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7,各論各的 文 / 春陽木褀
安然這邊正邊回憶邊檢討呢,準備深刻的檢討完就要向兩位演員道歉。
不過,還沒等這位兔子小姐深刻完,一位樂手就說話了,我說你們倆就是狗肉包子,上了不檯面,人家小姑娘喜歡你們倆,讓你們簽個名,你們不說高興得歡天喜地吧,最少也應該痛快的答應吧,怎麼還推三抯四的,哪兒那麼些事呢?矯情不矯情?
老李和大華也安然這個小姑娘覺得下不來台,一聽樂手這話就連忙解釋說,他們一個唱二人轉的,又不是什麼大明星,真不到給人簽名的份兒上。
樂手卻不同意他們的觀點,多大點事兒,誰說非得大明星才能簽名?我兒子他們中學畢業,一個班的同學還搞了個什麼同學錄呢,那一個個人事還不懂的小崽子們也個個在上頭簽名呢,那有什麼啊?再說了,你們擱單位裡頭發工資的時候,哪回沒簽名呢?
另一個樂手在旁邊捅了捅他,忍不住糾正道,領工資也不是都簽名的,我們單位領工資必須要蓋章的,簽名不好使。
去去去,誰說你們單位了,搗亂呢你!咱就說這個事。別的不說啊,我就說你們倆,老覺著自己是個唱二人轉的,上不了檯面。唱二人轉的怎麼了?就比那些唱京戲的低賤?不都是唱戲的嗎?誒,你信不信,你讓他們上這兒來唱,還真沒幾個待見他們?
這叫啥,這叫各有各的觀眾。愛聽京劇的人不愛聽二人轉,愛聽二人轉的人也不愛聽京劇啊。人吧,想讓別人瞧得起你,就得自個兒瞧得起自個兒。你要自個兒都瞧不起自個兒,誰還能瞧得起你?你得這麼想,看京劇的觀眾是觀眾,看二人轉的觀眾就不是觀眾了?你覺著自己比那些唱京劇的差,是不是也覺得看二人轉的觀眾與看京劇的觀眾差?都是觀眾,誰就比誰差?看京劇的就是牛b了?你這是看不起你自己,還是看不起觀眾啊?當然啊,我對人家京劇沒意見,咱就是打個比方,不過,我對你這個態度可不同意啊。」
老李和大華還沒說話,剛才搗亂的樂手又說話了,「誒,別說啊,老周啊,你這話說得還有道理的,沒看出來啊,你老哥兒還挺有學問挺有思想的啊。」
樂手老週一聽這話得意了,下巴往上一揚,眼睛一斜,本來是個挺威風的表情,但由於老周這人長得有點尖嘴猴腮,這副本來挺牛叉的神氣讓他一做出來,怎麼看著都有點像早期革命電影裡的狗漢奸,「那是,我跟我說,我這人心裡老有數,肚子裡有貨。」他說著拍拍自己那乾癟的肚子,「平時吧,咱這人吧……不是有那麼個詞嗎……哦,對了,叫虛懷若谷,就是不樂意顯擺,都憋著啦,這要是都倒出來,嚇不死你。」
他的這幾
句吹牛,將小小空間裡本來有點尷尬的氣氛給沖了個乾淨,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搗亂的那個樂手笑得尤其的厲害,打趣他道,哎喲喂,還憋著,老周大哥啊,你那憋學問呢,還是在憋屁啊。
老周自己也樂了,朝他朝手,「去去去,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就滿嘴屁話,少撩閒啊,你管我是憋學問,還憋屁呢,不懂就不要瞎問啊。」
老李和大華因著老周這一番,想了想,也是自失一笑,對安然他們道,「對不起啊,大侄女,就跟老周大哥說的似的,是咱倆太矯情了,你看得咱們,是咱們看不起自個兒,難得有人稀罕咱,咱也唱了這麼多年的戲,確實也不差啥,來,大侄女不嫌棄咱倆這狗爬拉字,咱倆就獻個丑。」
安然笑著再度將小筆記本和筆遞過去,不過,在老李和大華接過去的時候,她又心裡一動,有點得寸進尺的問道,能不能請兩位演員給她簽上自己姓名和藝名?
她的這番問話又問得兩位演員一愣,兩人的又滿眼複雜的交換了一下目光。
一看到兩人的反應,安然以為自己又唐突了。
在她的認識裡,一般的舊式藝人似乎都應該有藝名的,就像大部分作者都好取個筆名什麼的,不過,這只是她以為,她在這方面完全就沒什麼正經的認識和瞭解,那點印象全部來自影視劇
和一些小說之類的。這會兒見兩人沒說話,她就又想道歉。
老周這會兒又說話了,「誒,真的哈,老李,咱們搭班子好幾年了,還真沒聽說你倆有藝名,你倆不是沒有吧?」
老李歎了一口氣,妝容整齊的臉上笑意有點苦,「怎麼能沒有啊,那藝名還是當年頭一次登台時,我們師傅給起的,只不過後來,班子散了,我們兩個當時就是班裡的兩個小拉渣,師兄師姐那麼能耐的都不唱了,改行了,咱們倆也跟著找了工作,這中間空了好些年不唱,後來慢慢的找了門路,再開始唱的時候,也是有一場沒一場的跑江湖,哪裡還配講什麼藝不藝名的,能讓咱唱就不錯了。這藝名啊,說起來,也有好幾十年沒用了,大侄女不提啊,咱們倆都快忘了,咱們還有這麼一個名……」
他說到這裡,儘管臉上還畫著濃妝,但再濃的妝容也蓋不住他此刻神情中的唏噓和心酸。大華也和丈夫一樣,說起往事來,心裡十分不好受,伸手撫著丈夫的胳膊,無聲的安慰。
老周也歎了口氣,「是啊,咱們這些跑江湖的,是不容易啊。」這話一說起來,不只兩個演員,其餘的樂手心裡也都是滿滿的感慨。
「不過,還是那句話,別人待見不待見咱們,瞧得起瞧不起,不要緊,要緊的是咱們自個兒得先立起來。草台班子
怎麼了,唱的不見得比那些不草台的差,既然有藝名為啥不用啊,這兩年咱們也唱得多了,不也是越來越多的人來找咱們了?一整就說什麼老李,大華的,咱們圈子裡的人知道,觀眾不知道啊,以後就把這藝名叫起來,觀眾知道了,那幫老闆們才能重視咱們,這叫……對,這也叫那個什麼市場需求,老闆們也要重視這個市場需求嘛!」
幾名樂手也都是一陣附和,安然覺得這位樂手老周雖然看著貌不驚人,但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也有頭腦。聽著幾名樂手的話,他們這幾個人都是常年固定在一起搭班子,平時出門跑演出,找業務都是這位老周在張羅,可見這人的活動能力也比較強。
不過,更有頭腦的大約還是江傑雲三個奸商,轉了轉眼珠,問老周,「大哥,你有名片嗎,給一張。」
一句「大哥」險些沒把老周給喊蒙,一雙小眼都瞪了起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哥?」他剛才還管安國慶叫老哥呢,這會兒安國慶的侄子就管自己叫大哥,不得不說,這輩兒份是不是有點亂套啊,兄弟?
江傑雲一笑,他們這也是「跑江湖」跑得習慣了,別管比他們幾個大多少的,都敢喊大哥,這年頭人都願意被叫得年輕,不樂意被喊老了。不過,一般有長輩在面前的時候,他
們三個奸商也是按著輩分來,只不過,這會兒他一直關注的是他家女盆友,稍稍有些分神,這會兒也是靈機一動,難得的百密一疏,把奸商的習慣給帶出來了。
安國慶是知道這幾個臭小子的習慣和那幾張油嘴的,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咱們各論各的,各論各的。」
老周其實也就是打趣一句,他也是混慣了的**湖,哪裡還不知道這麼點小事,又刻意看了一看江傑雲這三個剛才一直被他所忽略的半大孩子,那嗅覺靈敏的鼻子也稍稍聞出一點與平常孩子不太一樣的氣息,但你要說他多麼的重視這三個奸商,也還真不至於,起碼一般人是想不到這三人這麼個年紀就已經掙出在普通人眼中的好大一份家業了。
他也笑了,點著頭道,「成,咱各論各的,怎麼,小老弟,怎麼想起跟老哥我要名片,這是要介紹生意給我?」
他倒不是輕視江傑雲這三個半大孩子,如果要是一個城市的,他還可以想一想,沒準這孩子親戚或是同學什麼的,有什麼門路,但是他們本身就不是一個城市,他可真想不出他們能有什麼聯繫。
話是這麼說,他是一邊說一邊往外掏名片遞給江傑雲。
江傑雲他們倒也沒什麼具體的計劃,只是他們名下有個廢舊倉庫改成的活動場地,經常出租給一些文藝團體,一來
二去的,多少有些聯繫,如果不是李綵鳳她們的工作室規模太小,只是個家庭作坊,否則倒是可以攬到不少的活,但即便是如今這種狀態,也通過江傑雲他們這方面的渠道弄到了幾筆小訂單。
江傑雲他們沒想著學雷鋒做好事,作為奸商來說,他們真沒那個高尚的情操,在商言商,奸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