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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88章 鬼魂(3) 文 / 泡芙笑笑

    桑玥急得趕緊蹲下身要去扶她:「母親,你怎麼了?」

    「你走開!別碰我!」大夫人竟然忘記了場合,當即就是一聲厲喝。

    大夫人的失態惹來周圍一陣低低的嘲笑聲,眾人可是瞧得十分真切,桑玥拿出帕子準備遞給大夫人,大夫人卻自個兒往旁邊一歪、倒了下去。看來,她不太喜歡這個庶女兒啊,偏這庶女兒孝順,還去攙她,最後惹了一頓罵。嘖嘖嘖,韓珍貌似不如傳聞中那般賢良淑德,至少對待庶女兒她是沒好臉色的。

    《百花亭》唱完之後,又陸陸續續表演了一些女賓們喜愛的《花木蘭》、《天仙配》、《西廂記》等等。但是大夫人全然沒有觀賞的心情,她滿腦子都是那道藍色的身影。不論是身形、舞姿還是歌聲都太像了,太像宸楓了!

    第一次,大夫人開始有了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如果他真的是宸楓,會怎麼看待她?他是來找她報仇的嗎?

    大夫人側目看向嘴角含笑的桑玥,她似乎很喜歡看戲,一臉的興趣盎然,這個戲班子是滕氏請來的,桑玥又從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桑玥是喜歡看戲啊,不過她看的可不是芳年華的戲!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戲班子開始拆台收拾行裝。大夫人因為要去正門口送客,於是吩咐白蘭去告訴班主,讓方才唱《百花亭》的主角留下來,她要親自打賞。待送完所有的賓客後,大夫人腳底生風,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河邊的戲台。看見他們還在緊鑼密鼓地收拾東西,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

    吳班主見到大夫人,上前抱拳行了一禮,討好地笑道:「韓夫人。」

    「不必多禮,」大夫人擺擺手,因為奔跑的緣故,她的額頭和鬢角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導致妝容花了一分,臉上膚色不均,看上去頗有些滑稽。不過她此時可沒心情整理儀容,她急切道:「吳班主,宸楓呢?」

    「宸楓?」吳班主驚訝都吸了口涼氣,愁容滿面道:「宸楓去年就不在芳年華了,走前連聲招呼都沒打,許多達官貴人指名要聽他唱曲兒,我四下派人尋找,奈何苦尋無果,唉!」

    不是宸楓?大夫人秀眉一蹙:「那方才演貴妃的是誰?」

    「哦,他啊,」吳班主眼底光彩重聚,笑道:「他是宸楓的師兄,與宸楓一樣都是老班主的嫡系弟子,叫麟思。宸楓走後,芳年華沒了台柱,少了許多生意,我特地去慶陽找老班主想辦法,這才求來了麟思。既是求來的,我自然當佛一樣供著了,他方才說累了,誰也不見。」講到最後,他的臉色顯出了幾分為難之色。

    大夫人的視線落在吳班主的臉上,似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假,良久,她淡道:「改日我去你們芳年華的戲園子聽戲,順便……見見麟思。」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千兩銀票,吳班主兩眼放光,伸手去接,她卻將手一抬,「我要見他的廬山真面目,不是隔著一層紗在那兒故弄玄虛。」

    吳班主的肩膀聳了聳,臉上露出了一分傲慢,淺笑道:「韓夫人,要見麟思,這一千兩可是不夠的,除非……」他摸了摸手指上的金戒指。

    南越人喜歡聽戲,尤其是貴婦,這就讓一些資質好的戲子身價陡增。貴婦們想做什麼,吳班主心知肚明。往往藉著聽曲兒的名義,養上個把戲子,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就比如芳年華的劇團裡,一半是戲園子,另一半就是廂房。顯然,吳班主曲解了大夫人的意思,以為她看上了麟思,這才漫天要價。

    大夫人四下看了看,身旁不時有戲子走過,她雙目如炬,壓低音量道:「一千兩黃金?見麟思需要付一千兩黃金?你怎麼不去搶?」

    吳班主疑惑了,當初為了不讓宸楓被別的貴婦染指,這個韓夫人可是一次性給了五千兩黃金,如今這麟思較宸楓更為出色,怎生她又嫌貴了?吳班主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心裡有了主意,笑道:「一千兩白銀就一千兩白銀,您是我們芳年華的老客戶了,怎麼地我也得給您行點方便。這樣吧,等麟思見完前面的客人,我再安排您與他見面。」

    大夫人並不確定麟思就是宸楓,她只是心裡有著一分疑惑。為了證明一分疑惑而力擲千金,她是非常肉痛的。但萬一呢?萬一宸楓沒死,麟思就是宸楓的話……她接受不了宸楓去見客!她決不允許宸楓成為取樂女人的工具!做戲子已經丟盡了她的尊嚴,難不成他還要做ji子?

    大夫人咬牙道:「誰要見麟思?」

    吳班主為難一笑:「韓夫人,您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她出多少,我雙倍!」

    「這……」

    「三倍!」

    「不是……韓夫人……」

    「五倍!十倍總可以了吧!」

    吳班主壓壓雙手,示意大夫人別激動,他環顧一周,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這回,不是錢的問題,是那個人……你、我都惹不起。」語畢,他指了指頭頂。

    一陣夜風吹過,大夫人打了個寒顫,頭頂上的不正是……天?天家的人!皇室?

    賓客散去後,桑玄夜並未直接回院子,而是先去往了棠梨院。

    桑玥今天奔來跑去,確實有些累了。尤其是一雙嬌弱的腳,酸得不行。一進屋,她就脫了鞋襪,讓蓮珠打了盆熱水泡腳。腳後跟因為長時行走而磨了好幾個泡,蓮珠拿了細針過來,蹲下身:「小姐,你忍著點兒,奴婢給你把泡挑破,擦點兒藥,明天就不會疼了。」

    桑玥點點頭:「好。」

    恰好此時,丁香打了簾子進來,稟報道:「二小姐,大少爺來了,在門口等著呢,您看是讓大少爺去正廳坐,還是在外屋候著。」

    桑玄夜在門口就聽到了蓮珠的話,所以丁香進去後,不等桑玥回答,他已穿過外屋,掀了簾子進來,而此時的桑玥正赤著腳坐在椅子上。

    「大哥?」桑玥有些驚詫地抬眸,畢竟這是她的臥房,桑玄夜貿然進來有些不合禮數了。

    桑玄夜微微一笑,藏青色的錦服在燭火的照射下流轉著幾許淡的華光,襯得他俊朗的五官越發剛毅大氣。他沒有半分拘束,對蓮珠和丁香吩咐道:「我來吧,萬一力度掌握不佳,刺傷了我妹妹可就不好了。」

    蓮珠和丁香一想的確是這麼個理兒,反正二小姐還未及笄,勉強算個孩子,大少爺又是親哥哥,應該不算違背禮數。儘管這樣想著,二人心裡卻同時達成共識:這件事可不能外傳。

    桑玥嘴角微揚,露出一個乖巧的笑:「那就麻煩大哥了。」

    蓮珠和丁香從耳房提了木桶出去,準備打熱水給桑玥準備沐浴。桑玄夜搬了凳子坐在一旁,一手托起她的玉足,一手拿著細針,將水泡一個一個挑破,邊挑邊吹,動作極為輕柔。

    桑玥不禁想起了林妙之,大哥待人極為體貼,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或許他們共結連理後能生活得很幸福。桑玥試探著問了句:「大哥今天與妙之好像聊得挺開心。」

    那是下午,當桑玥在玩投壺時,林妙之卻走到男賓席玩起了射箭。遠遠地,桑玥瞥見二人談笑風生、氣氛融洽。

    桑玄夜認真地進行著手裡的動作,答出的話卻有些漫不經心:「林小姐性子很豪爽,你與她很熟?」

    桑玥「嗯」了一聲,感慨道:「得個知己不容易呢。」

    桑玄夜聞言抬起了頭,饒有興趣地看著桑玥,笑道:「你們是知己?那玥兒你就應該多請林小姐來府裡坐坐。」

    桑玥眉梢輕佻,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既然大哥相邀,我一定多請妙之過來。」

    這時,桑玄夜已經挑完了左腳的泡,用清水給她洗了洗,又拿來帕子蘸干,將她的腳擱在自己腿上,又托起另一隻,「暫時別蘸水。」

    「好。」桑玥舒心一笑,隨即想到了正事,臉色嚴肅了幾分。她和桑玄夜之間從不掩飾對大夫人的厭惡,在他面前,她倒是能暢所欲言。她將下午大夫人合謀六姨娘陷害五姨娘的事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桑玄夜聽後勃然大怒:「她的心太狠了!居然相處這麼個卑劣的法子對付你和五姨娘!幸虧你機敏,也幸虧那駱慶不是正常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玥兒,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

    「還不是因為當時賓客眾多,怕祖母一人忙不過來,」桑玥對他報以一個安心的笑,很快,又神情一肅,正色道:「現在,駱慶和六姨娘被關在暴室,我估摸著父親明日就會去審問他們。大夫人手裡握有他們的把柄,他們斷然不會將大夫人供出去,必須做點手腳才行。所以,為今之計只有……」

    她清冷的眸光掃過桑玄夜的手,桑玄夜眨了眨眸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桑玥點點頭,凝眸道:「就是這個意思,不知大哥能否避開暗衛的把守、順利潛入暴室?」

    桑玄夜在腦海裡初步做了估算,目光凜凜道:「雖然有難度,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他將細針放回乾淨的帕子上,又打開金瘡藥,為桑玥塗了起來。一聞這氣味有些不對勁,於是問道:「玥兒,這好像不是我給你的藥。」比他給的好上許多。

    它當然不是,你給的金瘡藥早在除夕夜被慕容拓當成垃圾給扔掉了。

    桑玥笑了笑,亮晶晶的眸子瞇成兩道月牙兒:「上次從普陀寺回來,半路遭到劫匪,被慕容公子和慕容世子所救,他們就順便送了我一盒藥膏。」

    一想起上次的遇襲,桑玄夜渾身迸發出一股冷冷的寒意:「玥兒,父親查出是何人所為了麼?」

    桑玥咧嘴一笑,唇紅齒白:「幾個江湖殺手而已,打算抓了我找定國公府要點銀子,我叫父親別追查了。大哥你且放寬心,父親說以後出門讓我帶上府裡的暗衛。」

    桑玄夜仍是不放心,歎了口氣:「以後你去哪兒,我陪你。」

    桑玥笑笑,不再說話。

    夜深,風微涼,月光獨好,長樂軒氣氛詭異。

    宸楓一襲紅衣,美得勾人心魄,桃花眼內噙滿孤淚,堪比十二月淒美的江南湖景。「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拋棄我?」

    大夫人的心疼了一下,她摀住胸口,鼻子一酸:「我也不想的,楓兒我也不想的。但是……」

    宸楓打斷大夫人的話,用絕望而憤怒的眼神打量著她:「但是你放不下榮華富貴、捨不得正妻身份,受不了世俗指責、經不住冷嘲譏諷。」

    「……」大夫人被說得啞口無言。

    宸楓一步一步逼近,指著她的鼻子,似悲痛還怒極:「玄羲是你的兒子,我也是你的兒子,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在你的肚子里長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嗎?難道不是你虧心事做多了所以讓我遭了報應?你害死那麼多孩子,所以他們也要來害你的孩子!可是你有三個孩子,為什麼替你承受報應的是我?為什麼?」

    大夫人心如刀割,摀住耳朵,喃喃道:「別說了,別說了……」

    宸楓一把拉開她摀住雙耳的手,冷如寒冰道:「虎毒還不食子,你怎麼下得去手?刺我一刀還不夠,又叫人將我活埋!你知不知道,地底下有多冷?」

    問話間,宸楓握住了大夫人的手,像個催命的惡魔,面目忽然變得猙獰,一聲比驚雷更響亮的怒喝在房內字字爆開:「你——跟——我——下——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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