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一:千金買骨 002、多病身 文 / 滿座衣冠雪
註:溫嬟(yi):美好的意思。
------題外話------
溫嬟歎氣,嫁吧!嫁吧!雖然嫁的人名聲不好,但死之前還能嫁一回人,起碼也了了她活了兩輩子的心願,順便報答爹娘的養育之恩,溫嬟覺得也算是她十幾年來見到螞蟻不踩死所積下來的功德吧!
「好,我嫁!」溫嬟想了想重重的點頭,她這身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一命嗚呼了,嫁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她死後也能心安理得的將他帶走。若是換成了她的翩翩佳公子,她還真不忍心將人弄死了一起弄到地下面去。
柳如眉一僵,覺得女兒的思維跳躍得有些快,她似乎跟不上節奏了。她疑惑的看著溫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去剋死紫衣侯差不多也算是暗殺的一種吧?
見柳如眉一臉忐忑的忽悠她,溫嬟不禁生出了幾分好奇來,心情莫名有幾分激動:「莫不是爹爹要派兒去做臥底……嗯……去查探紫衣侯貪贓枉法、通敵賣國的證據……還是去暗殺紫衣侯,偷偷將匕首藏在魚肚子裡然後讓他吃魚的時候被卡死?」
「呵呵……坊間傳言……坊間傳言……紫衣侯芝蘭玉樹、丹桂飄香,不僅滿腹才華更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嫁給他是兒百年修來的福氣。」柳如眉乾笑兩聲扳著手指努力細數著紫衣侯的優點,看著溫嬟油鹽不進的臉苦口婆心的勸道。
她雖足不出戶卻也是聽過這紫衣侯的名號,燕國響噹噹的奸佞之臣,最是個冷血無情的,與她喜好的翩翩佳公子相差甚遠了些。
「兒聽聞紫衣侯作惡多端,不是好人。」柳如眉話音剛落溫嬟便皺眉道。
「紫衣侯。」
溫嬟瞅了瞅柳如眉略顯焦急的神色,聞她語氣又格外肯定,心中思量了片刻轉而問道:「娘親想要兒嫁給何人?」
柳如眉急道:「只要兒想嫁,自會有人娶。」
便是生了傾國傾城貌,也是副多愁多病身。
只是她這身子,從她穿越到這世界便沒有一日離了湯藥的。
「兒的身子兒自己清楚,誰會願意娶個藥罐子回去!」溫嬟搖頭,她倒是想嫁一回人,做一回賢妻,生幾個調皮搗蛋的熊孩子當一回熊媽。
「那嬟兒可願嫁個如意郎君?」
溫嬟愣了一下,猜到柳如眉的來意不由覺得好笑:「娘親說笑了,兒常年纏綿病榻,所識男子統共一雙手便能數出來,哪裡有鍾意的男子。」
「到谷雨你便十七了。」柳如眉向溫嬟坐近了些,杏眼目不轉睛的看著溫嬟略微蒼白卻絲毫不減美麗的臉,輕聲問道,「嬟兒,你老實告訴娘親,你心中可有鍾意的男子?」
溫嬟淺笑,用微微發涼的手輕輕的握住柳如眉因長期練武而佈滿老繭的手:「娘親求來神藥,救兒一命,可不是喜事。」
「你這孩子啊!」柳如眉搖了搖頭坐在榻前,在心中默默的組織了一下語言,小心的說道,「娘親此番到蒼山讓巫主為你卜了一卦,卦象上言兒近日有喜事。」
溫嬟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柳如眉,想著嚴冬臘月她不辭千辛到南夷蒼山為她求來續命神藥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感動,再看手中黑乎乎的湯藥也似乎變得不那麼苦了,捏著鼻子溫嬟一口便將其喝盡,然後接過柳如眉遞來的絲帕小心的擦了擦嘴角,臉上漾著溫暖的笑意:「娘親有何事只管說便是,兒能應下的絕不推脫。」
含羞默默的將琉璃榻旁邊小几上的一碟蜜餞藏進袖中,然後諾諾的應聲退出了暖閣,她心知夫人同小姐是有話要說,便端著蜜餞等候在門外也不急著進屋。
柳如眉乾笑兩聲才慢吞吞的進了暖閣,看見溫嬟手裡端著藥碗躊躇著不願意喝不由皺眉看了一眼邊上的含羞:「小姐怕苦,還不去拿些蜜餞來。」
「娘親可是有事?」溫嬟接過藥碗,翹首衝著門外問道。
含羞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覺得春天終是被她盼來了。
小姐醒了,她每日兩點一線的日子也終於是熬出頭了。
「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小姐要再這麼病著,老爺夫人可是要哭斷腸子了。」含羞眼尖,瞥見站在門外躊躇不前的夫人不由伸著手指了指外面,聲音格外的輕快。
可不可以不喝?
溫嬟皺眉看著大丫頭含羞遞來的一大碗黑乎乎的湯藥,有些不情願的將身體向榻裡挪了挪,聲音格外的楚楚可憐:「好苦的。」
懷著嫁女之心的柳如眉急急忙忙的走到了溫嬟的閨房外卻又生出了幾分憂鬱,她這女兒比夫君溫思懷還要精明許多,看著溫溫柔柔嬌滴滴的模樣,卻最是個坑人不眨眼的傢伙。
「嗯,夫人,記得將紫衣侯誇好些,最好是天上有地上無!」看著柳如眉一臉喜色溫思懷不由凝眉囑托道。
「將嬟兒嫁給紫衣侯,既能救了嬟兒一命又能除去紫衣侯這一大奸臣,一箭雙鵰,夫君好計謀!」柳如眉輕斂蛾眉,朱唇微微的上翹,露出一副與年紀不相符的嬌俏模樣,一雙秋水目盈盈的看著溫思懷歡喜道,「那我即刻便去將這好消息告訴嬟兒。」
柳如眉心中嗤笑,臉上卻是未顯露半分,從薊城到蒼山有十萬八千里,夫君若真是三跪九叩著去,估計還未到目的地便只剩一副白骨了。
溫思懷站起身,看著柳如眉喜笑顏開道:「若紫衣侯娶了嬟兒後果真一命嗚呼,為夫一定從薊城三跪九叩到蒼山,親自給蒼山女巫添點供奉。」
紫衣侯為禍燕國數十年,這回老天終是開了眼,要借他女兒之手來收拾那禍害了!
溫思懷不禁心中大喜,果真是應了那一句老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蒼山女巫所說之人是紫衣侯?」這話雖是詢問,可溫思懷心中已有九成肯定那倒霉蛋卻是紫衣侯無疑了。
比起太子和袁子清小打小鬧的紈褲之行,紫衣侯罄竹難書的奸吝事跡才真真當得起十惡不赦四字。
溫思懷大喝一聲從躺椅中站起身,他怎能將紫衣侯那廝給忘了呢!
「紫衣侯!」
讓他莫名的生出一股燎原的憤恨之火來。
好似在耳邊徘徊過無數遍般。
溫思懷抬起下頜盯著窗欞,他怎麼覺得這些詞極其的熟悉?
危害人間?
魚肉百姓?
諸國大蟲?
禍國殃民?
「夫君好生想想,還有何人是禍國殃民的諸國大蟲、魚肉百姓、危害人間?」柳如眉盯著溫思懷期待道。
溫思懷點頭,對柳如眉的看法深感認同。
「只會小打小鬧的小兔崽子怎麼配得上我家嬟兒。」她美麗純真、善良可人的嬟兒即便是找個擋災的夫君,也應該要找個絕世無雙的不是。
柳如眉緊斂蛾眉,不明白夫君這會兒怎麼忘記了平日裡口中念叨不得好死的燕國第一大奸臣。
「喔,忠義郡王家的小世子,袁子清!」溫思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他記得月餘前那小兔崽子還因為強搶民女被他參了一本呢。
柳如眉頷首,答案有那麼難猜嗎,她將頭低下靠在溫思懷的肩窩處,吐著香氣不死心的提點道:「巫主大人知道夫君忠君愛國,肯定不會將夫君置入兩難之地的。夫君再想想,還有何人身份極貴,又當得起十惡不赦之名的?」
太子殿下!
不等柳如眉回話溫思懷便顧自的搖起頭來,不行不行,他雖然老年才得了溫嬟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但讓身繫燕國未來的太子殿下去做那擋災的倒霉蛋,實在是有違君臣之道。
位尊權貴,又在東方,溫思懷不禁猛的站起身,大呼道:「這人莫不是太子?」
「嗯嗯。」柳如眉趕緊點頭,盯著溫思懷沉思的臉小心的鋪網撒餌道,「巫主占卜過,這人啊在東方,位尊權貴。」
「薊城?」溫思懷皺眉,薊城雖然地廣人多,但到底是他的地盤,找起人來倒是方便許多。
「巫主說了,這人就在薊城。」柳如眉從躺椅中站起身然後將自家夫君推坐到躺椅上,想著巫主交代的話,柳如眉邁著小碎步走到溫思懷的身後諂媚的替他輕輕的捏起肩來。
只是,他到哪裡去找個十惡不赦還是孤絕之命的倒霉蛋來娶他只剩半口氣的寶貝女兒啊?
他垂下頭,一隻手拖著腮思考,法子倒是好法子。
此等荒唐行徑溫思懷本要一口拒絕,只是看著嬌妻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溫思懷又覺得一陣的心疼。
嫁人擋災!
「巫主說嬟兒生於陰年陰月陰時,五行缺火,命格輕薄,易惹污穢之物,所以頑疾久治不愈。嬟兒昏迷不醒乃是因她二八之年有一大劫,此劫若能度過今後百事暢達、富貴昌平,不然則……」柳如眉越說聲音越低,她抓住溫思懷的衣袖,似乎想要從他身上汲取一絲說下去的勇氣,只是想起蒼山女巫後面的話她便不由得渾身顫慄。她抬起頭任眼淚如滾珠一般向下傾落,看著溫思懷年邁卻令她覺得無比可靠的臉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巫主大人說讓嬟兒嫁給一個十惡不赦的孤絕之人,讓其替嬟兒擋去這命中喪劫,夫君認為可行?」
「夫君相信就好。」柳如眉滿意的點點頭,想起剛舒醒的女兒又不禁愁眉緊鎖。
只是,蠻夷終究是蠻夷,是絕對及不上他泱泱大燕國的!
說完溫思懷老臉微微有些的泛紅,本來他是不怎麼信那南夷十荒奉若神靈的蒼山女巫,不過是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讓柳如眉去試試,哪知事實勝於雄辯,溫思懷不得不承認蒼山女巫還是有一點點本事的。
溫思懷瞅著柳如眉因生氣而脹紅的臉,老實的將後面大篇的反駁之言吞了下去,想了想抬著步子走到柳如眉的身邊細聲的解釋道:「為夫若是不信蒼山女巫,怎還會同意夫人跋涉千里去求藥方呢!」
聽了溫思懷的話躺在小塌上休憩的柳如眉猛的睜開半斂的杏眼,不可置信的瞪著溫思懷,尖著嗓子嚷道:「夫君這是不信我,還是不信巫主大人啊?」
「夫人確定這藥方蒼山女巫沒有寫錯?」溫思懷將寫有『嫁人,擋災』四字的錦布遞到嬌妻柳如眉的面前,不確定的詢問道,「或者夫人沒有拿錯?」
溫思懷看著自家夫人從蒼山女巫那求來藥方,頓覺耳邊哀歌陣陣。
昏迷一月的溫小姐終於醒了過來,溫府上下頓時一片喜泣之聲。嬌花綻放,鳥啼燕舞,連花園裡一個冬季都不曾展翅的白鶴也跟著歡喜起來,臨湖翩躚而舞。
翌日
半餉柳如眉見溫嬟終是將藥丸吐嚥了下去,憋著的一口氣才算是輕快的呼了出來,然後不等她開口便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溫嬟的塌前。
「老爺,老爺,夫人回來了。」小黃門在院子裡高聲的吆喝著,溫思懷只覺得眼前一花,便看見嬌妻柳如眉喘著粗氣風塵僕僕的衝進屋裡,連確平日裡極其注重的規矩都顧不上,直奔到暖閣的琉璃榻前,從手中攥得緊緊的藥瓶中到出兩粒黑乎乎的藥丸子塞進溫嬟的口中,又接過溫嬟貼身大丫頭遞來的溫水直往昏迷不醒的溫嬟口中灌。
古有觀音割肉救母,大不了他溫思懷割肉救女!
溫思懷站在簾外看著躺在床上面如紙白的溫嬟終是心有不甘,他大掌重重的拍在黑酸枝木的圓桌上,目光堅定。
想他溫思懷忠烈剛直一輩子,臨老了竟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落得一個無人送終的地步,可悲,可歎啊!
見宮中資歷最老的李御醫都無法溫思懷一雙老眼不禁雙淚縱橫,他長繼室夫人柳如眉二十餘歲,不惑之年才得了溫嬟這一根獨苗,平日裡小心翼翼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偏偏還是患上了頑症,常年藥石不斷,整日病殃殃的比他這老頭子看著還要不久人世。
想他從醫五十餘載,對此頑症卻是束手無策,慚愧啊!
李御醫長長的歎了口氣,收起藥箱憐憫的看了一眼正直忠義的尚書令溫大人也不說話便徑直的奪門而出。
「李御醫,可還有治?」如今溫思懷(字伯庸)也不指望老天還他一個活蹦亂跳的閨女,只要是個能喘氣、會說話便是還若往日一般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他也滿足了。
穿著青衣的婢女一個接著一個端著涼水從溫小姐的閨房魚貫而出,看診的大夫也是一位接著一位搖晃著腦袋羞愧的從暖閣裡退出來,看著等在花廳裡的溫大人不斷歎氣。
而此時的尚書令溫府更是一片愁雲慘淡。
真真是應了那句自古紅顏多薄命啊!
薊城百姓無不搖頭歎息,可惜了那傾國傾城貌卻是個多愁多病身。
尚書令家的小姐頑疾復發,病入膏肓,命懸一線,危在旦夕。
燕和帝興慶二十八年·二月十九·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