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章 文 / 水心沙
第二十章()
又一道電光閃過,穿透他的身體,從窗玻璃打進我的眼內。
他身影在玻璃中微微移動。獨一隻手是在玻璃之外的,蒼白冰涼,同我的手交握在一起。
那絲冰涼透過掌心直滲進我的心臟。隱約覺著有什麼不對,但說不清那不對的感覺是什麼。回過神的時候發覺自己的手正被他牽著朝玻璃內拉進,而至少有一半的手臂,已經和他的身影一樣鑲嵌在玻璃裡頭了!
「你?!」我驚叫,猛地把手一抽,卻登時一陣撕裂般巨痛。
伴著疼痛玻璃內剎時腥紅點點,我眼看著一行行血液順著我露在玻璃外的手臂歡快無比地滴淌了下來。一行行,漆黑到艷紅。
駭到了極點,人卻出奇地冷靜了下來。我抬頭望向窗內那道淡淡的身影:「為什麼。」
「表達我的謝意,寶珠。」
「這就是你的感謝?」繼續深入,轉眼已沒到手肘。進去時毫無知覺,我卻再不敢輕易將自己手臂朝外硬拉出來。
「是的。」臉朝下俯了俯,他看著我的眼睛。這才發現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是沒有瞳孔的,漆黑兩個空洞,一笑間,兩行白色的液體從裡頭慢慢溢了出來。而同時右邊頭髮脫落,露出半個被車輪碾碎的頭顱,那些碎片和著周邊暗紅色的黏液清晰無比地在夜空又一道閃電劃過的瞬間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的眼睛睜得很大,我的手臂疼得很厲害。
「為什麼要這麼做……」不甘心,我再問。
他沒有回答。
因為在他開口之前,一道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代替了他的回答:「從你和他說了第一句話的開始,你已經陷進了他的場。記得我說過什麼沒,寶珠,輕易不要和厲鬼交談,它們是一群早就被怨念迷失了魂魄的東西。」
「狐狸……」辨認出那道聲音的同時,一直被拉扯著朝窗玻璃內滲進的手忽然間慢慢朝外移了出來,可是和我剛才自己的拉扯不同,這會兒的感覺,一點不疼。
可是窗上越來越多的血又是什麼……
仔細看可以辨別一些白色的絨毛,被鮮血污了,暗紅色一簇粘在玻璃上。
「狐狸!」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臂。
手臂外包著兩隻雪白色的爪子。緊緊貼著,我的手一點一點從玻璃中拉扯出來,那兩隻雪白的爪子一點一點被一片從皮毛內滲出的艷紅色液體所濡濕。
「你還是和他說過話了是麼,寶珠。」狐狸問。
我看著他的爪子,嘴裡說不出一個字。
玻璃內那道魂陡然間扭曲了。
一聲炸雷過後猛地從玻璃內直撲而出,剛才的笑,剛才臉上溫潤明朗的表情,這會兒除了一張污血淋漓的猙獰外,一點都找不到了。
而與此同時狐狸剛好把我的手從玻璃裡完全拔了出來。
隨手一丟把我丟出門外,等我眼冒金星地從地上爬起來,那道魂卻已經不見了。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窗玻璃也完好無缺,那個在雷聲中來勢兇猛的鬼魂就那麼不見了。只留地上一隻雪白色的狐狸,蹲在一堆衣服上,慢條斯理舔著自己兩隻鮮血淋漓的爪子。
見到我呆站在原地,朝我媚然一笑:「下次想讓我開口跟你說話,想個好點的辦法,小白。把點心藏起來,這招連三歲小朋友都會鄙視你。」
我想狠狠地揪住他那兩隻抖得洋洋得意的耳朵,就像以前經常做的那樣。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把那隻狐狸整個兒抱進了懷裡,而他在那裡蹬著四條腿尖叫:「喂!女人!!放開我!!我不是你的玩具!!!!」
七月,在雷雨不停的天、我拚死臨時抱佛腳地啃書、狐狸大吃大喝的養傷、小吃店無可奈何的停業整頓中結束。
至今不知道琊那一天回頭朝我伸出手的舉動到底是真的還是我情急中的幻覺。
至今不知道魏青哥哥的鬼魂那晚之後究竟去了哪裡。
至今不知道為什麼狐狸在我賭氣的一句話後會整整一個多星期不和我說上一句話。
至今……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小白的一個腦袋,在經歷了那麼混亂的考前兩星期,又在一隻手嚴重刮傷的情況下,居然考試還及格了。
真是奇跡。
狐狸說,傻人有傻福,寶珠你算是傻人裡出類拔萃的代表人物了。
我說,狐狸,為了獎勵我出類拔萃的考試表現,你要給我做個蜜糖桂花糕。
狐狸說我虐待傷殘人士。
我說咱這是在索取精神賠償。
「誰敢打擊咱寶珠的精神啊,那人還是個人嗎。」狐狸聽後抱著頭尖叫。
「對,狐狸,那真不是個人啊。」拍拍他毛茸茸的腦袋,我回答得語重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