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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53 很給力的賢內助 文 / 峨嵋

    053很給力的賢內助

    白茯苓定定神,發現自己歪在躺椅上,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她明明覺得只睡了一下下,怎麼竟轉眼過去大半天?!

    「你這麼高興,是出了什麼好事了?」平常她就睡得不多,難得安睡的時候,等閒事情家裡的人是絕對不會打擾她的,白果把她搖醒,這事定然不小,再看她眉眼彎彎的根本是中了大獎的德行。

    白果嘿嘿奸笑兩聲道:「我們那位大將軍夫人遇刺受傷,被人抬回將軍府去了,兩位參將大人急得頭頂冒煙,親自跑到通財牙行來請小姐去幫忙呢。」

    被人抬回將軍府?白茯苓一下抓住話中的問題,問道:「她不是一直待在將軍府嗎?怎麼好端端地跑出去了?還被人行刺?」

    白果一邊拉起白茯苓替她整理衣裙,一邊開心道:「聽說她不理兩位參將大人的勸告,非要到城樓上去慰問守城將士,結果回來的路上被藏在城中的奸細伏擊挾持,鬧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才把她救了下來,她受了驚嚇又受了傷,魂不附體地被送回將軍府,可惜為了救她還折損死傷了三名鎮北軍兵士,她帶來的家丁也死了兩人……這女人真是累事!」

    說到後來,白果便笑不出來了,那三名鎮北軍兵士中有兩個她認識的,一死一傷,雖然這兩人跟她沒什麼交情,可是想到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現在一個已經死去,另一個被砍得鮮血淋漓躺在床上,她就覺得難過。

    白茯苓還沒完全從夢境中脫離,聞言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應和道:「是啊,真累事!」

    白果見她神思不屬也不好多問,陪她一起到前面去見單、卜二人。

    她們到時,大廳上只剩下卜芥一人,單刀根已經先行離開,說是那些蠻子騎兵去而復返,人數雖然少了些,也不見大頭目草烏出現,更不再貿然上前攻城,可是卻時不時弄出些動靜來試探騷擾。這還罷了,城裡出了行刺挾持將軍夫人的大事,光是追查清剿奸細的事,就足以讓這兩個參將忙得團團轉。

    卜芥一見白茯苓頓時如釋重負,他們剛剛把受驚又受傷的崔珍怡送回將軍府,那邊幾個女人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哭哭啼啼,硬是沒有一個能主持大局的,一群女眷他們這些大男人不便照料也不知道該怎麼照料,自然就想到了白茯苓,她是大將軍的義妹,同為女子與崔珍怡是姑嫂之親,當下兩人近乎落荒而逃地扔下那一堆女人,跑到通財牙行來求救。

    他們都不知道白茯苓與崔珍怡之間的恩怨,就算知道,此刻也顧不上這些了。

    卜芥打躬作揖地一個勁促請白茯苓盡快前去,白茯苓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心裡也有點兒想看看崔珍怡的落魄德行,於是很爽快地答應與他同去。

    白茯苓出門上車的路上忽然想到些什麼,扭頭問卜芥道:「奸細如何會知道崔氏的身份,還特地在路上伏擊她?莫非是軍中仍有蠻族的細作?」

    如果是這樣,那可要仔細徹查了,再出一個高良姜可不是開玩笑的。

    卜芥神經粗大沒注意白茯苓對崔珍怡的稱謂,唉聲歎氣道:「將軍夫人說是替將軍慰勞軍士、激勵士氣,所以帶了將軍府的儀仗車馬出門,一路也沒有隱瞞身份……」

    白茯苓無語了,如果那些蠻族奸細中有刺殺楊珩那兇徒的手段,估計崔珍怡已經死了好幾遍了,這個女人顯擺也不分時候,不知道她是膽子太大還是天生的很傻很天真。

    為安全起見,幾個白家丫鬟今日不再騎那些搶眼的白駱駝,全部改為坐車,坐的自然是白家的安全馬車,白阿十等護衛依然騎馬在外守護。

    白果才坐到車上,就被紅曲拉到一邊嘀嘀咕咕:「那個女人真是沒事找事,好端端地跑出來出風頭,這不是找死嗎?」

    白果哼哼道:「人家要做個賢內助嘛,搞不清楚形勢還不曉得掂掂自己的斤兩,嘖嘖!昨夜明明嚇得要死,今天以為沒事了就急急跑出來裝模作樣。」車裡幾個丫鬟想起昨夜東廂房那邊的動靜與管家石韋繪聲繪色的描述就想笑。

    在白果與丁香兩個不遺餘力的宣傳下,白家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崔珍怡的斑斑劣跡,把她作為圍觀鄙視的最佳典型。

    「我看兩位參將大人嚇得夠嗆,如果那個女人出事了,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向大將軍交代呢。」紅曲剛才在廳上看著卜芥與單刀根兩個的狼狽相,很有幾分同情。

    白果幸災樂禍道:「總之就是麻煩,不過她也真夠倒霉的。」

    崔珍怡確實非常倒霉,從來到北關城起就處處碰壁,諸事不順,尤其是碰上白茯苓這個剋星,更是沒又一次能討得了好處的。所有計劃她總是想到了完美開頭,沒想到那意外的結局。

    她昨夜嚇得不輕,最後發現都只是虛驚一場,再加上白茯苓等人出奇淡定的表現,綜合單、卜兩位參將在白茯苓離開後拍胸膛表示北關城守得穩如泰山,蠻族絕對打不進來的強大自信,於是她對形勢的看法翻天覆地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她認為城裡十分安全,陸英三天內就要回來,而且正在戒嚴,治安狀況比起平常更好。

    這麼一想什麼害怕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崔珍怡馬上就想到了陸英離開前,明言要她返京的事。現在四門緊閉她當然走不了了,但是陸英一回來,必會舊事重提,她當即決定抓緊時間著手實施她的計劃。

    她想,如果陸英回來聽到鎮北軍上下對她一致的交口稱讚推崇,知道她親自為守城出力,放下名門閨秀的架子紓尊降貴去與官兵們打交道,激勵他們的士氣,就算對她有再多的不喜,恐怕也無法再拉下臉趕她走。

    崔珍怡特地把自己該以什麼形象現身在鎮北軍中,該對守城將士們說些什麼話最為得體,該做些什麼才能最大限度博得鎮北軍上下的認同都詳細考慮過了,然後才吩咐石韋準備鎮北將軍府的儀仗車駕,要親自到城樓上去慰問守城將士。

    石韋與單刀根、卜芥等聽了她的打算都大吃一驚,苦苦勸告攔阻,但是崔珍怡哪裡肯聽,這三人對白茯苓的態度有多親近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只當他們都是與白茯苓一夥的,所以才這般推托阻撓,不肯讓她出門。

    單刀根說城中可能尚有奸細潛伏,怕會對她不利,崔珍怡溫婉一笑道:「兩位大人剛才不是說北關城四門緊閉戒嚴,已經盡在掌握之中?敵軍再翻不出什麼大浪嗎?而且白小姐早前不也離了將軍府外出辦事?我這當嫂嫂的莫非倒還不如小姑?」

    幾句話把單刀根的說辭堵得死死,單刀根雖然腦子比卜芥那個大老粗靈活,但終究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要如何委婉地告訴她,白茯苓這些年來「威名遠播」,身邊高手如雲,而且對待敵人從來都是心黑手狠,就算是蠻族的奸細,等閒也不敢招惹?

    他狠狠瞪了卜芥一眼,都是這個傢伙,好端端的吹噓什麼「一切盡在掌握」?!現在終於吹出問題來了!

    單刀根憋了一陣終於憋出一番說辭:「大將軍夫人身份貴重,雖然外邊已經戒嚴,但畢竟是交戰期間,夫人要有個萬一,末將萬死莫贖。」別的不說,他如果是奸細,絕對挑個大人物下手,好製造混亂,有什麼人比鎮北大將軍的夫人更合適刺殺呢?

    他這番話聽在崔珍怡耳中倒很是順耳,不過她依然不打算放棄計劃,堅持道:「兩位大人如果不放心,可以與妾身同去。」

    單刀根心中怪她不懂事,真以為他們很閒麼?還要陪著她四處觀光。但是崔珍怡死死堅持,他們也沒有法子,誰讓人家是老大的原配夫人呢?人家要出門,他們還能把她軟禁看管起來不成?

    於是崔珍怡就這麼風風光光地打著鎮北大將軍夫人的名號,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地往城樓而去。一路都十分順利,她在城上端莊鎮定、溫和體貼的形象也迷惑了一批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如果沒有那突如其來的混亂與刺殺,崔珍怡會覺得這是她畢生難忘的美好記憶。

    現在……記憶依然畢生難忘,只不過不是那麼美好……

    車隊儀仗回程的路上走過一條窄街的時候,橫裡岔路上忽然閃過一團火光,然後幾輛堆滿了柴草等物、紅紅燃燒板車被人推了出來,一下子把長長的隊伍截開,單刀根與卜芥及半數兵丁被攔在了一邊,崔珍怡的馬車與另外一半兵丁在另一邊隔火相望。

    幾個潛伏在路邊高樓上的蠻族大力士從天而降,一舉砸破了崔珍怡所坐的馬車車頂,將她像抓小雞一樣從車裡揪了出去,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崔珍怡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成了這些蠻族內應們的人質,她放聲尖叫結果被旁邊趕上來的另一個蠻族奸細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當場把她打懵了,半邊臉腫成了饅頭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更沒法子叫了。

    幾名離得比較近的鎮北軍兵士與崔家的家丁們試圖救人,結果因為投鼠忌器反而又平白死傷了三人。

    這些內應們都是草烏的親信敢死隊,他們這些年吃足了陸英的苦頭,對他是恨之入骨的,這次抓住他的夫人,如果不是怕誤了大事,恐怕就不是扇崔珍怡一記耳光那麼簡單了,什麼齷齪的事情都能做出來。

    單刀根與卜芥能夠在鎮北軍中混到參將的高職,領軍應變的本領是十分強的,轉眼就鎮定下來,指揮兵將把這條窄街圍堵起來,將擋路的著火板車清理掉。

    幾個蠻族內應仗著重要人質在手,也沒打算逃跑,反而站定在原地與單刀根及卜芥兩人談判起來,要求他們打開城門。

    單刀根一邊與他們討價還價拖延時間,卜芥則閃到暗處組織火速應召而來的幾名神箭手準備冒險營救。

    崔珍怡昏昏乎乎的早嚇得雙腳發軟,被個持刀的蠻子夾在身前充當擋箭牌,臉上辣辣地痛,淚水把精心描畫的妝容糊成一團,不用看都知道此刻的形狀有多麼狼狽。

    蠻子身上的汗臭氣味一陣一陣熏得她想作嘔,羞憤欲死的沮喪感覺狠狠淹沒了她,她現在的情狀若是傳回京中,她的名節聲譽算是毀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想不通,腦子裡只剩下一片混亂與抽痛,她茫然看著前面眼露惶急,嘴巴一張一合正在與幾個蠻子交涉的單刀根與他身後數十名目不轉睛緊盯著她這邊的鎮北軍將士……這臉真的丟盡了!

    正當她方寸全失,滿腹羞惱、後悔、怨恨、懼怕之時忽然耳際傳來一聲怪異的響聲,跟著她感到架在她肩頸上蠻子的手臂一震然後一軟,那柄尖刀在她肩上劃了一下,叮噹一聲掉落在地上。

    崔珍怡很後悔,後悔她不該不顧肩頭上的傷痛扭頭去看那個劫持她的蠻子。

    那個蠻子五官扭曲,一雙充血眼睛暴突而出,大張的嘴裡露出一小截帶血的鋒利箭頭——竟是被人一箭從後腦洞穿了!橫死當場!

    極度的驚嚇令崔珍怡連叫都不會叫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附近幾個蠻子或被神箭手射殺,或被一擁而上的鎮北軍當場擒獲,局勢瞬間逆轉。卜芥手提弓箭自街旁一處民居屋頂上一縱而下,快步走到崔珍怡面前,一腳踢開蠻子的屍首,連聲問道:「夫人、夫人可安好?!」那洞穿蠻子腦袋的一箭正是他射出的。

    卜芥是鎮北軍中的神射手,臂力驚人且百發百中,剛才他與單刀根簡單一合計,知道必須速戰速決,所以帶了軍中其他幾個神射手一起動手,為了確保崔珍怡性命無礙,射向劫持者的那一箭便由他親自出手,只是崔珍怡仍不可避免受了點輕傷,肩上被尖刀劃了一下,雖然傷口不深,但當場血流如注,看起來十分嚴重。

    崔珍怡低頭看了眼自己被血染紅的半邊身子,終於支持不住,晃了一晃暈死過去。與她同車的粉萆與鄧媽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送到車上,匆匆趕回鎮北將軍府。

    白茯苓到時已經是半夜,崔珍怡由大夫包紮過傷處,喝了藥睡過去了。白茯苓與幾個丫鬟看見她露在被子外腫的變了形的一張歪豬臉,廢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沒有爆笑出聲。

    劉真真與同來的幾個丫鬟僕婦淒淒惶惶守在一旁,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外人不知道陸英與崔珍怡之間的關係內情,崔珍怡此刻再有個什麼,陸英面子上也不好過,所以白茯苓還是在石韋期待的眼神中答應這幾天都住在鎮北將軍府。

    第二天一早,白茯苓讓紅曲去把劉真真請了來,對她道:「昨天崔家兩名家丁遇襲身亡,屍首現在暫時停放在前院,與鎮北軍殉職的兵士一起,你表姐如果醒了,看後事要如何處置,告訴石管家幫忙辦了。」

    劉真真沒想到她把自己叫過來竟是說這事,隨口道:「不過是兩個家丁,火化了讓人把骨灰捎回去再多給點安家銀兩就是了。」

    白茯苓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發表意見,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卻露出了一點鄙夷怒意。那兩個人可以說是為了崔珍怡的莽撞不聽勸告而死的,崔家這些所謂當主子的人卻這麼冷漠,可憐那些替她們賣命的僕人了。

    劉真真全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處,看到崔珍怡半身浴血地被人抬回來,她只慶幸自己昨天不在現場逃過一劫,她現在是真的怕了,盤算著只等表姐一醒,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她離開。

    成為陸英妾室的誘惑雖大,也抵不過她的性命珍貴,北關城這地方實在太可怕了,她們來了還不到百日,就出了這樣的事,再待久一點天知道又會有什麼意外發生,這次她幸運躲過了,下回呢?

    而且這些天來她冷眼旁觀,覺得那位表姐夫壓根沒把表姐當夫人看待,更別說聽她的話納自己為妾了,她也不是沒有試圖努力過,可一來她接觸表姐夫的機會有限,二來表姐夫看她的神情由始至終就跟看那些沒有生命的傢俱一般,她實在沒有勇氣在那樣漠然的眼神下向表姐夫表達傾慕之意。

    她本來還頗為自負的美貌,在白茯苓的對比之下也變得不值一提,連番挫折之下,她其實已經放棄了藉著表姐入陸家門的計劃,只是心有不忿,所以三番兩次挑唆表姐出面與白茯苓作對。

    「劉小姐這兩天得空便替你表姐收拾準備一下,待大將軍回城了,也好安排你們返京之事。」白茯苓沒心情跟她繞彎子,直接把趕人的話說了出來。

    劉真真臉上一僵,她是想盡快離開北關城,但沒想到白茯苓會這麼公然開口,表姐不在身邊也沒人替她撐腰,她單獨面對樣貌、排場、氣勢處處遠勝過她的白茯苓就有點忐忑不安了,更別說要跟她叫板,腦子裡轉了好一陣方才訕訕道:「這事待表姐醒來問過她再說吧,我不好代為決定。」

    「隨你。」白茯苓沒興趣跟她囉嗦,當即便端茶送客。

    劉真真走後,白茯苓對白果道:「沒想到這個劉真真看似頭腦簡單,其實也沒笨徹底,遇事就往崔珍怡身上一推,也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撒潑什麼時候應該裝傻忍讓。這兩姐妹果然都是一個德行的,愛把對方當擋箭牌用。」

    白果笑道:「她不裝傻忍讓也不行啊,她們受的教訓還不夠多嗎?姓崔那個女人現在正受傷躺在床上呢。出了這樣的事也好,想來她們是再不敢繼續留在北關城了,就是可惜了白白犧牲的那幾條人命……」

    鎮北軍中死傷的人還稍微好點,治療喪葬都有定例,撫恤甚厚而且家人也不愁無人照料,崔家那兩個家丁怕是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他們泉下有知,不曉得會不會後悔,做什麼要拚命去救人呢?

    白茯苓因為自身經歷,對生死看得極淡,聳聳肩道:「生死有命,下輩子投胎挑戶好人家就是了。」

    她說的可是她的經驗之談,白果聽了卻頗不以為然,不過她也知道白茯苓就這個風格了,也不好去反駁什麼。

    經過這一場風波,單刀根與卜芥再不敢鬆懈半分,城裡接連揪出了不少蠻族的奸細內應,再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崔珍怡那邊也徹底消停下來,每日安靜地在東廂房養傷,她帶來的丫鬟僕婦也安分之極,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一口,只是老老實實伺候著,暗暗期盼崔珍怡早日好起來,陸英快點回來,他們也好啟程回京。

    相比而言,白茯苓所住的西廂就熱鬧得多,不管城中是否戒嚴,白大小姐對生活質素的要求都不會降低,連帶將軍府裡的上下人等也沾光受惠,每日好飯好菜。

    兩邊雖然只隔著一個小小的院子,但是彷彿是兩個相互隔絕的世界一樣,各行其事互不沾惹。白茯苓沒有假模假樣地去探望關心崔珍怡,明知道崔珍怡也不想見到她,何必非要過去互相噁心?不過她還是讓管家石韋時時留意她們有什麼需要,尤其是醫藥飲食方面,盡可能滿足。

    早些養好傷早些滾蛋最好!

    白茯苓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百里山白家莊那邊的情形,她極少突然離開父母身邊好幾天,雖然已經用馴養的獵鷹一日三次地送信報平安,不過想也知道,父母見不到她的人,定會十分掛念憂心。

    都怪那些該死的蠻子!希望大哥這次回來後,好好給他們個教訓,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遠在數百里外的一個土坡上,陸英正與楊珩、列當一起勒馬觀戰,前面不遠處火光沖天,慘叫聲混合著馬匹的嘶鳴聲響作一片,不斷有人從被點燃的帳篷中竄出來逃生,被守候在一旁的鎮北軍士兵毫不留情地射殺。

    楊珩與列當看見這一面倒的屠殺,都不由得有些動容,不過他們並不同情這些人,反而熱血上湧興奮不已。

    昨日一早陸英便整肅軍隊,卻沒有急於回城,反而有條不紊地根據探子的回報分派人手,把草烏那批試圖撿便宜妄想全殲鎮北軍的騎兵引入圈套。

    楊珩以為他會下令把草烏的兵馬殺個片甲不留,陸英卻隱身不出,吩咐出擊的鎮北軍故意做出力有不逮、無心戀戰的樣子,只把草烏的兵馬扣下一部分,其餘都放走了。

    今日一早,陸英命令參與埋伏草烏的小部分鎮北軍護送傷兵往北關城方向而去,他吩咐一個身形與他相仿的士兵披著他的戰袍,單獨靠坐在一輛板車上。遠遠一看,任誰都會覺得陸英意外受傷正帶兵急著返回北關城。

    這些自然是故意做給草烏的探子看的,綜合前一夜的情況,草烏很容易得出結論——陸英在沙暴中受傷,鎮北軍也折損了不少,只要再加把勁趕在他們逃回北關城前死命截擊,定能殺死陸英,解決鎮北軍這一眾多蠻族的心腹大患。

    夜色降臨,陸英帶了隱伏在古城遺址中的震北軍主力,根據斥候與獵鷹傳來的消息,突襲了草烏的據點。

    連續作戰一整天,與鎮北軍打了一場硬仗「僥倖」脫逃的草烏自以為已經探得了鎮北軍的虛實,認為他們雖然逃過沙暴襲擊,卻也元氣大傷,只要己方加派人手,必然能夠大獲全勝將之全殲。

    正當他激情洋溢地在臨時據點的大帳中向著各個部落的頭領發表演說,想說服他們增加籌碼,把帶來的人手全數交給他,好讓他能夠趕在鎮北軍的殘部返回北關城前將他們永遠留在戈壁灘上時,一枝火箭紮在了帳篷上,他們的營地轉瞬成了一片火海!

    一面倒的屠殺仍在繼續,每分每秒都有蠻族人的性命結束在鎮北軍將士的手上,戰爭從來就是這樣殘酷,易地而處,蠻族也不會對鎮北軍客氣。

    幾個蠻族頭目大呼小叫著投降,卻無人理會,鎮北軍士兵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依然刀劍利箭伺候,只一個時辰不到,哭喊聲便慢慢消失了,火光之下,整個營地只剩下一地的屍骸血跡。

    陸英吩咐部分鎮北軍將士將屍首拖到一旁辨認身份,很快就有人認出了草烏。他在混亂中連中數箭,死不瞑目。

    此外,根據服飾還辨認出了好幾個蠻族部落的頭領,陸英一一記下,吩咐手下將屍首拋入火中燒了。

    楊珩看著面前映紅了半邊天的大火,忽然莫名其妙感到一陣冷意,眼角似乎看見那堆屍首中有些什麼晃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閃身躲開,站在他身後的戰馬長嘶一聲,彭地倒在地上。

    屍體堆裡一個身影一躍而起,一蓬烏光向著楊珩激射而來,兩者距離不到半丈,楊珩剛才突然閃避,行動倉促,此時已經力盡無法再次閃避,眼看著兇徒就要得手!

    千鈞一髮之際,橫裡忽然飛出兩塊盾牌擋在了楊珩身前,只聽一陣密集的叮叮聲,那蓬烏光全數被擋了下來。

    刺客見連續兩擊不中,腳下一頓,轉身便退。他一掉頭才發現退路竟然都已經被人擋住,十幾名手持盾牌長槍的士兵團團圍在身後。

    刺客自知退無可退,忽然狂笑起來,發了瘋一樣再次轉身再次撲向楊珩。這人身上顯然裝了發射毒針的機關,楊珩當然不肯與他正面對敵,順手撿起地上兩面剛剛救了他一命的盾牌擋在身前,一邊向後退去。

    危急之中,楊珩清楚看到刺客臉上那亢奮古怪的神情,心中頓時想起這不正是上次白阿十所說的那個向他射箭的刺客死前的模樣嗎?

    果然這刺客也是只奮力衝擊了幾次就軟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陸英走上兩步道:「殿下與先生所料不差,幸好早有防備,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楊珩揚了揚眉道:「也是陸將軍治軍嚴謹之故。可惜只得一人落網。」這也不是客氣話,陸英的鎮北軍軍紀嚴明,就是休息之時也不得隨意走動,軍中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五十人為一隊,不得單獨行動,所以刺客要混進軍隊之中十分艱難,楊珩身邊雖然往來的人不在少數,卻十分安全。

    北關城外是大片的戈壁與草原,藏蹤隱跡難度甚大,要不著痕跡地靠近並施以暗殺的可能性更低,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兩軍交戰之時,混入人叢當中。

    楊珩與列當早早想到這點,所以剛才看似毫無防備,實質上不過是誘敵假象,而那兩塊橫飛而出的盾牌更非偶然。

    身邊的親衛上前去把刺客的屍首檢查了一遍,情況與上次發現的刺客基本一致,刺客身上除了發射毒針的機關之外再無任何可供追查的特徵,楊珩也不失望,吩咐將刺客屍首火化處理。

    待戰場打掃完畢天邊已經露出一線曙光,頭頂上方傳來一陣熟悉的獵鷹鳴叫聲,一道黑影在鎮北軍上空盤旋兩圈俯衝落到一名負責通訊的隨軍斥候臂上。

    那名斥候解下鷹腳上的小鐵筒,檢查過開口上的封條完好,然後將之雙手送到陸英手上。楊珩見了目光一閃,故意走上兩步站到陸英身邊。

    昨日傍晚陸英也是收到這麼個獵鷹送來的小鐵筒,開始大家都以為是軍報,怎知陸英展開一看上面的字跡,神色就變了……變得柔和了不止一兩分,當即遣散眾人把信細看了一邊貼身藏好。

    楊珩當時眼光一掃,也已經大致知道信上的內容,無非是向陸英保證城中無事,要他小心保重,不必冒險趕回北關城云云。字跡歪歪斜斜,像是剛剛學寫字的小孩子所書,不過他一看陸英的神情,馬上猜到這信很可能是那個刁蠻的小美人白茯苓所書。

    也難怪,那小美人兒不過一介商賈的女兒,識字已經不容易,想要她寫出一手娟秀字體未免強人所難,就剛才所見,那字跡也如她的人一般,不守規矩、囂張隨意,比起他在京中時常收到的那些才女佳人纏綿悱惻的手書情詩,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不過不知為何,楊珩卻覺得有些羨慕陸英……同樣是身處危機,他卻想不到世上會有哪個女子會自信滿滿地寫信對他說:家中有我,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不必擔心掛念。

    那小美人兒莫非真的像陸英所說的那麼有本事麼?楊珩滿肚子好奇,忍不住想看看今日收到的信又會說些什麼。

    陸英不動聲色取出鐵筒裡的信箋展開一看,兩個男人同時失望了——信是參將單刀根寫的,只簡單報告了一下北關城的情況,再無其他。

    陸英收好信簡單回了幾個字,然後吩咐全軍退到附近紮營休整,他們奔忙了一整夜,都已經頗為困乏,聽聞可以休息,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抬了從蠻族營地中搶救出來的物資歡天喜地跟著陸英退走。

    楊珩可開了眼界了,這些鎮北軍行軍打仗時軍紀嚴明軍容整肅,可是搶掠搜刮起蠻族營地的財物時專業程度怕是連正規的土匪都要甘拜下風。

    蠻族營地付諸一炬,不過逃出來被殺死蠻族人屍首火化前都被仔細「清理」了一遍,連沒燒完的帳篷都被徹底翻找了好幾遍,所有值錢的東西統統裝箱帶走,一件不留。

    陸英指揮部下幹這些事的時候,半點不避楊珩、列當兩人,全部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倒讓他們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陸英大大方方當著他們的面在收繳上來的物資中取出一個別緻的羊角形螭虎紋玉杯,又示意兩人有喜歡的大可以自行拿去。

    楊珩在宮中見慣珍品,就算這些物件裡真有他看得上的,他也不想要死人身上奪下來的東西,他搖頭拒絕,列當自也不會要,陸英揚手吩咐身邊的親兵把東西收了起來。

    全軍休整過後,陸英便帶著大部隊去與之前負責誘敵分隊匯合,大軍浩浩蕩蕩往北關城而去。

    之前草烏派到北關城外滋擾的小股蠻族騎兵風聞陸英回來了,當即一哄而散跑得不見蹤影,北關城裡的人也鬆了口氣,官吏敲鑼打鼓滿城奔走通告這個大好消息,同時也取消了戒嚴,百姓們蜂擁到城門附近迎接鎮北軍回師,場面熱鬧不已。

    崔珍怡在房間中聽到外邊的喧囂,大吃一驚,正要開口喚人,粉霜已經走了進來喜道:「夫人,老爺回城了,城裡解除了戒嚴,百姓們都去迎接呢。」

    崔珍怡知道不是蠻子進城,頓時鬆了心神,冷淡道:「回城便回城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粉霜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敢多說,低頭打算退出去,卻被崔珍怡叫住:「西廂那邊什麼動靜?」

    粉霜道:「她們一早出門了,說是要去官衙搞什麼拍賣會……」

    什麼拍賣會?崔珍怡有聽沒有懂,也懶得去探究。

    陸英回來了,想必第一件事就要把她趕走,無所謂了,她也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她要離開這裡,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回京後要怎樣向兄長、向大殿下交待,她養傷這兩天已經想好,就算再難也總比留在這裡強。

    白茯苓知道陸英回城的消息要比別人早,是單刀根專程派人到官衙通知她的,聽到消息時,祁國史上第一場拍賣會剛剛結束,官衙裡的商人神情興奮,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剛才拍賣會上的幾件被高價拍下的異域珍品,盤算著日後把庫存的珍貴寶物也送到這拍賣會上來賣個好價錢,渾然忘記了被困官衙的彷徨焦躁。

    人逢喜事精神爽,接連聽到好消息的白茯苓眉開眼笑拉著白商陸道:「你找的那幾個托兒真給力,幸虧有你這兩手準備,不然拍賣會效果一定差得遠了,還是你考慮周到。」

    白商陸甚少表情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幾絲疑似笑容:「拍賣會這種買賣模式也虧得小姐能想到,可惜這裡並非京師之類的繁華之地,否則必然更是轟動。」

    牙行上下這幾天來的忙碌,換來了不菲的收益,最重要的是,在眾多客商面前大大露臉,現在人人提起通財牙行都是交口稱讚,幾個富商更聲言以後的生意指定都讓牙行代為交涉,這樣的信譽收穫是拿錢都甚難換到的。

    白茯苓又說起陸英即將回城的事:「等到城裡戒嚴解除,我會先回百里山去,城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就靠你了,記得去找那些商號結賬,我看這次賺的,估計今年牙行的營收任務你又能提前完成。」

    白商陸奇道:「你不等大將軍回城見過面再走?」

    「不了,大哥說稍後會去百里山看我,六殿下與他一道回城,刺客還沒抓乾淨,大哥怕他又惹禍。」

    白商陸點點頭不說話,心道:怕六殿下惹來刺客,更怕他來招惹你吧?

    就這樣,楊珩與陸英回到北關城,白茯苓的馬車已經從南城門離開,直往百里山而去,她還不知道,一個意外的消息正在家中等著她。

    楊珩回到城裡知道佳人芳蹤已逝,心裡微微有些失落。他特意派親信在城中轉了幾圈,發現雖然經過數天戒嚴,但是城裡的百姓卻鎮定得很,也並無太多怨氣,甚至一些才從官衙、商署裡放出來的客商,雖然神情有些疲倦,可個個神態從容,極少有焦躁憂慮的,很多人甚至還不急著離開,打算繼續留在城中做生意。

    楊珩細細聽手下人打探回來的關於白家這些天以來的種種作為,不由得長歎一口氣,難怪陸英中了草烏的調虎離山計後,仍這麼放心地設計掃蕩了草烏的殘餘勢力,然後才啟程返回,

    白茯苓這小丫頭看似蠻橫囂張,沒想到卻是個一等一的「賢內助」呢。

    陸英返回將軍府,把瑣事交待一遍,吩咐城中官員照舊各行其是,然後就出發去了百里山,中間只到後院去簡單梳洗了一番,甚至過東廂而不入,沒見崔珍怡就走了。

    崔珍怡歪在床上聽粉霜戰戰兢兢報告著陸英的行蹤,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她越是這樣手下的人就越是害怕,也摸不準她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每個人都心下惴惴,只是一個勁兒地祈求上天,讓夫人快點好起來吧,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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