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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五百二十三章 文 / 顧盼瓊依

    第五百二十三章

    「醫生,醫生,他怎麼樣了……護士,求你告訴我,就告訴我一點好不好……」

    每從門裡經過一個醫護人員,唐珈葉總要這樣連求而哭地問,可對方不是擺手,就是搖頭,顯然是不肯說。

    搶救的時間過於漫長,溫母和溫若嫻面露焦急,畢竟體力有限,紛紛支撐不住,在走廊邊上的休息椅上坐下來。

    溫若嫻扶著溫母坐下,不由抬頭向唐珈葉張望,那張白皙精緻的小臉上佈滿了焦灼之色,流瀉的黑色微卷長髮稍有凌亂地遮掩著額頭,唐珈葉還寸步不離地守在急救室門口。

    與唐珈葉的坐立難安比起來,她這個做妹妹的也少不到哪裡去,只是表達情感的方式不同罷,溫若嫻嚥下難受,哽咽著對簡君易說,「易,去勸勸大嫂,她這樣還沒見到我哥自己就先倒下了。」

    簡君易頜首,緊了緊溫若嫻的手,隨即靜靜起身走到唐珈葉面前,看了眼急救室的門,「大嫂,不要擔心,醫生們會盡全力,你這樣乾耗著也於事無補,不如坐下來保持休力,等他出來你才有精力去照顧。」

    他說得很對,不能大叔出來後她反而倒下了,唐珈葉猶豫著點點頭,低頭跟在簡君易身後走過去,在溫若嫻留好的椅子上坐下。

    閉上眼睛垂下頭,顫抖的雙手放在胸前,不斷地祈禱,向上帝,菩薩,甚至向各個信仰的神乞求,求他們救救大叔。

    倘若大叔能從急救室裡平平安安出來,她願意用自己二十年的壽命去換,如果覺得不夠,甚至可以把她所有的壽命全拿去。

    只求能延續大叔的命,他太苦了,真的太苦了,是她不對,是她自私,只管自己,把當年兩個人的失敗婚姻全部怪罪在他一個人的頭上,是她把他氣得病倒,是她殘忍,只顧自己跳出那段婚姻,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當時身體的異常與不適。

    這時候的時間慢到彷彿是靜止的,唐珈葉整個人快要被折磨得瘋掉,好像除了干急,除了哭,除了祈禱之外便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假如不是聽了溫若嫻說大叔多年前就有流鼻血的老毛病,她也不會這麼慌,隱隱的有個預感在提醒她大叔的身體不像平常看到的那樣健康。

    那麼,大叔為什麼要瞞著?

    為什麼不告訴她?

    如果她知道,肯定會一早讓他去醫治,不會拖到現在。

    她怕,真的好怕好怕,她不敢想像沒有大叔的日子,不敢想像她以後的人生缺了他會是什麼樣?

    或許……

    或許他會就此離開?唐珈葉陡然意識到這一點,急忙把心裡這個不應該有的念頭揮掉,可越是不想去想,這個念頭越是纏著她。

    胸口的地方好疼,好疼好疼,她蜷成一團,眼睛裡有飽含的熱淚,一滴滴地滑落,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由之前的急促到現在的微弱,面前不斷有醫護人員走來走去,外面的陽光彷彿照不進這陰森的充滿了消毒水的走廊,四周的空氣冷得像冰,她感覺到冷,鋪天蓋地透進骨子裡的冷。

    她在打抖,在發寒,在哆嗦,她突然在想這可能是夢,對,是夢。大叔長年練拳擊,大冬天穿得那麼少居然一點不感冒,他的身體那麼強壯,所以不可能會突然進急救室,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唐珈葉,你醒醒,你一定是在做夢,你趕緊醒醒,醒來就是大叔溫暖的懷抱,他會啄著你的小嘴,寵溺地低笑著說,「小乖,你又做噩夢了。」

    是的,噩夢,這是噩夢,唐珈葉你趕緊醒來,趕緊醒來。

    啜泣著用力去掐自己的大腿,悲涼地發覺好痛,這種痛在提醒她不是在做夢。

    她醒著,大叔在手術台上,這是事實,真的是事實。

    就在唐珈葉傷心欲絕的時候,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溫母陡然睜開,轉頭看到哭泣的唐珈葉氣不打一處來,不耐煩地瞪起眼,「唐珈葉,你能不能安靜點?你這樣弄得人心慌慌的知不知道?我兒子沒事的人都被你哭出事來,要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看我怎麼收拾你!」

    溫母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溫若嫻與簡君易對視一眼,實在無語,可又不想看到唐珈葉被溫母這樣無故指責,溫若嫻低聲勸著,「媽,別說了,算我求你了成嗎?我哥在裡面一直不出來,大嫂她過於擔心而已,又不是有意要把大家的心情弄得不好。」

    溫家掌上明珠的話對溫母來說起到一定的效果,溫母冷哼著別開臉,暫時不把矛頭對準了唐珈葉。

    此時,唐珈葉已經完全不在意溫母的責罵,只要大叔能平安,要她怎麼樣都行,哪怕以後要她天天聽婆婆的罵也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與即將要與大叔生死離別比起來,她寧願時常看婆婆的臉色,就算……看一輩子也沒關係。

    婆婆犀利的言語像風從耳邊吹過,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躺在裡面的大叔,唐珈葉不敢大聲哭泣,用手死命揪住大衣,輕輕哽咽,眼淚默默流淌。

    很久之後,急救室的門開了,伴隨著一陣腳步聲,唐珈葉幾乎在同一刻彈跳起來,沒來由地恐懼,她的腿一點力氣也使不上,背上直冒冷汗。

    溫母第一個衝上去,令所有人不能接受的是從裡面推出來的是臉上蒙著白布的溫賢寧。

    「哥……」

    「賢寧……」溫若嫻與溫母同時嘶叫出聲,緊接著溫母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兒啊……」

    這聲音象刀子戳在隔膜裡,唐珈葉的眼前被暈眩籠罩,努力睜大眼睛看著那蒙著白布的身影被推得離自己越來越近,突然腦袋空空什麼也想不起來,她站在那裡像具沒有生氣的屍體,像大叔一樣。

    簡君易扶住搖搖欲墜的溫若嫻,溫若嫻摀住嘴再也抑制不住哭起來。

    溫母發了瘋似的拉扯著醫生的白褂,「怎麼會這樣?我兒子怎麼會死?不可能,你們這群庸醫……庸醫,還我兒子……還我兒子……你們趕緊把他救活,你們要是不把他救活,我要你們一個個蹲監獄,全部蹲監獄……」

    幾名專家被溫母推搡著面露難色,「溫夫人,您冷靜點……」

    「這是我們不想看到的,請您相信我們,我們已經盡了全力……」

    旁邊的護士左右圍上來把溫母拉開,溫母被許多人架著氣喘吁吁,惡狠狠地用手指指在一個個專家的鼻子上,「什麼全力,我看你們沒安好心,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們溫家好,說,你們是誰派來的,是誰指使的,我要告你們,我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與溫母的惡言相向相比,唐珈葉顯得安靜很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滿心滿身全是箭,她已經被萬箭穿心,千瘡百孔,完全沒了呼吸的力氣。

    如果大叔不在了,她活著有什麼意思?

    她想自己就這麼死了也好,大叔在黃泉路上寂寞,她要去陪他。女兒童童,她已經沒辦法去管了,若嫻這麼好,又這麼疼童童,她想她和大叔走了,若嫻會照顧的,有若嫻在她去的安心。

    然而,她的身體被箭穿心後還能感覺到疼,並且這疼越來越強,強到穿透腦殼,從大腦裡出發,順著神經線一路向身體的各個部位蔓延。身體疼到痙攣,絕望的潮水沒過喉嚨,她居然聽到了自己的哭聲,由小到大,從弱到強,哭得那麼悲涼,宛如失掉了自己最珍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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