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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54 富在深山有遠親 文 / 峨嵋

    054富在深山有遠親

    百里山一向客人不算多,來去就那麼幾個,白茯苓一行進山門的時候,卻意外看到山門前停了一輛陌生的馬車。

    馬車款式別緻,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附近鎮上所能租到最好的一種,馬車旁站了兩名家丁打扮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看那身做工優良的細葛布衣衫以及恭謙但筆直的站姿,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僕人。

    白茯苓心中奇怪,不過她現在一心只想回家見過爹娘好生休息一下,所以也不去理會,馬車逕自入了山門駛入山中。

    果然走到山莊裡就見甘蓮與另外幾個丫鬟正準備去收拾客人住的地方。她招手叫來甘蓮問道:「來了什麼客人?」

    甘蓮道:「好像是京城什麼國公府派來的,是兩個女管事。」

    京城的國公府?白茯苓想起白參那夜對她說的往事……那是親戚上門了?她忍不住有些自戀地想到一句話:富在深山有遠親。

    不過國公府再怎麼破落,也不至於跑到這邊城來向娘親討錢吧,一定是她想太多了。白茯苓甩開這些有的沒有的詭異想法,打算自己到廳上去看看。

    不等她去,聽聞女兒歸來的白氏夫婦已經打發了人來請了。

    白家莊大廳上燈火通明,白氏夫婦坐在主位,廳中站著兩個中年婦人,一個長臉一個圓臉,見了白茯苓馬上躬身行禮。

    這兩個婦人樣貌只是普通,都是一臉的精明幹練,雙目神采逼人,筋骨強健明顯身帶武功,並非普通僕婦管事。

    白茯苓雖然文也不成武也不成,但勝在接觸的人極多,一眼就可以看出練武者與普通人的區別。

    左邊長臉婦人目光投向白茯苓時,眼中除了驚艷讚歎,還有一些白茯苓很不喜歡的東西,類似算計之類。右邊那個圓臉婦人相對而言要收斂一些不過同樣不是什麼好鳥。

    白茯苓心中不喜,隨意點頭回禮就走到爹娘身邊。

    木佩蘭神情中帶著些自豪地拉過女兒,指指兩名婦人介紹道:「這位是王嬤嬤,這位是張嬤嬤,她們都是你外祖母身邊的人。」

    長臉婦人也就是木佩蘭口中的王嬤嬤,笑容滿面地讚道:「孫小姐生得真如天仙一般,與小姐當年相比也毫不遜色。」她說這話時神情真誠,口中的小姐分明指的是白茯苓的娘親木佩蘭。

    白茯苓如果不是聽過白參說起從前的事,定以為這王嬤嬤是睜眼說瞎話,現在她與娘親的容貌差了不是一點兩點,根本沒有可比性。不過當年,木佩蘭曾有京師第一美人的盛名,是京城裡著名的才女加美女,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她也不會變為現在這醜陋可怖的模樣……就說嘛,醜八怪又怎麼可能生出像她這麼絕色的女兒?!

    白茯苓心裡默默盤算:聽這王嬤嬤的口氣,她當年是見過木佩蘭的……外祖母,按參叔的說法,應該是忠國公夫人。她忽然派人到這裡來是什麼緣故?定不會是認親那麼簡單。

    木佩蘭似乎是心事重重,王嬤嬤在那邊一個勁兒地說老夫人時如何想念女兒、外孫女等等,又說老夫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夜裡不得好眠,白天也沒有精神,食不知味,只盼著能見女兒、外孫女兒一面。張嬤嬤話不多,但每每開口插話,總是能說到點子上,兩人好像說相聲一般,引得本就有些想念母親的木佩蘭越發情切。

    白茯苓偷眼打量父親的神情,父親的醜臉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擔心又無奈地看著娘親,阿爹多半是不想回京的,但是娘親這模樣,他又無法狠心拒絕。

    哎!可憐的爹爹。

    今天這兩個婦人忽然到訪,白丑就知道要壞事了,但是夫人就在身邊一臉哀求地看著他,他又不能拉下臉拒絕不見。

    把兩個媽媽打發下去休息,白丑拉過女兒,對妻子道:「蘭兒,若是真的思念岳母,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她接到這兒來與你相見。我們不要回京,可好?」

    「進京?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去京城?我不去!」白茯苓馬上連聲支持。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地方是她最不喜歡的,京城必然名列榜首。天子腳下權貴多如狗,忍讓這個避諱那個,眼線眾多規矩隨便可以數出一籮筐,事事都要小心在意,雖然賺錢機會也多,但遠不及在北關城當土霸王來得痛快舒心。

    白茯苓剛到這個世界時,也曾跟父母在京城住過兩年,印象十分地差,所以一聽說要回去,馬上抗議。

    木佩蘭沒想到女兒反應會這麼大,遲疑一下苦笑道:「娘親她年事已高,如何能長途跋涉……罷了,當日離開京城我就知道,我此生怕是沒機會再見她了,注定要做個不孝女兒。」

    兩父女對視一眼——娘親這是在使苦肉計!

    可是這一手偏偏非常有效!

    白丑首先投降,轉而攬住木佩蘭好一陣安慰,木佩蘭只是神情落寞強顏歡笑地反過來安慰說自己無事。白丑最後終於受不住了,咬一咬牙主動退讓道:「我陪你去!」

    木佩蘭乘勝追擊,一張醜臉可憐巴巴地看著白茯苓道:「我不捨得苓兒……」

    白茯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老爹白丑就很痛快地把她賣了:「苓兒也一起去,我們一家三口到哪裡都不分開!」

    白茯苓看著已經統一戰線可憐巴巴對著她的醜臉,終於無奈投降道:「好啦哈啦,去就去吧,哼!爹爹就知道心疼娘親!」

    白丑一手攬一個,笑道:「兩個都疼,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娶了一個好妻子,生了一個寶貝女兒!」

    木佩蘭伸手抱著他的腰,「大鳥依人」地靠過去,柔聲道:「我也是。」

    這情景不但惡寒而且傷眼,白茯苓知道自己是拗不過他們的了,就算真的拗得過,她也不忍讓他們傷心,暗暗歎口氣,去就去吧,大不了到時忍一忍不出門就是了。

    想到京城,腦子裡不期然想起正在北關城中的楊珩,那傢伙算是京城的地頭蛇,要不要先跟他打個招呼呢?還是算了,大家到時也不一定會碰得上,而且他的所謂王霸之氣貌似還沒有顯露,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皇子,真要有事他能幫上的忙也有限,不小心被他拖進皇室那潭渾水中才真叫糟糕。

    不知不覺中又被嫌棄了一次的楊珩正在北關城中與列當商議回京述職的事。

    「屬下看皇上的心思,最希望看到的是陸英忠心耿耿,至少短期內仍繼續替朝廷鎮守西北邊境。」列當道。

    「是啊,父皇這些年對大皇兄、二皇兄的態度表面上看是一碗水端平,本宮卻總覺得父皇似乎是故意造成這種局勢,好挑撥兩方人馬互鬥。陸英是父皇親自提拔的人,與兩方勢力都沒什麼關係,這次忽然被參,背後的原因頗耐人尋味,上本的是二皇兄的人,可大皇兄一方同樣態度曖昧,甚至有推波助瀾的嫌疑。父皇就算對陸英沒有多少回護之意,但必然不會樂見他折損在兩方黨爭之下。」楊珩把玩著棋子,想起父皇在他離京前對他說的那番曖昧不明的話。

    父皇希望陸英清清白白,忠心耿耿,但是帝皇心術總是難以輕易去相信一個人,所以他需要證據,證明陸英對他忠誠不變的證據。

    「殿下打算如何回稟皇上?」列當知道他已經胸有成竹。

    「明面上,只列舉些陸英忠於職守,別無異心的行為,這樣父皇面子上交待得過去,私下裡倒是卻要實話實說……日後父皇要如何安置陸英是日後的事,但這一次,陸英必須平安無事。」楊珩一句話定下了這次回京述職的基調。

    列當也是這個意思,他還怕楊珩急於在皇帝與朝臣面前表現,又或是過於隱忍,讓皇帝失望看輕了,這樣的處理方式最為理想。

    「你覺得陸英這人如何?」楊珩想起這些天與陸英同行的所見所聞,不由得搖頭苦笑。

    列當靜默了片刻,道:「無君無父,無法無天。」

    「你眼中似乎都是些大逆不道之人。」楊珩笑得輕鬆從容,沒有譏諷之意,顯然是很有興趣聽列當往下說的。

    「並非屬下危言聳聽,殿下想必也心裡有數。」列當卻沒有往下細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些天在北關城的所見所聞,以行為怪異來形容陸英絕不過分。

    說他忠君愛國,他不止一次暗示楊珩,他只想留在北關城繼續當他的鎮北大將軍,既沒興趣高昇調職,也沒有興趣摻合到京城兩派爭鬥之中。列當甚至有種感覺,只要皇上下旨要調他到別處任職,他多半會上奏抗爭,如果爭不過,掛冠而去都有可能。

    但要說他有叛逆自立之心,他卻又是個最安分的守將,鎮北軍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他本人也甚少插手地方事務,每日勤於操練,把北關城守得如同鐵桶一般。

    不過他卻絕對不是個遵紀守法的人,打劫蠻族、殺人放火的事情做起來十分順手,還私自向客商百姓收取高於朝廷制定的商稅,奇怪的是,北關城的百姓客商似乎個個都甘之如飴。

    楊珩歎口氣道:「他想要的東西,與朝中百官不同,自然不可以以常理論之。」

    那個刁蠻的小美人兒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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