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13章 離愁別恨 文 / 玲瓏小雨
英王府邸,聽風觀雪樓。
風之翼道:「何廉,你說本王這麼做,是不是錯了?」
何廉落足無聲的從那架紅木描金繪鳳的紫砂屏風後緩緩踱出來,說道:「殿下剛才說——敲山震虎,這四個字用的極妙,依在下淺見,這上官凌風所來就是為了敲山震虎,他明明知道當年是您說服趙夕顏的父親將女兒嫁給上官昊天,而他卻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殿下聽。意思是,他已經知曉了殿下您的用意,警告殿下不要在輕舉妄動。」
見風之翼沉吟不語,何廉卻道:「在下要恭喜殿下。」
「何喜之有?」風之翼目光閃動。
「殿下和江南趙家交情匪淺,他得知真相,縱然震怒,也不過是傷心幾日,時日久了,自然就淡忘了。天下男兒皆薄倖。您的這部殺著,算是走對了。」
「可是,本王總覺得還是狠了些……」
何廉笑道:「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殿下又何必過於介懷?在下知道您與上官凌風情同手足,可是為了保證鳳臨王朝不落入外人手裡,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言及此,何廉聲音極輕,卻是字字入耳,道:「殿下,時機已然來臨,終究不忘夕顏小姐之死。」
風之翼再替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慢慢的飲盡了,燭火搖曳,照見樓中自己的身影映在紅色羊絨地毯上,孤零零的無限淒涼。
風之翼轉過身去,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對何廉道:「既然凌風已經知道了我的計劃,他會不會出賣本王?」
何廉道:「在下相信上官公子是不會這麼做的,不然,他最後那句話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殿下不必著急,失了沉著反倒不好?」
聞言,風之翼的臉上泛起幾許散漫慵懶的笑意,道:「愛卿說的極是,此時此刻,咱們一定得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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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風她到在。
隆冬時節,幾場大雪之後,氣溫驟降,京城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蕭條。寬闊筆直的鎮國侯府門前的大街,只有一騎蹄聲清脆,彷彿踏碎了無際的肅靜。掃雪的小廝們早早就避在了一旁,因為冷,風吹著雪花直直拍打在臉上,微微生疼。
趙承志在鎮國侯府門前下了馬,殘影早早迎了上來,見著他似是送了一口氣,道:「趙將軍,侯爺在書房裡。」
下人打起簾子,暖流拂面,夾雜著的暖意中仿若有花香,書房裡放置了些許白梅花,香氣宜人。因為書房中暖和,上官昊天只穿了一件裌襖,看上去彷彿清減了幾分,那樣子並沒有生氣,見趙承志進來,還揚眉笑了一笑,說道:「這皇帝陛下還真有些本事。」
東南傳來的八百里加急還有星星點點的斑駁,上官昊天隨手一擲,趙承志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才瞧出那些斑駁原來是斑斑血跡,不過早就已經乾涸了,紫色的凝血變成了黑色。字跡潦草凌亂,可見具折上奏的守將最後所處的情勢是多麼的危急。
趙承志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又翻了過來,重新仔仔細細一個字一個字的讀過,這才默不作聲,將急報放回大案之上。
上官昊天道:「沒想到,蒙古韃子會在這個時候揮師南下,軍隊已經過了欒河,在往南,就是團州了,這皇帝陛下……」他冷笑數聲,「呵呵,沒想到他真的不惜一切做到了這一步。」臉色愈加的陰沉,「承志,本侯終究是錯算了一步,原本以為,那幫人只不過是與外敵有所勾結,大不了在暗地裡挖挖牆角罷了,但沒想到那皇帝陛下居然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竟然許諾割去十五座城池給那些韃子,以此將本侯趕盡殺絕,他也不怕留下萬世罵名?」
「侯爺」趙承志頷首道:「屬下願意率兵北上迎敵,以平亂局?」
上官昊天微微蹙起濃濃的劍眉,沉吟了半晌,道:「京城是我們的根基所在,我不放心交到別人手上,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趙承志道:「莫非這次侯爺要親自前往?」
上官昊天淡淡的說道:「如今本侯手中有十萬精兵,敵兵大概有三十幾萬,所以此次戰鬥必然凶險異常。」上官昊天歎了一口氣,語氣中有一絲悔意「是本侯大意了,若是早些斬草除根,就不會似如今這般後患無窮了。」
趙承志的眼簾微微垂下,只道:「侯爺您並沒有做錯,歷來君王最是忌憚臣子功高震主,無論您如何的忠君愛國,他們遲早也會將您處之而後快。此番皇帝既然引得蒙古韃子入關,那他就是賣國求榮的千古罪人。侯爺您替天行道,上天定然不會薄待您,此仗必勝無疑。」
上官昊天點了點頭,說道:「這次他們進犯,韃子的先鋒總是帶著個面具,其中必然有古怪,總是讓本侯安心不下。每回探子諜報回來,都沒有一句實在話,本侯覺得委實可慮,況且如今皇帝老兒和他勾結,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才好。」
趙承志道:「屬下明白?」
上官昊天若有所思,下意識的用修長的食指點了點桌案,道:「此番是一錘定音的時刻了,若是成了,便是黃袍加身:若是敗了,則是死無葬身之地。承志,有沒有後悔跟著本侯?」
聞言,趙承志倏地匍匐在地上,揚聲道:「此生此世能跟隨侯爺,是屬下幾生幾世修來的福氣。屬下願為侯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上官昊天起身離案,將趙承志扶起:「此番若成,本侯定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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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城城欲摧,這一天黑雲密佈,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壓壓的頂在天上。
議事完畢已是深夜,上官昊天輕輕的像蓮花居走去,老遠老遠的,就望見了那抹纖細的背影。
天,忽然下起了雪,極碎小的雪花,落地而化。靜謐的蒼穹中透出幽蘭色來,襯的凝霜一襲素衣,在門口癡癡的守望著。北風吹得她衣袂飄飄,瘦削單薄的身影好似寂寥到了極致。
「下雪了……」上官昊天還沒走近,她已轉頭不再看他,喃喃自語道。
「怎麼站在這裡?連披風都不知道披一件,凍冰了可怎麼辦?」上官昊天脫下自己的外袍,溫柔的替凝霜披上,然後從背後輕輕擁住她,彷彿是抱了快冰進來,一雙手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下雪了……」凝霜對上官昊天的話置若罔聞,依舊遙望著北方,似乎有星星點點的光芒亮在那裡,在這陰霾的不見絲毫星光的雪夜,寥寥落落,彷彿點點冷殘的星子,吶吶道:「下雪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仗了?」
「我知道自己是對不起你,可是,此番我卻是無可奈何,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上官昊天將凝霜的身子轉到自己的面前,聲音有些沙啞和疲憊,道:「霜兒,我希望你能明白若非是迫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在上官昊天的懷裡,凝霜那纖弱的身子,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道:「那麼,你要離開多久呢?」
「少則兩個月,多的話,就是……」
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纖纖九指,已經摀住了上官昊天的口。凝霜將小臉深深的埋在上官昊天那堅實的胸膛裡,雖然,看不清她點點神情,但是,胸前卻有一片濕潤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麼我要跟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分開的,是不是?」凝霜抬起頭來,含淚道:「昊天,求你讓我跟著你的身邊,我保證,絕對不會拖累你的?」
「絕對不行?霜兒此行兇險萬分,我絕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乖,你聽話,乖乖的留在京城,等我的好消息,好嗎?」上官昊天托起凝霜的下顎,飽含柔情的看著她。
凝霜不語,只是默然的點了點頭,出神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少頃,才垂下臻首,水眸中留露出的是一片無盡的憂傷,臉上卻淺笑著道:「我等你回家?」
上官昊天瞧在眼裡,苦笑了一聲,如果不是擔心她的安危,他大可以帶著她一起去,終於,他還是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低頭輕柔的吻了吻她的眸子,瓊鼻,櫻唇,隨即將她攔腰抱起,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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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兒,你餓了,我叫膳房弄點點心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望著凝霜那微含淚水的眸子,一絲不忍驀然浮上心頭,上官昊天溫言道。
凝霜沒有做聲,上官昊天於是喚了如煙進來,吩咐她讓廚房拿些宵夜過來。
膳房很快就弄了過來,上官昊天看著幾樣清爽的小菜,笑著道:「霜兒,別哭了,為夫給你盛一碗燕窩粥,好不好?」一面說著,一面拿起了湯匙,為她舀了一碗噴香清甜的粥在碗裡,又在上面灑了些爽口的菜絲,輕輕吹了口氣,道:「慢慢吃,仔細燙?」
凝霜接過了碗,默不作聲的舀了一匙,慢慢吃著。
上官昊天見凝霜的淚水漸漸止住,心中甚是歡喜道:「寒夜吃這樣熱氣騰騰的東西,方覺得好?」頓了頓,又道:「這樣的時候,應該再喝點酒的?」
話音剛落,他又命如煙將酒呈了上來,執起杯子,正要一飲而盡的時候,凝霜拉住了他的手,道:「昊天,讓我來幫你斟酒?」
上官昊天聽凝霜的語氣平靜了下來,接過她手中的杯子,笑著說道:「夫人斟的酒,就算是毒藥,我也要一口吞下不是?「
誰料,酒斟好後,卻被凝霜一把奪過去,一口全吞了下去。上官昊天駭然,連連搶回她手中的酒杯。
酒喝得急了,心突突的跳著,只見凝霜微微垂著腦袋,露出雪白的後頸,真如凝脂一般白膩,上官昊天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了一摸,凝霜身子一顫,囁喏道:「昊天……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上官昊天突然將酒杯往酒桌上一撩,不由分說的將凝霜抱起,不待她驚呼出聲,已經低頭吻住她。上官昊天濃濃的氣息噴在凝霜的臉上,淡淡的酒香,夾雜著一股青草香,唇齒間的纏綿令凝霜有一剎那的恍惚,緊接著就是令人窒息的巧取豪奪。
凝霜的背已經抵在柔軟的床褥上,他急促的呼吸使得她有一絲慌亂,而上官昊天的俊臉亦是滾燙,貼在凝霜的頸子之間,單薄的衣衫已經讓他褪去了大半,凝霜用力的去推他,「別鬧,當心孩子……」
聞之,上官昊天心頭一沉,停下了動作,臉上難掩的是悲哀的神色,良久,卻將高大的身子往下一滑,將俊臉貼在她的小腹上。
凝霜扶著是上官昊天的頭,訝異道:「昊天,你在做什麼?」
上官昊天道:「我在聽孩子說話?」
凝霜怔了一下,在他的肩上錘了一下,淺笑道:「胡說八道,他現在還不會說話呢。」
上官昊天起身,正色道:「是真的,連孩子都在說,娘親啊,你就放心讓爹爹去,爹爹是戰無不勝的殘王,一定會得勝平安歸來的。」
凝霜心中猶如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只差落下淚來,顫聲道:「你說,我們的孩子,將來會像你還是像我?」
上官昊天聞言,嘴角不住的抽搐了幾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道:「如果是個兒子,長大了我要將他放在軍隊裡,好好的磨練,他日必成大器。」
凝霜緊緊的依偎在上官昊天的懷中,頓覺四週一片朦朧,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只是拚命的咬著自己的下唇。他的聲音低低的,因為緊緊的抱著她,嗡嗡的聽不真切,「如果是女孩兒的話,最好長的像你這般溫柔美麗,這樣這樣才好,女兒就像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最最叫人心疼了。等到我平定了天下,我帶著你和咱們的小棉襖,一起去看花看雪……」
凝霜的聲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哽咽道:「一起看花看雪……」隨即,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漸漸的,合上了雙眼。
上官昊天苦笑了出聲,並沒有抬起臉來,聲音依舊很低,低到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哭著「我知道自己很傻,明明知道孩子已經沒了,卻還整天編織著這樣的美夢,心裡總是想著那孩子的摸樣。」頓了一頓,淚水終究還是湧出了眼眶,如同夢囈一般「凝霜,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不該這樣對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想你有絲毫的不測啊凝霜,不要恨我,千萬不要恨我……」
到了凌晨時分,雪下得越來越緊密了,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外面皚皚的白雪映入室內,如同月色清輝。凝霜睡著之後,上官昊天慢慢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她懷中抽離,然後緩緩的側過身子,向著她,見她睡的正沉,呼吸平緩均勻,額頭的碎發垂著,如同無害的小白兔一般。
上官昊天輕輕的喚了一聲:「霜兒……」
見她沒有醒來,上官昊天又輕輕的喚了她兩聲,最後大著膽子湊到凝霜的耳邊叫道:「霜兒……」
她依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上官昊天驀然有些害怕,害怕迷藥的份量不對,她會永遠如此,一睡不醒。他遲疑的伸出手去,按在她的雄口上。感覺到她的心跳緩慢而有力,他方才慢慢的收回手,輕輕的推門而去。
「侯爺,小夫人醒來知道後一定會很傷心的。」門外,如煙複雜的看著上官昊天,輕聲道:「您讓奴婢在燕窩粥中下了迷藥……」
「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出征啊?」
上官昊天勉強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以她的倔強,是萬萬不會讓我就這樣離開的,一定會緊緊的跟著我。」
如煙欲言又止,道「可是,侯爺……」
上官昊天一揮手,嘴角微微揚起,「無需再多言,你現在立刻讓殘影過來,著他立刻起兵動身。
「奴婢遵命?」
正當如煙行禮打算退下之時,上官昊天忽然又叫住了她,「如煙……」見如煙依言止步,上官昊天又頓了一下,才從薄薄的嘴唇裡吐出一句話來:「本侯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你要好好的照顧她,不能讓她再有任何的閃失了。」uir8。
沉默了片刻,如煙應道:「奴婢明白,請侯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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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出征以來,雪是越下越大,一連三日未停,積雪一直沒到膝蓋處,鎮**已經是再無退路。唯有一路向北,繼續行進。由於這次是上官昊天親自帶兵,使得軍心大振,而且一路上也似乎並沒有收到韃子軍的頑抗,鎮**一鼓作氣,收復了,團城,欒州,青城三處失地。
與此同時,北部的韃子軍卻開始佈防,擴大了邊境線,悄然無聲的開始準備決戰,不出七日已經將允州,臨城,沐水納進戰爭圈內,形成了一條與團城三地隔離的解下。從韃子軍的角度來講,他們是絕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將戰火燃燒到自己的土地上的。
出京城的第十五天,上官昊天打到了沐水城。兵臨城下,卻是並未攻城,只是命令大軍駐紮在城外,按兵不動。
沐水的敵軍終於開始出動,圍城後第五天深夜發動了一場夜襲。但上官昊天似乎早就有所準備,使得那些韃子軍大敗而歸。
又過了三人,軍心開始漸漸渙散起來,很多軍士都不明白上官昊天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也不去叫陣,成天就是在附近的各個高地巡查地形,俯瞰沐水城,圍而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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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鎮國侯府。
大雪,如絲綢般層層疊疊的被寒風撩起,好像還帶著點點破碎的思念,異常凜冽的打在人的臉上,好痛。
北風,一直在呼嘯,卻帶不走飄蕩於花園裡醉心亭中那動聽的琵琶聲,顯得是那麼清澈,那麼平靜。
「讓開?」一聲怒斥傳來。這聲音帶著冷酷的警告,說話芷柔顯然怒氣沖沖。
然而如煙卻是雷打不動的攔在來人的面前,生怕這邊的鬧騰擾了小姐的雅興,輕聲回道:「奴婢如煙見過芊芊主子?」
芊芊秀眉微蹙,厭煩之色溢於言表,站在她身側的冬梅趕緊抓著機會揚聲高聲呵斥道:「今日我家主子專程來探望小夫人,得知小夫人不在蓮花居,特來花園尋她。你這狗奴才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阻擋主子的路?」
卻見如煙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只聽得她平靜的回道:「還請芊芊主子見諒。小夫人近日身子孱弱,不宜見客?」
此言一出,侍婢冬梅不禁放聲大笑起來,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去,而後又一腳將如煙踹倒在地,欲要向醉心亭行去。如煙擦了擦唇邊留出了一絲殷紅,又爬起來直挺挺的跪回原地,神情淡漠道:「還請芊芊主子改日再來?」
芊芊沉默的看著跪在冰涼的雪地上,既不反抗,也不多語的如煙心中的憤恨怨毒更是難以平息。那個陸凝霜究竟何德何能,為何總有人肯如此的幫她,憐她??????
「哎呦呦?我說你還真是吃了襯托鐵了心,就是不打算給主子讓路,是不是?真是天生的賤命,區區一個丫頭,居然也敢插手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不自量力的擋在此處,你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是嗎?真是該死的賤丫頭……」
狐假虎威的例子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人??
只見冬梅說著就要再踢上一腳,倏地,一道人影上前擋在了如煙的身前,硬生生的受了冬梅那惡毒的一腳。
「你……」芊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擋在如煙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