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15 同床異夢 文 / 峨嵋
215同床異夢
白茯苓身子後仰躲過他帶著四喜包子味道的狼吻,順手又夾了個包子塞到他嘴裡,笑道:「不許挑食!我爹爹在呢,你還是乖乖吃包子吧。」
海浮石偷香不遂,聽白茯苓的口氣,似乎並沒有對白丑徹底坦誠兩人的親密關係,隨便嚼了兩下將包子吞下,語氣不善道:「你沒跟你爹說我們兩人的事?」
「怎麼可能不說?就算我不說,爹爹也會問。」白茯苓掙開他的手臂坐直身子。
「那你是怎麼說的?!」海浮石步步緊逼。
「我沒說那個……如果我說你,我爹早就找你拚命了。」白茯苓歎口氣道。
「怕什麼,他是你爹爹,我不會傷他的。」海浮石滿不在乎道,白醜的武功不弱,尤其擅長攻擊刺殺之道,雖然有些棘手,但他自問這還不至於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反而是他,全力出手要將白丑擊敗打傷不過是十來個回合的事。
「你還想對我爹爹動手?!」白茯苓惡狠狠地瞪他。
海浮石心裡發酸,不過也知道大部分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並不似他與宮裡那個老頭子,白茯苓從小就是父母的心肝寶貝,與父母感情極深,如果他對白丑夫婦動手,她絕對會翻臉的。
「好,那我讓他打幾下出氣得了。」如果白丑出完氣願意盡快把女兒嫁給他,他就讓他打幾下沒關係,還未成婚就得了人家寶貝女兒的清白之身,挨幾下打很值得。
「你算了吧,你要真讓我爹打你,保準他一招就把你結果了!」白茯苓哼道,她爹當年可是秋風閣頭號殺手,擅長的是殺人的手段而不是武術切磋,出手招招都是殺人見血、絕不留情的。
海浮石卻聽出了別的意思,笑得很討打:「你擔心我嗎?放心,未來岳丈想必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好女兒守寡的,打死了我,女婿就沒了。」
白茯苓戳戳他臉,不服道:「天下間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我要找夫婿,求婚的人可以從北關城排到京城!」
「你人都是我的了,還想嫁誰?」海浮石不以為然,皺眉露出一臉凶相,就想把面前這個不安於室的小丫頭抓過去好好教訓,忽然聽見外邊傳來鬼臼大聲與白丑請安的聲音。
白茯苓一手甩開他,拖了椅子坐到他對面,一邊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老實一點。
海浮石滿肚子不願,可是終究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惱這兩父女,只得坐直身子,伸出筷子夾了個四喜包子恨恨咬了一口,那樣子好像要把包子當成白茯苓一般。
白茯苓向他做了個鬼臉,果然不久就見房門被鬼臼、鬼目推開,白丑快步走了進來,見兩人規規矩矩地隔著桌子相對而坐,淡淡哼了一聲,對白茯苓道:「你娘有信來。」
白茯苓一聽就站起身,歡歡喜喜挽著父親走了,扔下海浮石一個對著滿桌點心,本來鮮香美味的四喜包子也沒了味道。
門口身影一閃,紫草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坐在白茯苓剛剛做過的位置上,嘖嘖有聲道:「哇,師兄,你一個人吃這麼多?胃口也太好了吧!吃太多不利養生,還是讓小妹犧牲一下替你解決疑難吧。」
說著爪子一伸就探向海浮石面前那一籠子四喜包子,結果也不見海浮石怎麼動手,就聽啪一聲響,紫草的爪子上被筷子狠狠抽了一下,當場留下一條微腫的紅痕,疼得紫草捧著爪子慘叫一聲。
「閉嘴!誰讓你進來的,怕別人猜不出你的身份是不是?」海浮石的美人兒被拐跑了,現在看誰都不順眼。
紫草用力擠出幾滴眼淚,憂傷道:「我讓鬼臼、鬼目看住的,不會有人靠近我才進來的。師兄,你好狠的心啊!」
海浮石不去理她,慢慢把籠子裡剩下的四喜包子一個個吃完,然後道:「明日你便找個借口離開,一切按原定計劃進行。」
紫草吹吹自己受傷的爪子,勸道:「你不覺得這樣太冒險了?」
海浮石笑了笑:「原本是挺冒險的,不過現在多了個楊珩再加上我的另一手底牌……哼哼,此事或許要耗些時日,但一定能成功。」
「你確定你家美人兒真的會依照你的計劃做?我看她把手下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恐怕不會答應你的計劃。」紫草皺了皺眉頭。
海浮石沉默了一陣道:「不告訴她就好了……」
紫草不以為然道:「她不是傻瓜,萬一她事後猜到怎麼辦?她會跟你翻臉的!」
「準備佈置了半年,沒道理這個時候放棄這一著好棋,到時候哄哄她、讓她出口氣就是了。」海浮石的語氣有些遲疑。
皇帝的轉變與動作比預計中的要快了許多,雖然他們之前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但仍沒有必勝的把握,某些事雖然是這半年才開始籌劃,但如果把這部分新的暗棋從計劃中去掉,那他就要面臨兩個抉擇,要麼失敗風險大大提升,要麼就必須再忍耐準備幾年。
他已經等得不耐煩,所以前些天乾脆動手殺死了皇帝派來的使者,雙方正式撕破臉皮,那兩個人頭現在已經差不多送到皇帝手上,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紫草聳聳肩道:「這樣的話,你自求多福吧!你知我知,你家美人兒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你要做好最壞打算。」
最壞打算?莫非白茯苓還真的會跟他徹底翻臉不成?海浮石第一次有些舉棋不定,不過又很快說服自己,她不也一樣有事瞞著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她人都是自己的了,還怕她飛到哪兒去?
這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白家折損些許手下罷了,她氣過了,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的。
海浮石將所有顧慮拋開,很快又回復本來的從容態度。
這一日原本的計劃是海浮石會帶著白茯苓到附近遊玩,紫草則負責出門去給白茯苓找人,現在這類似人牙子的活計,她是越做越順手了,結果因為白丑與楊珩的加入而不得不改變。
甜蜜的情侶游,變成了氣氛很不和諧的多人行,楊珩與海浮石全部掩飾對對方的戒備,白丑看著這兩隻鬥雞暗暗好笑,得意洋洋攜了白茯苓四處遊玩,一直玩到黃昏日落方才回到客棧休息。
晚飯後,楊珩來找白茯苓,希望單獨說幾句,白茯苓沒有反對,與他一起到客棧下面的小花園說話。
整座客棧已經被他們包下,也不怕會有什麼閒雜人等。
初夏的夜風猶帶幾分清涼,月色之下,楊珩覺得身邊的少女美得像一尊玲瓏剔透的白玉娃娃,精緻而生動,看著看著不由得癡了。
「你把我叫出來,不會就是想要盯著我看吧?」白茯苓側頭打量他,雖然被這樣的美男子深情凝望很能滿足虛榮心,不過被看久了也是會心裡發毛的,尤其讓海浮石這隻大醋罈子知道,問題更加嚴重。
她答應與楊珩單獨出來時,雖然警告過鬼臼、鬼目不得向上打小報告,可如果自己久久不回,她們就算不去找海浮石,也肯定會自己過來看一看,再把這情景向海浮石一說,她就麻煩大了。
楊珩收回目光,苦笑道:「來之前準備了千言萬語,看見你卻一句都不敢說、不敢問了。」
白茯苓笑起來:「我猜猜,你想問我是不是喜歡海浮石?是不是要跟他在一起?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選擇他?當他的妻子麻煩也不少,對不對?」
真是直截了當,楊珩認命地點點頭。
「我有些喜歡他,但到底多喜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還會跟他在一起多久。我對他,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對你就想對平子他們一樣,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他確實也是個麻煩人物,所以我現在也很為難。」白茯苓真誠地給楊珩發了張好人卡,她知道楊珩對她好,所以更不想給他留下曖昧的希望,拿別人作備胎用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
一個海浮石已經夠讓她心虛了,她不想連楊珩都一併耽誤了。
「你對我,還真是毫無商量的餘地……」楊珩苦笑,吸口氣道:「你年紀還小,對他也許只是一時迷戀,他將來或許會讓你失望難過的。」
「也許吧。」白茯苓聳聳肩,她以為這是楊珩找回場子的說辭,並沒有注意他話裡的深意。
「如果有一日你改變心意了,就到京城來,好嗎?」楊珩不死心道。
果然是說不通的,白茯苓想著反正還有三年不到,她就要掛掉,楊珩就算真的要等她,收到她的死訊也該死心了,以他的身份,就算真這幾年真要為她「守身」,也耽誤不了他的終生大事,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多餘的,於是隨意點了點頭。
楊珩滿意地笑了笑,露出一點點狡黠的神情道:「我明日就要離開此地,走之前想問你要點東西……」
白茯苓有些不妙的預感,眼帶警惕問道:「是什麼?那兩顆珍珠,我不會還你的……唔!」
一句話未完,嘴唇被突然封住——楊珩那傢伙竟然非禮她!這個該死的混蛋!還親她的唇!
雙唇一觸即分,不是楊珩克制,而是海浮石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一掌擊向楊珩,直接將他打得連退半丈有餘。
楊珩武功本來不及海浮石,不及提防之下被打得當場吐了一大口血。
白茯苓看著觸目驚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妥,海浮石出現的時機未免巧合得過了頭,分明一部三流言情片的狗血場景。
但看楊珩那蒼白如紙的臉色絕非假冒,如果是演戲,這是演給誰看?效果是不是有點太逼真了……白茯苓呆呆看著楊珩,一時沒能回過神來。
海浮石看了更是火大,一手將她扯入懷裡,狠狠抬手擦了幾下白茯苓的唇,要將楊珩留下的痕跡徹底抹掉,一邊怒道:「你還看?!你跟他……你跟他……我殺了他!」
說罷轉身要去尋楊珩的晦氣,正在這時,牆頭上跳下數個黑衣人,其中兩個一左一右扶了楊珩離開,另外幾個如臨大敵地擋在海浮石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海浮石神情森寒,舉掌就要劈下,白茯苓反應過來了,雙臂一圈攬住他的腰身——不管海浮石與楊珩是不是做戲,一旦讓海浮石出手,他是真的會殺人的,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錢。
海浮石怕強行動作傷了白茯苓,當下停了一停,就這片刻,楊珩已經被人帶著去得遠了,幾個負責斷後的黑衣人也鬆了口氣,一轉身發足狂奔,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海浮石知道追擊不成,黑著臉轉身摟著白茯苓,低頭向著她的唇吻去,灼熱的唇瓣夾帶著狂暴的怒氣緊緊含住她的,舌尖粗暴地在她唇上擦過,來回幾次,彷彿是要刻下自己的氣味烙印才甘心一般。
白茯苓無法反抗,只得任他胡來。
正當海浮石打算進一步深入之際,忽然一股大力湧來,他肩頭吃痛,連連倒退了好幾步,一抬頭就見白丑滿面怒容站在月光下。
剛才鬧出的動靜驚動了白丑,他自房間中趕來,卻被鬼臼、鬼目攔在花園外,他心知有異,施展輕功甩脫兩女,沒想到就見海浮石在花園裡公然非禮他的女兒!
白茯苓雙唇被海浮石弄得有些痛,不過眼前的場景實在令人想捶地大笑,今日都什麼日子啊!登徒浪子們倒霉的場景如此類似,實在太有喜感了。
鬼臼、鬼目快步走進來,垂手站在一旁,按理她們應該上前圍攻這個膽敢暗算教主的狂徒,但人家是教主的岳丈大人,教主都不敢得罪他,何況她們?
白丑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拉過女兒轉身離開。
白茯苓被父親撞見這樣的情形,也覺得訕訕地很不好意思,回頭瞪了海浮石一眼,就跟了父親離開。
白丑將白茯苓送回房間,皺眉道:「他就這樣對你的?這樣的混蛋你真要跟他一起?」
白茯苓心虛道:「他、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今晚情況比較複雜……」她把事情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白丑眉頭不但沒有鬆開,反而皺得更深:「楊珩那小子也是個混蛋,海浮石就算有什麼誤會,也不該拿你出氣!這樣的人,你在他身邊有什麼好處?不必多說,明日你就隨我離開。」他心裡也隱隱期盼女兒的計劃能成功,可以擁有一個完全屬於她、屬於白家的孩兒,但不代表他願意為此讓女兒受委屈。
白茯苓抱著他的手臂道:「既然我與他已經這樣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我又不會一直待在他身邊。今晚的事我懷疑他們兩個是有心做戲,海浮石出現的時機太巧,只是沒想明白他們這麼幹的原因,多半是想騙過皇帝,讓皇帝安心吧。爹爹,他不會真的傷害我的,你就讓我留下吧,不用多久的……」
白丑知她說的也有道理,妻子說女兒可能活不過十八歲,如果要她放棄海浮石,另找一個男人當她孩子的父親,時間上就未必來得及。
即使女兒命中之劫純屬子虛烏有,她的清白已經給了海浮石,就算她如何嘴硬,白丑也知道海浮石在她心裡的地位並不是其他男人可以輕易代替的。
他雖然對海浮石的身份與行事風格頗為排斥,但不得不承認,無論樣貌實力,這個小子都足堪配他的寶貝女兒。
事到如今,也只能聽之任之。
窗外陰影裡,海浮石盤膝而坐,氣息收斂到近乎停頓,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將兩父女的對談一字一句都收入耳中。
海浮石擔心白丑會強行帶白茯苓離開,所以不待他們父女離開花園便施展輕功搶先潛伏到白茯苓房間外,為怕白丑發現,甚至不惜用龜息之法將自己的呼吸暫時停頓。
白丑在白茯苓房間坐了一陣便起身離開,待他走遠了,海浮石才慢慢吐出一口氣,恢復正常呼吸,他們的對話中明顯隱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算計,海浮石無心去探究,他腦子裡不斷迴響著白茯苓一句話「我又不會一直待在他身邊」……
這個女人果然由始至終就不曾對他認真,不曾想過與他白頭到老,她之前的種種親密舉動不過是為了騙過他罷了!
海浮石目光冰冷地看著房間裡投射在窗戶上的窈窕身影,心裡狂怒與痛楚糾纏翻湧,既然她不在意他,對他欺瞞戲弄,他又何必再顧慮她的感受?
白天他還在猶豫著自己的計劃可能會令白茯苓反感傷心,現在卻已經將最後一點遲疑徹底抹去。
就這樣吧!既然她不肯真心愛他,那讓她恨他也不妨,他已經放不開她了,不允許她將心藏起來,將他拋諸腦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茯苓房間的燈光熄滅,很快房中傳來她均勻輕淺的呼吸聲。海浮石心煩意亂,再顧不得顧忌白丑,輕手輕腳就潛進了房間,脫去外衣鞋襪躺到床上,將酣睡的美人兒抱入懷中。
白茯苓已經太熟悉海浮石的氣味,不自覺地在他懷裡蹭了幾下,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
美人近在咫尺,海浮石卻苦澀地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