法門,而是關鍵時刻保命的殺招。但對於身後那些同族子弟,即使再偏激,他又哪裡狠得下心痛下殺手?

    一股雄厚到了極點的掌風從後背吹來,但憑感覺,就知道這一掌已然盡了全力——對於這些林家絕對的心腹而言,任何一個擅闖祠堂的人都應該被斬殺當場!

    如果放在張家、王家,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多少還要顧慮一番朝廷的法律;畢竟他們的家中最多也就一位先天,建寧府的那幫看守供奉絕對不在乎為自己的功績裡增添耀眼的一筆——天下有名有姓的先天,也就那麼兩三百人罷了!

    但林家,不提那四位潛修的才字輩老人,和天知道還有多少隱世的老人,單單一個林承照,就足以讓林家超脫世俗的法律約束!

    林浩宇猛然向前一撲,同時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回頭拚命,短時間內他也就只有一擊之力,哪怕逃脫,自己被抓住後也不會有機會辯白。

    就在這一刻,一個枯瘦的身影將林浩宇和他身後的林家子弟隔開,僅僅是一掌,便將林浩宇身後的兩名林家子弟震開。

    正是四房的老爺子林偉山,或許是因為與空色和尚的一戰多有領悟,此刻的林偉山僅僅是往那裡一站,便有一股出塵的氣息。

    「見過四長老。」兩名被震飛的林家子弟無比狼狽地爬起身,躬身施禮。

    林偉山點點頭:「還算是恪盡職守,回頭到律堂記上一功,領一筆賞銀罷。此間事情,便交予我好了,讓那些守衛回到各自的位置罷。」

    那兩名林家子弟相互看了一眼,恭聲說了一句「遵命」,往祠堂方向走去。

    「那盞油燈,對你很有用麼?」林偉山的聲音很輕,但聽在林浩宇的耳中,卻彷彿九天驚雷一般。

    林浩宇艱難地點點頭,說道:「有用,有了它……」

    林偉山擺了擺手,輕輕地歎了口氣:「不要和我解釋了,自從那乾坤兩儀大陣被破之後,它便成了擺設,你想要,給你也罷。」

    林浩宇一聽,一股喜意直衝頂梁,險些跳了起來,但接下來,林偉山一個轉折,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你畢竟是帶罪之身,傳家千年的寶物,哪怕成了擺設,也斷然沒有直接給你的道理。念是你二房嫡子,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林偉山的聲音依舊淡然,與此同時,林偉昌連同其餘兩位長老也來到了這裡。

    林浩宇有些木然地看著這些爺爺輩的老人,有些乾澀地說道:「有什麼選擇,四爺爺還是說罷。」

    「第一,被逐出林家,從此你即便姓林,也與我臥虎莊林家再無瓜葛,這樣,你可以拿著油燈,遠走高飛。你爺爺堂堂先天的遺言與你二房嫡子的身份,還是可以值這些的。」

    「第二,放下油燈,去宗祠地下的悔罪之地中懺悔三十年,出來之後便可以得到這盞油燈,你自己做出選擇吧。」

    林浩宇慢慢從懷裡摸出油燈,昏黃的光暈透過布料的縫隙依稀可見。他張開嘴,聲音是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慘然:「三十年,我這種屍氣纏身、經脈盡塞的廢人,又有幾個三十年?我選擇前者,請容我與父母道別。」

    林偉山搖搖頭,聲音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帶著它,馬上離開這裡,從作出這個決定起,你便不再屬於這個林家;這些,算是我們這些老人送你的,免得你剛出門就被餓死,你爺爺靈位前我們也不好交代。」

    說罷,林偉山擲出一個小小的布囊,聽其中叮噹作響,便知道都是些錢物。林偉山揮揮手,兩名四房的旁支子弟衝了上來,架著林浩宇向外走去。

    眼淚,緩緩地從林浩宇的眼角流下,他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想吼出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吼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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