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涉紅塵 050.身佩凝碧軟玉的男子 文 / 孟婆
050.身佩凝碧軟玉的男子
大殿之上,龍椅中的那人似乎在低頭沉思,一手支撐著下顎,又似是在沉睡。他今天穿著一襲黑袍,金邊滾絲更襯得他氣質高貴,卓爾不群。寬大的袖袍上以金線繡了龍騰鳳舞,穿在他身上由內而外透著一股威嚴,只覺得令人不敢逼視。
「皇上?」明川在前,白靈在後,他輕手輕腳地走近東方毅,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站定。
東方毅頭也沒抬,聲音冰冷得聽不出一絲情緒:「明川,你最好是有要緊事,否則朕要你腦袋搬家。」
明川打了個冷顫,他不是不知道皇上午睡的時候不能打擾,但皇上又吩咐過白娘娘來了必須通報……這可真是為難他了。明川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說:「皇上,白……白娘娘求見」緊張得話音都有些顫抖,生怕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一個不高興,真的保不住項上人頭。
話音剛落,東方毅便倏地抬起頭來,那雙深邃清澈的眼眸中,一絲精光一閃而過。
「快傳!」
在看到明川身後的白靈時,東方毅的眼角多了一抹笑意。揮揮衣袖,讓明川出去,守在大殿門口,東方毅似乎十分好奇地打量著白靈,道:「愛妃,你來找朕,有什麼要緊事?」他很好奇,在知道自己寵幸了別的女人之後,白靈會用什麼手段。她究竟是掩藏得太深,還是果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不在乎這皇后之位?
東方毅堅信,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抗拒的了後位的魅力。
只可惜,當白靈的一句話說出口之後,他唇際的那抹笑容就變得僵硬起來。
「皇上,靈兒確實有要緊事需要你的幫忙。麻煩你幫我找一個人,一個男人。」白靈彷彿怕他聽不懂似的,還特意把「一個男人」四個字咬得特別重。
哼,東方毅,就許你找別的女人,就不能我找別的男人麼?
東方毅眼神瞬間繁複如海,裡面有白靈看不懂的情緒。他左手的潑墨骨扇徐徐展開,白靈知道,這是他心念變化的徵兆。右手悄然握拳,東方毅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讓聲音冰冷,然而他的脊背還是僵硬得如同一尊石佛,聲音更是猶如冰窖:「哦……?愛妃,我沒聽錯吧,你是說,你要找男人,一個男人?」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東方毅覺得,許是自己給這女人的印象太寬容了,寬容到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不怕自己捏死她。
白靈迎著他的視線,毫不畏懼:「是啊,靈兒懇請皇上您幫我一個忙。我知道,皇上您坐擁四海麼,權傾天下,所以啊,只有你不想辦的事情,沒有您辦不到的事情。對於找一個男人這麼簡單的事情,只要皇上您願意,一定是輕而易舉的。」
東方毅冷哼一聲。的確,要找一個男人,恐怕不難。難的是,他為什麼要幫她找一個男人——幫自己的妃子,他的女人,找另一個男人?
傳出去,真是貽笑大方了。
不過——東方毅身子忽然前傾,那雙狹長鳳目裡似乎有些邪惡的意味:「你倒是說來聽聽,你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是高的矮的,還是胖的瘦的?才高八斗、抑或是富可敵國、還是貌比潘安?」他還真想不通,這些,他哪一樣沒有?這天下的男人,還會有哪個比自己更能讓女人瘋狂麼?
白靈笑著搖頭,直視著東方毅的眼睛,語吐如珠:「都不是。」
「我要找的,是一個身佩凝碧軟玉的人。那玉普天之下只有一塊,相傳是昔日女媧娘娘補天之時,所剩餘的一塊石頭。那石頭凝聚了萬年的天地靈氣,成了精怪,竟而幻化成了一塊玉。別看它樣子普通,但它可是會變形的,能夠變大變小,而且觸手非常柔軟溫潤,像一汪清水。所以,我要找這個男人的話,別人沒有這塊玉,也冒充不了。」
什麼?
東方毅驀地睜大了眼睛。
凝碧軟玉麼——色如翡翠,身如清水,柔軟溫潤,絕世美玉。這他知道。
可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塊玉還會變形。
更何況,在宜蘭死的時候,東方毅就已經將那塊自己從小佩戴的軟玉,一起葬在了她身邊。母妃說過,那凝碧軟玉,是在他一出世時便握在手裡的,當時還被蔚為異象。有心人添油加醋地轉告父皇,說軟玉出世,本是大吉大利之象。但因著他並非長子,而父皇早已另立太子,所以他握著那玉是掌管天下之勢,意味著將來會與太子爭權奪國。也因了如此,父皇震怒。自他出生,也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他甚至不曾抱過他一次,哪怕是在襁褓之中。
父皇啊,你那麼疼愛的太子,你認為東方或祁可以繼承大統,哈哈!可是你看看吧,如今,坐擁天下的,手執乾坤的,又是誰?
東方毅想到往事,神色不由有些出神了。
「喂,東方毅,你裝神弄鬼幹什麼?你到底願不願意幫忙?」白靈見他久久不答話,以為他藉故拖延,便不高興了。
「啊……哦,你說什麼?幫你找身佩凝碧軟玉的男子麼?」東方毅回過神來,狡黠地笑。慢慢地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白靈面前,似笑非笑地說:「可惜,朕幫不了你這個忙。」
「哼,小氣鬼!」白靈氣呼呼地說。
東方毅繞著白靈走了一圈,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又漾了開來:「不是朕不幫你,而是,那個人已經死了,朕,找不到!」
是的,在宜蘭死的那一天,那個身佩凝碧軟玉,向來溫順軟弱、膽小怕事的十八皇子、汐貴人的兒子東方毅,就已經死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當他從母妃那裡聽說姚宜蘭的死訊之後,是怎樣的痛徹心扉,不敢置信。顧不得天色已黑,宮中禁門已落,他連夜翻牆出了皇宮,跨上黑馬,飛奔而去,向姚將軍的將軍府邸風馳電掣地馳去。
到了將軍府旁邊的側院,東方毅沒有驚醒任何人。正是半夜時分,他悄然推門入內,破小狹窄的堂屋中,只有姚宜蘭瘦弱的身影,就那麼靜靜地躺在病榻之上。
東方毅一步一步走近,彷彿生怕驚醒了熟睡的人。腳步輕得像踩在雲端之上。
直到近了,才看見姚宜蘭那蒼白如紙的面容,以及唇邊的點點污跡。
東方毅來不及痛哭,他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抱著姚宜蘭痛哭一場。但是,姚宜蘭白如蓮藕的手臂上,以及脖頸間那些或紅腫或青紫的傷疤,讓他忘了傷痛。他順著姚宜蘭的脖頸看下去,顫抖著雙手,替她解開了衣襟上的盤扣。
那是他第一次,解開他心愛女人的衣服。但是,呈現在他面前的,是怎樣的一副軀體!
這副少女的軀體,原本白皙乾淨,玲瓏剔透,膚若凝脂。在昏黃如豆的四角大油燈之下,顯得分外瑩白如玉,散發著一股溫柔暈黃的韻味。
美是美的。
只是,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卻是也分外刺眼撓人的。
東方毅憤怒得流不出眼淚,牙齒格格顫抖,雙腿微微發軟。他是第一次看見死人,他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傷心,忘記了震驚,只有深深的恨意!
那瑩白如玉的身軀之上,有各種各樣的抓傷、刺傷,還有拳印。
而更讓他憤怒的,是少女身下,那一汪白色粘稠的、早已乾涸的污跡。他雖未經人事,卻早已看過無數次眾位哥哥與父皇的荒『淫』無度,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乾涸的白漬之中,仍有斑斑點點的猩紅血跡。
這一切,都提醒著他,宜蘭並不是正常死亡。
輕輕地替宜蘭復又穿好衣服,東方毅清冷如星子的黑眸,已然一片赤紅。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憤怒地一拳直搗灰白的牆壁。
「嘩啦」一聲,那牆壁竟被他生生砸穿,露出了裡面的青磚。
隔壁將軍府裡的人聽到聲響,急忙來看。幾個家丁見到十八皇子的背影,連忙噤聲。
不大一會兒,姚將軍便在管家的帶領之下,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一見是他,帶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一跪下,身後便跪了一地的傭人。
「十八皇子,深更半夜,您怎麼來了,您這是……」彼時,他還只是十八皇子,父皇眾多兒子中的一個,雖然是皇室貴胄,但卻毫無實權、實則受盡欺辱的皇子一個。
東方毅驟然轉身,滿臉怒火:「哼哼,姚將軍,我今日若不來,你便如此對待宜蘭麼?宜蘭活著的時候,你不曾善待過她一天;宜蘭死了,你竟連個守夜的人也不派來麼?」
姚邊晟多年前在西南作戰時,搶來了一名天獵國的名妓,當時圖個新鮮,不料那名妓竟愛上了姚邊晟。幾番下來,竟懷上了姚邊晟的骨肉。當時孩子尚在腹中,不知性別。姚邊晟家中正室生得一名女兒,便再也不能生育。而他與妻子伉儷情深,若不是那年帶兵打仗,三年在外未歸,也不會與勾欄女子發生此等事情。他一心希望那名妓能生個兒子,便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帶她回了鳳耀。但那名妓生下女兒之後,姚邊晟因著她出身低賤,便不曾派人照料過她。而他的正室妻子、姚宜景的生母,自然也不曾給過宜蘭的母親好臉色。趁姚邊晟上朝時,竟將她趕到了旁邊破漏的馬棚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