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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復仇1 文 / 楚容

    碧照閣,流熏坐在花架下的鞦韆架上輕輕蕩著,悠然自得,手裡竹根節的小杯裡艷艷的漾著葡萄露,酸甜冰涼,花影篩在她白皙的面頰上,斑駁飄搖,她那醉人的笑靨添了一絲陰翳。

    丹姝一一回稟:「沈公子已經從縹緲峰回來了。善兒一早就去高昇客棧去尋莊大娘。沈公子才回府就被封舅爺請了過去。」

    流熏只是笑。

    「世子爺派人來請小姐和方姑娘過王府去賞洛陽牡丹名品。說江南早菱花開了,採了第一茬菱角送來府裡給太太小姐們嘗鮮。」

    流熏點頭道,「才午睡醒就聽到外面亂糟糟的,出了什麼事兒?」

    「是四小姐,打傷了丫鬟聽雪的臉,險些毀了容顏。」丹姝抱怨道。

    「哦?為了什麼?」流熏問。

    丹姝道,「四小姐午睡醒了梳頭,聽聞沈公子出府去了郊外就心情不快,恰聽了聽雪和丫鬟們在門外嬉笑,罵四小姐養的貓兒沒臉,跑出去幾日,竟然大了肚子回來,四小姐就惱了,硬說是聽雪有意在夾槍帶棒挖苦她,嘲笑她**給忠孝王府小世子的事兒,故意尋她的難堪晦氣,聽雪不過分辯了兩句,四小姐就抓起梳妝台上的首飾盒砸去她頭上,血就流出來,四小姐還不依不饒的拿梳子去劃傷聽雪的面頰,還揚言要將聽雪賣掉。」

    流熏搖頭,丹姝道,「四小姐這性子,誰敢去伺候她,太拿奴婢不當人了。金嬤嬤還罵聽雪嘴賤,觸怒了四小姐,反是派聽雪的不是。太過驕橫無理了!」

    「太太怎麼講?」流熏問。

    「太太自然是歎氣,說是四小姐如今人大了,心也不在府裡了,不如早日讓他同沈孤桐公子完婚,也收收心。可惜如今大小姐未嫁,更有大公子的婚事未定了,怎麼也輪不到四小姐完婚呀。」

    流熏玩味著這話,面頰上透出些悠悠的笑意說,「也不盡然,若是她要搶先,也是使得的。」

    她望一眼丹姝問,「沈公子從飄渺峰回來,可是說了些什麼?」

    丹姝想想道,「才沈公子來過,奴婢依小姐吩咐的說,小姐身子乏睡了,說飄渺峰的事兒就由沈公子一手操辦了。沈公子只說,那縹緲峰新漆的雕樑畫棟,氣味刺鼻,怕是沒有個十日的光景很難住人,勸小姐莫急,他這些日子多派些人手去打理。」

    流熏一笑掐下一朵兒花湊去鼻間嗅嗅說,「他喜歡住多久,儘管去住。本是屬於他的,就還給他。」

    丹姝不解地問,「小姐,屬於誰的?是縹緲峰嗎?」

    縹緲峰。

    天上飄著濛濛細雨,壓抑得人心欲哭無淚。

    流熏獨自座在縹緲峰懸空齋閣樓上,透過一塊半空的板,靜靜的欣賞腳下快意恩仇的一幕。她手中緊緊握著一方綢帕,用力的撕扯,深抿了唇,不時去揉弄空空的小腹。

    前世,曾經她富貴滿堂的謝府,曾經她腹中的孩子,曾經她心心唸唸廝守的夫君,都在此地被這狗男女撕得粉碎,踐踏在腳下。前世裡她和孩子的粉身碎骨,今世要讓他爛心爛肺受盡折磨生不如死來償還。

    沈孤桐烏紗蒙面平靜的躺在竹案上,腰間橫插一扇挖孔圍屏,那屏風的洞恰是卡在他腰身上,將他身子一半隔去陽光明媚的書齋內,另一半隔去簾幕厚厚燭光高照的另一天地。

    他赤了身,身下的竹案冰涼,面上蒙的烏沙厚,令他有些難以喘息。善兒只知躺在案上洗紋身的人是主人沈孤桐尋回的孿生兄弟,膽小怕羞,所以也不許沈孤桐在一旁觀看,便是他善兒,也只得伺候莊大娘在屏風的外面,不能看清此人的容顏。

    沈孤桐平躺了一陣子,門吱扭的打開,進來一位青花衫子的婦人,垂個頭,捧了一個托盤,小心翼翼的進來說:「大爺,奴婢奉命來伺候大爺。」

    那聲音好熟悉。沈孤桐略略仰頭,但身子被綁縛在竹案上不得動彈,他面頰驟然一赤,想呼喝一聲「滾出去!」但又不敢出聲露了馬腳,可畢竟讓個女子看他如此狼狽,他無地藏面。

    「都妥了嗎?」莊大娘笑盈盈的進來,吩咐那婦人說,「晴兒,去,將藥粉瓶子打開,取一捅冰水來,用冰將這藥粉研磨攪拌開。

    「晴兒遵命。」

    這聲音,她也叫晴兒?沈孤桐週身一抖,眼見驚直,黑濛濛的天地中,看到一個嬌柔的背影轉身一晃,嚇得他一身冷汗,謝晚晴!她,她不是死了嗎?沈孤桐週身發抖。

    「乖,讓婆子好好看看。」

    沈孤桐驚得要大叫,卻嗚嗚了兩聲極力忍住。頓時面紅耳赤,耳根都在發燙。

    婆子分開沈孤桐的腿,仔細查看那印記,還吩咐丫頭說,「晴兒,你來,將這藥吐沫上。」沈孤桐只覺在眾目睽睽下羞得要鑽進地縫去。眼前出現了當年要離開江南飄香院時,師父皮肉馮四手裡晃著銀針在他面前獰笑了說,「是你新主子的主意,你莫恨師父,你若是忠心於她,這東西就是生在肌膚上的美人痣,不妨事,若是你背叛了她,那就是爛如骨頭的瘡。要你的命!」

    沈孤桐一個瑟縮,驚叫道,「不,不要!」但那聲音卡在喉頭難以吼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就是如此。

    鋒利的刀子涼涼的擱在他小腹上,刮來刮去,莊大娘說,「爺這紋身紋得極深,怕是要多洗幾次費些功夫,況且如何紋在這種險要的地方,不多見。」

    說罷就塗抹了藥汁用個花布覆滿,湊來沈孤桐面前推開那丫鬟。沈孤桐心頭畢竟有那股期冀,心跳突突,心裡害怕,卻不敢問出聲。

    莊大娘見他週身發抖,就笑了信心滿滿道:「若是婆子再無計可施,怕是這刺青就永遠洗刷不去了。」

    沈孤桐忍住屈辱,彷彿馮四皮笑肉不笑的陰損挖苦著揉弄他,媚奴在一旁煽風點火說,「你如今去赴任的可是個肥缺,要去色誘人家閣老府大小姐做媳婦了,日後也是飄香院的一段佳話呢。今兒可要讓師兄好好伺候你一次。」

    那紋身極痛,他聲嘶力竭的哭嚷著,如條在岸上離水的魚,長大口掙扎著身子,但被束縛了不能挪動,只剩身子在難忍的疼痛中打挺。

    婆子的手來回在他那恥辱上擺弄,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時辰的光景,婆子一頭冷汗歎氣道,「怎麼這勞什子如此頑固,怕是用的伊利的青瓷粉紋的,洗不去。」

    沈孤桐驚得想開口,又不敢出聲,婆子忽然噤聲不動,頭恨不得埋去沈孤桐身下,舉個燭台在他那紋身處仔細翻看,指甲尖尖的劃得肌膚生痛。

    「爺,你這紋身的地方太過艱難,這是斷子絕孫紋,若是要洗盡,不留痕跡,怕是……」忽然,那婆子驚叫一聲,「你,你是江南飄香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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