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12章 上官凌風的秘事 文 / 玲瓏小雨
蓮花居內室。
隆冬時節的早晨,太陽總是升起的老晚,被夢魘驚醒後就再難以入睡,凝霜索姓就這樣睜著眼睛等到天亮。
不消片刻,便聽得窸窸窣窣一片木門開合的聲音,極輕極輕,躡手躡腳的,生怕再次驚擾了床上的佳人。
如此熟悉的步子,除了上官昊天難有第二人了。他總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走路步子極為沉厚,二人的作息時間也差了許多,他每天都有著忙不完的軍務,總是要很晚很晚才能休息,縱使在忘憂山那幾日也是如此。凝霜總是早早的睡下,所以上官昊天總是要將她吵醒。uhl2。
凝霜倒是從未抱怨過半分,但是,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上官昊天竟然連那個小動作也改了,每一步都走的這般如履薄冰。這麼些日子以來,她也沒有意識到,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晚歸的人,竟再沒有一次將她驚醒了。
感覺到床板一沉,上官昊天已經坐在床頭上,將她那一雙柔荑輕輕的抬起,緊緊握在手中。
她的手,還是那麼的冰涼,沒有絲毫暖意。
「霜兒,你是不是又做惡夢了?」上官昊天俯下身子,輕輕的吻著凝霜的眼角,安撫道:「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聞言,凝霜心中一動,主動依偎到上官昊天的懷裡,他的身上帶著沉沉杳杳的夜寒之氣,涼薄的氣息刺得她一個激靈。
「霜兒,還怕不怕?感覺好些了嗎?」上官昊天的語氣中充滿了心疼。
凝霜囈語一般的嘟囔了一聲,沉吟了半晌,道:「昊天,我好怕,我夢到你被人……」
「小傻瓜,我上官昊天可是天下無敵,怎麼會輕易出事呢?」
「恩……」凝霜順服的點了點頭,緊緊的依偎在上官昊天的肩頭。
「還是被窩裡舒服……」上官昊天輕輕的推開了凝霜,替她掖好被角,柔聲道:「我身上涼,小心凍著?」
「昊天,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細細軟軟的聲音,依舊飽含著眠足後的慵懶。
「呵呵,小東西,我若是去打仗的話,就不得不離開你了?」上官昊天頓了頓,輕聲道:「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可是,我那裡是戰場,實在是太過於危險了。」
「我不要?就算是要打仗,我也要在你的身邊,永遠不分開。」凝霜的聲音依舊低緩,如初醒之時一般,卻異常的堅定,道:「昊天,求求你,別管打仗的事情了行嗎?我害怕?咱們離開這裡,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不好嗎?」
「事到如今,你叫我怎麼放手?我不希望你管這些事。」上官昊天的語氣微含薄怒。
「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凝霜依舊輕聲細語。
一陣沉默,四目相對,二人皆無語。
外面的天,漸漸泛出魚肚白的顏色來,不久之後,太陽就該升起了。
凝霜朝床的裡側翻了個身,背對著上官昊天,卻不再低聲,一字一頓道:「若是你堅決不肯放下打仗的事,那麼我也不會再反對,只不過無論你去哪裡,我總是要跟你一道去的,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這短短的四個字,也沒有拖著尾音,可是,卻恍如繞樑魔音,縈迴在耳,一般又一遍,徘徊不散。極為簡單的四個字,仿若一把利極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割在上官昊天的心上。
「霜兒,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受苦。可是,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將一個太平盛世帶到你的面前,決不食言。」上官昊天的大掌緊緊的攥著被角,卻抬不起手來擁著她,她總是這般倔強,倔強到他毫無反手之力,倔強的寸步不讓。
「我不要什麼太平盛世,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沒了你,我無法獨活》」
凝霜的字,咬的極其含糊,可是,聽在上官昊天的耳朵裡卻異常的清晰和沉重。
「這輩子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對不起你的,也實在太多。霜兒,你別恨我,好不好?永遠……永遠……」
疲憊,身與心,皆是極其的疲憊?他太累太累了,不知道又多少天沒有睡個好覺了,他什麼也不想去想,什麼也不想去看,她沒有勇氣,實在是不忍心去看凝霜的表情。
「不要恨我……」嘴裡還含著一個『我』字,上官昊天就已經沉沉睡去。
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凝霜才轉過身子來。
「我永遠都不會恨你,也恨不了你?永遠……永遠……」
那一瞬間,凝霜突然感覺,她和上官昊天的距離,是那樣近,卻又那樣遠,好似觸手可及,又好似咫尺天涯。或許,他們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是命運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才讓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她的生命裡,終究有一天,他們會分開的……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她該何去何從?
心有都是。思及此,凝霜輕輕的從溫暖的錦被裡伸出手來,柔軟的掌心覆上上官昊天的俊臉,輕觸那一片冰涼,帶著夜的深沉,透過掌心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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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著名的酒樓,八仙居。
「雪下得這麼大,天氣又冷,主子先回府歇著?」侍衛追命緩步來到上官凌風的身後,輕聲道。
上官凌風神色冷淡,回頭望了望樓下白雪皚皚的寒冷冬色,街上的寥寥行人。忽然說了一句:「殘影,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發現夕顏就是大哥新娶的侍妾那一天,在這裡,我說過什麼話?」
追命微微蹙眉,只得到:「奴才當然記得。奴才這條命是主子給的,在跟你您的第一天,奴才就發過誓,無論主子想什麼,做什麼,奴才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上官凌風抬起頭來,滿臉雨水縱橫,瞧不出眉目間是什麼神色,道:「那日我就對著蒼天起過誓,他所應得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要一樣一樣的討還回來,無論他奪去我什麼,我都有如數討還回來,我要誰也不敢輕視,誰也不敢再奪去屬於我的東西。原本以為,我距離這一天已經很近很近,近在咫尺。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沒有改變,仍然是如此軟弱不堪,什麼也留不住,什麼都遠隔天涯。追命,你說,我為何什麼也留不住?」
「主子?」追命上前一步,攙住上官凌風的胳膊,勸道:「是夕顏主子福薄,主子也不要太過傷心了。」
上官凌風用力一掙,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將追命幾乎摔了個底朝天,只聽得他的聲音在風雪的呼嘯聲中透著無窮無盡的苦楚:「不是她福薄,是我?自從大哥拜在我爹爹門下為徒的那一天,他眼裡就只有一個上官昊天。不止如此,週遭所有的人都不待見我,認為我是一個一事無成的酒囊飯袋。視我為一個只會靠兄長的紈褲子弟。這麼多年來,我為了證明自己,走南闖北,從個貨郎做起,積累下富可敵國的財富,可仍然被他踩在腳底。」
殘影默不作聲,他從小就跟著上官凌風的身邊,他的痛,他的苦,他和夕顏的情,他都知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上官凌風語意淒涼:「只有她,才是我真正的親人,才真正的知我,懂我,雖然只有那短短的幾個月——可是,連她我也保不住?若非我當年離開她去賺錢,她也不會被家人逼迫嫁給上官昊天,更不會就這麼死了。當我得知她死了的時候,心裡不知道是何種滋味?你知道嗎?真正該死的,是我?而我就這樣苟且的活了下來,什麼也沒有?」
「主子……」追命低低的喚了一聲,道:「您要是心裡憋得慌,大哭一場也好?」
「我不會哭?」上官凌風揚起妖孽般的臉龐,任由窗外的北風吹到臉上,飄進的雪花化為雪水順著臉頰流淌著,滴落在他那早已經濕透的紅色長袍上。他的聲音透著森寒的冷意,「我不該心軟,更不該猶豫,我要一樣一樣的向他討還,不論他曾經奪去過什麼,我都要一樣不落的全部向她討還回來。」
這一瞬間,上官凌風的面容,是那麼冷俊,如刀刻斧鑿,從泛著血絲的鳳眸中透出一種可怕的戾氣,一如當年他離家出走後被人欺凌按倒在地上痛打,那種難以名狀的憤恨和暴怒,帶著猙獰和絕望,將一切最深重的痛楚都化作仇恨,最終無可抑制的爆發開來。這樣的上官凌風使得追命不敢再看著他,只好低頭小聲道:「主子,您得保重身子才能討債啊。無論如何,您還是先讓奴才將窗戶合上,寒氣太重了。」
「追命,咱們回去?」
「遵命,主子,奴才這就去準備?」追命頷首道。
從八仙居回鎮國侯府的路上,上官凌風在馬鞍上思慮重重,連替他拉著馬韁的小廝都看出來了,帶著韁繩,讓馬兒走的又穩又快。
像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上官凌風的儀仗極盡顯赫,一對對的領導,親隨,隨從馬蹄聲鏗鏘,開道朵朵金鑼聲音洪亮悠遠,卻不聞一個人的說話或者咳嗽半聲。偶爾一聲馬蹄,上官凌風方才回過神來,之間已經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再穿過一條街,就應該到自己的宅邸了。
「追命,我聽說,大哥已經回來了,是不是?」上官凌風忽然問道。
「是的?主子,他們已經回來一天了?」追命恭敬的答道。
「咱們先不回家了,去英王的府上拜會下。」上官凌風突然對追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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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的皇帝歷來奢華,諸王公貴族亦是如此。英王鳳之翼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的府邸便是其中最為華麗的一座。說那宅子比起皇宮大院亦是有過之無不及。
風之翼和他的兄長皇帝一樣,生姓奢華,多年經營,這一處府邸更是精美華麗到了極點,一年四季都有著不同的美景,亭台樓閣美不勝收,編植奇花異草無數,幾乎園中的每一寸土地都價等黃金。
雖說是風雪滿天飛,可風之翼卻與幾位貴胄子弟在園中的聽風觀雪樓裡品評詩樂,圍爐煮酒,歌舞昇平,正是說不盡的風光,道不盡的歡愉。
聽得府中下人奏報說是上官二少前來拜訪,風之翼不由得眉頭輕佻,嘴角微暈笑意:「上官凌風,這倒是位稀客,快快有請?」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唱道愁字,聲音已是極低,如夢似幻,舞姿輕柔,形如隨風之柳,隨著餘音渺渺,旋地站定,臂間輕紗如雲,紛揚鋪展而開,終於展成一朵艷麗的花朵兒,綻放在紅地毯之上,盈盈一張秀氣的臉龐,便如花中之蕊,襯得一雙秋水明眸,目光流轉,顧盼之間,好幾人已經情不自禁的喝彩起來。
上官凌風一路走來,只見得這般絲竹歌舞,衣香鬢影,風之翼興致勃勃的攜起他的手,道:「上官二少難得有如此雅興,來來來,今兒個咱們只談風月,不提國事。來人啊,叫他們將園中陳年的女兒紅從地窖中取出來,本王定要和二少你不醉不歸。」
上官凌風微微一笑,道:「英王盛情難卻,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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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凌風的酒量極好,暢春園裡那罈陳年上好女兒紅被他喝掉了大半,卻依舊看不出絲毫的醉意。酒宴上英王滿口提到的都是寫無關痛癢的風月之事,議論誰家的王公調教的歌姬伶人,誰家的貴族的絲絃班子拍了新的曲目,上官凌風素來在這方面都是不甚留心的,聽他那漫無邊際的高談闊論,只不過是偶爾答話罷了。
酒過三巡,風之翼打量了上官凌風兩眼,忽然長身而起,細緻盎然的說道:「本王看二少一直都是形單影隻的,您兄長是半年娶倆,你也不該屈居在兄長之下啊?不如就讓本王來給你做個媒?」
上官凌風正巧一杯美酒入喉,聞言險些被嗆住,咳嗽聲連連,少頃才緩過氣來,不知是酒力不勝還是害羞了,一張妖孽的俊臉竟是紅得厲害。
看著他這個窘迫的樣子,風之翼大笑起來,道:「這道不像你上官凌風的做派了,本王可是聽說二少可是京城有名的翩翩佳公子呢?」
「英王說笑了?都是寫市井之人無聊的閒言碎語罷了?」上官凌風望著窗外飛揚的雪花,淡然道:「在下如今實在是沒那種心境來談婚論嫁?」
聞言,風之翼搭了搭他的肩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是不是還在想著趙夕顏?她已經嫁給你大哥好些年了,你屋裡也不能沒個人啊?孤單寂寞的這麼多年,你難道就不想有個家嗎?」
一說說道上官凌風心中的隱痛上去,他的臉色不禁陰沉了好幾分,風之翼卻好似沒有看到他的變化,依舊說道:「京城多美女,那些王公大臣加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實在是不少,只要你有相中的女孩,本王保管去替你說媒,一定水到渠成。讓你下個月就能抱得美人歸?怎麼樣?」
「英王殿下?」上官凌風的語氣間已經有了蕭冷的意味,道:「在下今日來找殿下不是來談風月之事的,而是有事情想說與英王殿下知曉。」
聞言,風之翼一揮手,樓中的歌姬伶人瞬時消失的乾乾淨淨,上官凌風手執金樽,忽然輕歎道:「英王殿下,在下與您已經有四五年沒在一塊兒喝酒聊天了。」
風之翼朵朵劍眉不覺微微向上挑起,一雙深邃的眼眸裡幾乎看不清稍縱即逝的光芒,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已經五年了?」
上次聚飲,還是上官凌風得夕顏父親引薦,承接了宮中絲綢布料的採購之事,事後,由風之翼做東,邀請了些王公子弟一齊恭賀,如今世事更迭,那種情形卻是再也不會有了。
兩個人都有著一瞬間的沉默,他們是君臣,更是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那些年少輕狂的時光,總是鐫刻在記憶中,成為一抹朦朦朧朧的暈彩,彷彿在雨中飄搖多姿的小花,帶著清涼芬芳朵朵水汽,在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隔著數載的光陰,那些過往終究在歲月的流逝間分崩離析,大浪淘沙,只餘了些許的碎屑。
北風將雪花略進了窗子的縫隙中,滴落在風之翼的金樽裡,或者搖曳的燭光,泛起了點點漣漪。風之翼的眸子裡彷彿映入了萬點細碎的銀光,愈加的變幻莫測,聲音已經如常般慵懶散漫,道:「你適才說有事說與本王聽,卻是何事?」
上官凌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金樽,上好的黃金,觸手之處竟然有一股溫軟之意,樽中酒色如蜜,隱約帶著甘冽的響起。他的聲音如同雨中升起的淡淡薄霧一般,猶帶著水意的冰冷,道:「這罈女兒紅,果真是與眾不同,估計在下此生是再也無緣見得第二次了。英王殿下將這罈酒賜給在下共享,可真捨得?」
風之翼低頭啜飲了一口美酒,道:「這罈女兒紅還是夕顏妹妹的父親送過來的,說是他們酒莊的家傳貢酒,若是可以的話,真想讓夕顏妹妹也能親手釀製一壇再贈與本王啊?她父親說過,夕顏得他真傳,是個釀酒高手?」
聞之,上官凌風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風之翼,淡淡道:「夕顏她已經死了,死在上官昊天的鎮國侯府裡。」
天家皇子最講究修為,風之翼自幼更是親受皇帝兄長教導,更是氣質沉著,雖然十分意外,但並未顯出絲毫的驚異之色,只是微微歎了一口氣,道:「真是世事無常,多年不見,沒想到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時,卻是她的死訊?」
「她走的前一天,我見過她,她嘴裡一直在念叨著,不悔,無怨……」上官昊天淺笑著,不緊不慢的說道。
風之翼垂下頭去,微微皺起眉頭,泯下一口酒去,少頃,方才緩緩說道:「或許,天命如此,她注定福薄?」
倏地,上官凌風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直直的逼向風之翼,問道:「難道說英王殿下也是篤信天命運理之人?」
聞言,風之翼哈哈大笑起來,道:「天命如此,信與不信,可是我等所能左右的?」漫不經心的伸手執起酒壺,揚聲高喚道:「來人啊,酒涼了,重新溫過,換幾隻大杯過來,今日本王要與上官二少痛飲一回。」
誰知,上官凌風長身而起,道:「多謝英王殿下的美意和好酒了,在下不勝酒力,已經有些醉了。唯有改日再領殿下的恩賜,今日凌風向皇子告罪了,在下還有些雜事需要處理,想先向英王殿下請罪告退。」
風之翼倒也不做挽留,叫人送了上官凌風出去。
臨走之時,上官凌風突然轉過身子,一字一頓的說道:「不知五年前的那個晚上,英王殿下是如何雄辯滔滔,說服趙老伯將女兒送去給上官昊天做侍妾的呢?」
「光當……」一聲脆響。
握在風之翼手中的白玉杯驟然摔落在地,他呆滯的望著一臉憤恨的上官凌風,一時間,竟然失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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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翼回到聽風觀雪樓之後,屏退了眾人,獨自一個人提了酒壺,將那冷酒斟滿一杯,慢慢飲盡,過了許久,方才似自言自語道:「上官凌風今日這招敲山震虎,究竟所為何意?」
接著,風之翼對著身後的親隨道:「何廉,你說,本王當年那麼做,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